Chapter10 薄荷女人

沈奕白的宅子里,巴蓓洛蜷缩在沙发上,裹着一条厚厚的毛毯,脸上挂一个虚无的笑容,身体仍然在颤抖着。

冷,好冷……那种被努力封锁了十年的冰彻入骨的寒冷和绝望,从她的脏一直冰到血液、冰到四肢,冰得她整个人都冻住了。

沈奕白怜惜地望着巴蓓洛,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错了。自从认识以来,她虽然时时在不经意间表现出内心的脆弱,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惶和无助过。

她神情恍惚,目光怔怔的,他放到她掌心里一杯热巧克力白兰地,她便乖地捧着,却不晓得送到嘴边去喝一口暖暖身子。

沈奕白考虑了一下,郑重地开口:“小洛,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我们好好谈一谈。”

同样的话,他重复了几次,巴蓓洛仍呆呆不语。

商吹歌、慕雪寒和尹子忱本来一直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见状,商吹歌不开口说道:“奕白,她可能是受到强烈刺激,一时变傻了。对付这种病症,有一种方法极为有效!”

“什么方法?”

商吹歌挥着大手做出打耳光的姿势,“电影里一般都是这样的!”

沈奕白瞪他一眼,“就会出馊主意!”要不是他出什么破主意蒙面来吓她,哪至于这么快就被迫揭开她的秘密!

“那你说怎么办?”商吹歌耸耸肩,“你要是下不去手,让我来,保证一招见效!”趁沈奕白不注意,他闪电般地伸出手,在巴蓓洛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

巴蓓洛疼得跳了起来,然后“哇”的一声哭了。

“商吹歌你干什么!”沈奕白反手给了商吹歌一拳,这小子铁定是公报私仇。

商吹歌扮个鬼脸,躲到慕雪寒和尹子忱的后面。

沈奕白回头再看巴蓓洛,她虽然被掐哭了,可是一直虚无对不准焦距的眼睛,却在哭泣中渐渐恢复了生气,不禁放下心来。嗯,吹歌在电影里学的这招倒真是挺灵,就是出手太重了点……虽然沈奕白很想把巴蓓洛拥在怀里,温柔地安慰她,可是鉴于三个死党正眼巴巴地站在一边等着看热闹,他只好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坐到巴蓓洛的对面,等她哭够了再说。

手臂疼得厉害,但巴蓓洛神智却渐渐清醒,她哭了一会儿,慢慢地收住,用手背擦擦眼泪,目光落到坐在对面的四人身上。

沈奕白立刻送上一个亲切的笑容,“小洛,好些了吗?”

巴蓓洛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吹歌、慕雪寒和尹子忱齐齐地望着沈奕白,等着他开口。

沈奕白咳了一声,“小洛,我把事情说给你听,你要保证,不生气,不激动,不发脾气,不……不咬我!”

巴蓓洛说:“我保证不生气!”

沈奕白早就考虑好说辞,当然不能什么都和巴蓓洛坦白,尤其不能说的是他接近她的目的,所以这一段一定要编个合理的解释,至于其他,就实话实说也无妨。

“小洛,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这是沈奕白的开场白——因为他对她一钟情了,所以后面对她的接近及其他所作所为也就合情合理了。

巴蓓洛只是扬扬眉毛,脸上一点别的表情都没有。

沈奕白只好继续说:“自从偶然在紫心咖啡店,被你淋了一身的可乐,那一刻起,我就被你吸引了。”他可以保证,除了“偶然”两个字是假的,外其他的话,全是真心的。

商吹歌、慕雪寒和尹子忱都忍不住在一旁偷笑:呵呵,奕白不惜提起件丢脸的事,只为了能把她必然会追究的——“你调查我究竟出于什么目”——用“偶然”两个字糊弄过去。唉!跟聪明绝顶的女生打交道不容易,有压力啊!

