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事一桩
冬冬把注意力放回屏幕上，发现有刷出个新帖子，主题是：心理系的《歌剧魅影》也很棒啊！男主帅女主美！
仅有的一条回复不太友好：你是心理系男女主本人吧，在这里尬吹。
看看发帖时间，就在两分钟之前。再仔细辨认发帖人teleheartx-x有点眼熟……这不是陈峄城的id么！抬头往陈峄城看过去，这人还躲在笔记本屏幕后疯狂敲键盘回帖与人争论。
“哎哎，自夸不