“只不过,最开始的时候,我很气愤,是想报复你来着!可是越接近,就越觉得无法自拔……你吹口哨的那支曲子,我后来知道是莫文蔚的《薄》,还把它下载下来当手机铃声……”这还是他跟尹子忱学的,子忱的手机声是自弹自唱的《男孩看见野玫瑰》。

沈奕白虽然是在解释加掩饰,但在其他三人听起来,却和告白无异。

看着商吹歌三人忍笑忍得脸都变形了,沈奕白心里十分冒火。就算他真告白吧,别人都是在很浪漫的环境下进行的,偏自己命苦,是被三个损友六铜铃一样的眼睛盯着……他恨不得把那三个人踹出去!

巴蓓洛面容清冷,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是眼里的冰雪却似乎融化一些,她看看那硬赖着不走的三个人,也觉得这些话当着他们的面说不太适,便打断了沈奕白:“谁让你说这个啦!说重点!”

“因为喜欢你,所以总是留心你的一切——上次去看薄荷的时候,你掉井里,突如其来地恐惧;你在薄荷田里,讲述薄荷的传说;还有后来在海,泡在海里,你又莫名其妙地生气跑走了……这些都让我感觉到,你可能有么心事……”

商吹歌三人竖着耳朵偷听:原来还有这几段呢,沈奕白的嘴可够紧的,愣是不说啊!

“看到你难过的样子,我比你还要心疼,为了想要走进你的心里,也为了解开你的心结,只好聘请了征信社,来查询你的过去……”

沈奕白为了取信于她,不得不什么肉麻的话都说,这些话本来在他的心里,只是隐隐约约的一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去想过,随着这些讲出来的话,他倒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他的意识里渐渐地明晰起来。

这种感觉让他对自己的感情有了很明确的认识,但是,现在不是体会、分析自己感情的时机,最重要的事是先把巴蓓洛哄过去。

商吹歌三人见他明明讲话掺着水分,却说得跟真的一样,而且脸都不红一下,实在是佩服得很——难怪上届师兄让他做侠影的老大,就因为他脸皮比他们三个厚啊!

沈奕白一边解释,一边在心里发狠,回头非教训教训那三个不识相的人不可!

巴蓓洛声音低哑,“征信社都找到什么了?”

“从你七岁抱着一小盆薄荷出现在太阳城,到你以一个天才少女博士的身份来璀璨碧汐念高中,几乎所有的资料。”沈奕白边说边做好准备,只要她一发飙,他就逃,把商吹歌他们三个留下来给她折磨祸害!

“还有吗?”巴蓓洛冷冷地问。

“后来你接近方爵,我一开始以为你是替他那个叫郑什么的前女友报复的,可是后来越看越不像,而且你和他越来越亲密,于是在某种莫名其妙的妒忌之下,我又调查了方爵,无意中发现,方爵的父亲,曾经在十年前,有过一个外室,还生了个女儿……”

巴蓓洛紧紧地咬住嘴唇,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然后?”

“然后……就是我的大胆猜测了,我猜,你可能就是方岳遗弃了的女儿……”

巴蓓洛厉声喝道:“不许提那个人的名字!”

沈奕白立刻住口,悄悄地向门口的位置挪了挪身子。

巴蓓洛简直怒发冲冠了,她还一直觉得自己在暗,处处占着上风,谁知人家眼里根本和透明的一样,说不定看她“表演”的时候,还在暗中偷笑。那种被戏弄、被耻笑的感觉,强烈到她几乎要爆炸了。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沈奕白,后者立刻把沙发上的抱枕拿过来,准备“食魔”扑过来的时候,拿抱枕抵挡一阵。

商吹歌、慕雪寒和尹子忱虽然一直在看热闹,但眼看局面要失控,关键刻还得挺兄弟一把。

“巴蓓洛,不要怪奕白,他也是想帮你!”慕雪寒的声音永远带着冰雪冷峭,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必中靶心,“你要做的事,如果有我们的帮,只怕会更容易些。”

巴蓓洛已经像一头小豹子一样,握着拳头蓄势待发了,听到慕雪寒的,又强自忍耐下来,“什么意思?”

“你是聪明人,还用我们多说吗?”尹子忱静静地说,“你要做的事,们能帮你。”

“为什么?”她的拳头松开,眼里的戒备和疑虑却越来越浓。

“因为——沈奕白是我们的兄弟!你的事,就是他的事,他的事,就是们的事!”这次是商吹歌开口。

“何况,那些始乱终弃、遗弃妻女的人,也应该受到惩罚!”沈奕白。

巴蓓洛冷冷地看了他们半天,“我不相信你们!”

“除了无条件相信我们,你没有任何办法。”商吹歌手一摊,“难道你把我们四个杀人灭口?”

巴蓓洛默然。

“小洛,方家是做食品工业的,在财经界势力不小,你一个女孩子,对付不了他们的。”

巴蓓洛哼了一声,“我和他们同归于尽,总可以吧?”

“这可不是个好办法!对付敌人最上乘的手法是,不仅要给他致命打击,还要保全自己不伤一根毫发。”慕雪寒说。

巴蓓洛沉吟不语。

“小洛,请你、求你相信我!”沈奕白诚恳地说。

巴蓓洛想了半天,终于开口:“要我相信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难道还有什么条件?”商吹歌问。

“你们既然对我调查得很详细,应该知道我在哈佛大学主攻的是什么专业吧?”

“食品化工。”方爵家是做食品进出口生意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巴蓓洛学这个专业是什么用心。

“ 我在学校的时候, 因为无聊, 在实验室研制出一种很好吃的东西……”巴蓓洛问商吹歌,“我的包包在你们那里吧?”

她指的当然不是自己的多啦A梦百宝囊,而是去参加方爵生日宴时配小礼服的小包。

商吹歌赶紧命人把她的包包找来,递了过去。

巴蓓洛伸手从包里摸出一盒东西,放在他们面前,“就是这个!”

沈奕白四人看了一眼,面带疑惑,“意大利朱古力豆?”这东西貌似N+N年前就有了吧,没听说是巴蓓洛研制的啊!难道她还打算剽窃前人成果?

“这盒朱古力豆里面,加入了我研制的特殊物质,这种物质,我本来是想偷偷地放到方家所有食物里面的……”

四个男生打了个寒噤,这丫头真是偏激,居然要投毒啊!

沈奕白强笑着问:“那是什么物质?”不是氰化物吧?这孩子心太狠,有功夫得教她多读读《圣经》、《可兰经》、《佛经》、《道德经》、三字经》什么的,以各路神仙的慈悲感化,争取把她一腔戾气化为祥和……“这种物质的化学成分是什么,说了你们也不懂!”巴蓓洛倒不是瞧不人,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四个帅哥虽然听得心里满不是滋味,却也无从辩。

“我只告诉你们,这种东西只要不小心服下一点,就会永远摆脱不了,隔一段时间,必会发作,发作的时候人就变得不是人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都得出来,我在做实验的时候,一只实验鼠甚至吃掉了自己的爪子。当然了,东西药性虽猛,但只要服下解药,就能恢复正常!”

“是蛊?”

“毒品?”

“生死符?”

“不对,是三尸脑神丹!”

男生们七嘴八舌地说,把记忆中听到看到的类似东西全搬出来了。原来界还真存在这种玩意啊,巴蓓洛简直太有才了——呃,当然,还有点变态,则她也不会去捣鼓这种东西!

“虽然不是同一种成分,但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巴蓓洛打开包装,在们每人的面前放了一颗“加料朱古力”。

四个男生盯着这小小的糖果,毛骨悚然,“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吃下去,我才可以全心信任你们!”

“才不要!”四个男生异口同声地说。干吗?当他们是傻子还是受虐狂?

“这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我怎么能信任你们?”

“那——你还是别信任好了!”商吹歌说。这丫头有精神病,当他们上着非要帮她的是吧?

巴蓓洛冷笑一声,脸上是一副“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她站起身,不屑地抻抻皱巴巴的小礼服,向门外走去。

四个男生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沈奕白目光闪动,虽然巴蓓洛将那“物质”说得厉害无比,但他总是怀疑,难道,巴蓓洛真的那么疯狂,会研制出这种变态的东西来?

在巴蓓洛走过去握住门把手的时候,他忽然下了决心,“小洛!”他喊住了她,这一把,他跟她赌了!跟她被恨意掩盖得一直不曾露头的善良赌了!

巴蓓洛冷冷地回过头来。

沈奕白面带微笑地拈起桌上的一粒“加料朱古力”,仔细看了看,然后轻轻地放入口中……

“奕白!”商吹歌三人大惊。不会吧?奕白是被巴蓓洛下什么药了吧,怎么会做出这么傻的事情来?

“唔,加料朱古力,味道不错。”沈奕白品尝着,轻轻一笑,“不如,我都吃了吧!”他把桌上的另三粒朱古力也拿了起来,一股脑儿都放入口中,三个死党想阻止都来不及。

“小洛,这样,可不可以?”他笑着问巴蓓洛。

巴蓓洛呆住了,用力揉揉眼睛,“你……你全吃了?这个……药性很大的……”

“现在你满意了?”慕雪寒怒视着她,“快把解药交出来!”

“解药现在不在身边。”巴蓓洛踱回来,重新坐到沙发上。

“在哪里?快去取来!”商吹歌一把将她拎起来,大声吼。

“巴蓓洛,奕白要是有什么事,我们……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一向温文尔雅的尹子忱也红了眼睛。

“放开我!”巴蓓洛用力在商吹歌手上抓了一把,留下四道血痕——刚才就是他使劲掐她的,当她不知道么?

商吹歌痛叫着将她扔回沙发。

“好了!别闹了!”沈奕白沉声说,“都好好坐下,听我说!”

三人互相看看,虽然满腔不爽,也只好坐回去。

“小洛,药我一个人服了,现在,你可以信任我们了?”沈奕白镇静地。

“嗯!”巴蓓洛点点头,她没想到,沈奕白还真的敢吃她的朱古力耶!

家伙……真傻……

“奕白要是药性发作,第一个就先咬断你的脖子!”商吹歌看着手背上血痕,咬牙切齿地说。

巴蓓洛瞪他一眼,又转过去安慰沈奕白:“你别担心,虽然你服的药量较大,但一时半会儿不会发作的。”想想,又补充一句,“回头我先包一包药给你,足够你服半年的。”

闻听此言,商吹歌三人都要气炸了,沈奕白却不动声色,笑了笑,“现,我们是不是可以讨论正事了?”

巴蓓洛点点头,“你们打算怎么样帮助我?”

“小洛,我们对这件事情,只知道一个大概,还有很多细节需要了……”

“事情基本就是和你们猜测的一样。”她说。

“这么多年了,这件事一直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趴玻璃上的苍蝇,前途一片光明,但又找不到出路。”巴蓓洛走到窗前,向着面眺望,声音里充满苦涩,“曾经,我有一个很美满的家庭,从记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家很小,却有一个最美丽、最温的母亲,还有一个虽然常常需要出差却很宠爱我的父亲……直到有一天,一凶恶的女人带着一群走狗,闯进我的家里……“那是一个冬天的下午,天气阴冷,细雨连绵,可是家里却很温暖。妈妈在陪我画画,爸爸出差回来,为妈妈带回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还有我爱吃的蓝莓芝士蛋糕,然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准备晚餐,爸爸说要为我们做最拿手的奇异培根卷,于是他和妈妈去了厨房,我就一个人在客厅里画猫猫、画小乌龟、画白雪公主、画稻草人……”巴蓓洛声如梦呓,仿佛沉浸在十年前的某个下午,不能自拔。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妈妈以为是邻居太太来借东西,便让我去开门。我跑过去,把门打开,门外,却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男人……”她的语调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我急忙要把门关上,那个女人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带人闯了进去!我大哭,妈妈和爸爸急忙从厨房里跑出来,爸爸看到那个女人,就傻了,妈妈上前抱住我,问她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的家来,还打我女儿?’那个女人看看妈妈,抬手就打了她一个耳光,然后他们所有人都上来打,我哭着喊爸爸来救妈妈,可是爸爸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站在那里发抖,什么话都不敢说。

“妈妈很快被打得头破血流,她一边挣扎一边问为什么。那个女人穿着尖尖的鞋子,用力地踢妈妈的肚子,骂她勾引别人的老公。在她的骂声里,我和妈妈才知道,我们家的男主人,一个忙碌贫穷、每个月三十天要出差二十八天的卑微小职员,原来是个什么大公司的总经理,而且是个有太太和儿子的人,我妈妈被他骗了七八年……

“我永远记得妈妈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眼睛,她眼神好可怕,空空的,那么悲伤、那么屈辱、那么绝望……那些人打她,她也不再挣扎,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骗子——他却垂着头,看也不看我妈妈一眼!”

巴蓓洛身子微微颤抖,脸上爬满了泪水,“我一直被妈妈保护在怀里,可是妈妈都快被人打死了,爸爸也不来救她,于是当那个女人又来踢妈妈的时候,我扑上去抱住她的腿,狠狠地咬了一口,那个女人尖叫一声,把我从露台上踢了出去,头在树上撞破了,血哗哗地流……“妈妈看到他们打我,终于清醒过来,发了疯一样从房间里冲出来,抱我,拼命向外面逃去。也不知道逃出多远,冬雨好冷,妈妈身上全是伤,血合着雨,我头上的伤口好疼好疼,可是妈妈更疼吧?”

巴蓓洛低声地说,她似乎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问自己。这些往事,她乎每个夜里都会在噩梦里重温,却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现在每讲一句,都跟撕裂般地疼痛。

“妈妈抱着我,呆呆地在街边的花园里坐了很久很久,然后下了什么决似的,抱着我说:‘洛洛,妈妈要去个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很黑很冷,能带洛洛一起去,你要听妈妈的话,自己照顾自己哦!’我问妈妈:‘你么时候回来?我等你!’妈妈的眼泪掉了下来,说:‘爸爸不要我们了,妈不会回来了。’我替她擦着眼泪,说:‘爸爸不要我们,妈妈还有洛洛,洛永远也不要和妈妈分开!’妈妈笑了笑,说:‘好,那咱们母女两个一起!’”

巴蓓洛擦擦眼泪,“妈妈抱着我向前走,路过一个小小的花店,她呆呆站了一会儿,进去买了一盆小小的薄荷草给我,说:‘洛洛,妈妈要跟你说话,全在这棵草的心里,不管将来妈妈在哪里,也不管你在哪里,永远都不忘记!’然后,我们继续在冷冷的雨里面走着,天已经很黑很黑,不知道走多久,一直走到海边。妈妈把我放在海滩上,她说要下海洗去身上的脏东,让我乖乖在这里等她,然后她就走进海里。海里的风浪很大,妈妈一直走直走……海水很快从她的脚踝,淹到小腿,没到腰际,又淹到颈子,然后,妈就不见了。

“我站在海滩上,又冷又饿又怕又疼,大海怒吼的声音好恐怖,可是我能离开,妈妈要我在这里等她回来的。我等啊等啊,妈妈却再也没有回来。

想,妈妈可能是迷路了,我要去找她,于是抱着妈妈给我的薄荷,到处去寻……后来,快被饿死了,便被人送到孤儿院里。再后来,我被养父母收留,再再后来,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某对成功夫妻的幸福家庭照,才知道,当年害死我妈妈的人是谁——可笑的是,我妈妈跟他生活七八年,居然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沈奕白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从前,他只是从资料上知道,她童年时遭际坎坷,如今亲耳听到她诉说,想到自己在七八岁的时候,是被家里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而她却带着伤,流浪在街头,抱着母亲的遗物,茫然而无助地寻找着已经跳海自杀的妈妈……他的心都要碎了。十年来背负着这些伤痛、绝望、无助和愤怒生活,她心里一定很苦吧?

如果说,之前他说要帮她,只是被逼无奈之举,那么现在,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替这个可怜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就算最后侠影仍然是要惩罚她,他也要先替她完成心愿。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小洛,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他们欠你的,我们一起讨回来!现在大家来研究一下行动计划吧!”

巴蓓洛抹去脸上的泪水,顺从地跟着他回到沙发上。

“喂!你……别哭了好不好?什么事都有奕白,有我们呢!”商吹歌本来对巴蓓洛一直很有恶感,此时却很讨好地递给她一杯热茶,“呃……那个,以前的事,对不起啊!”

由于很少接受别人的善意,巴蓓洛本能地想拒绝,但她迟疑一下,还是接过茶杯。

沈奕白轻轻拨开她的头发,浓密的乌发下,果然有一条深深的疤痕,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这条伤口虽然没有及时治疗,留下很大的疤,可是后来没有管,也自己长好了!”就像她一样,虽然被遗弃,可是仍然和杂草一样,坚强地长大了。

他替她理好头发,“小洛,你以前的计划是怎么样的?”

“我后来知道,那个男人的一切,都是妻子娘家给的。既然对于他来,家庭、财产、地位和面子都比我妈妈重要,那我就让他失去这一切,让他着,也生不如死!”巴蓓洛冷冷地说。

四个男生心里都有些发寒,即使方岳再对不起她们母女,可那也是她的生父亲哪!

“让他失去财产,这并不困难,只是,你用的可不是什么好法子。”商歌说。

巴蓓洛十分奇怪,“你知道我打算用什么法子?”

“你不是打算在人家的食物里下那个——加料朱古力吗?那是犯法的,捉到,你也得坐牢的!”

“不是!”巴蓓洛难得地笑了一笑,“我其实——只是想近距离看看那个人,看看经过十年,他们的模样变了没有。以前我都不敢去看,怕控制不自己……”

“你哭着喊着要去当方爵生日宴会的女主人,就是为这个?”这话不但奕白不信,连商吹歌、慕雪寒和尹子忱都不信。

“嗯哪!”巴蓓洛大大地点头。

其实,她早就从报上得知方氏食品企业刚刚倾全力研制出一种新的食品加剂,于是偷偷侵入方氏的计算机系统,得到了相关的资料,只是那种食品加剂的主要配方却怎么也找不到,估计是在总经理方岳或者董事长陈蔷的保箱里。她这次便是想借方爵生日宴会的机会,混进方家,制造混乱,然后浑摸鱼。

找到配方之后,她只要稍稍改动一个最不起眼的化学分子式,就足以让氏企业多年的心血泡汤,到时候看他们对董事会怎么交待!

当然,这只是第一阶段的报复手段,他们害了妈妈,害得她一生孤苦,能这么容易就算过去了?

沈奕白沉吟了下,“小洛,把方氏企业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一星期之内,保证让方氏破产倒闭!”

巴蓓洛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在商场上,吃掉一个公司有很多的方法。”沈奕白笑了笑,“具体怎么操作,交给吹歌去处理,我现在想知道你的第二步计划。”

巴蓓洛摇摇头,说:“第一步计划已经有变,第二步当然也用不上了。

以后我怎么做,要看你们的行动能力怎么样。”

“你放心!一星期之内,我们会让姓方的一家净身出户的!”商吹歌拍胸脯保证。他可不是吹牛,商家拥有庞大的商业王国,触角遍及全球,想要对付方氏企业,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望着他自信满满的脸,虽然背负十年的仇恨即将实施报复,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巴蓓洛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小洛,这些天,你搬到我家来住好吗?这样,我也放心些。”沈奕白建议。

巴蓓洛扬扬眉毛,表示疑问。

“你看看这个!”沈奕白把巴蓓洛的手机递过去。

巴蓓洛不用看,也知道这手机快被方爵打爆了——凭心而论,她并不恨方爵,做错事的只是他的父母,他并不见得知情,所以,她不打算把他也拉进打击范围。

只是,覆巢之下,有完卵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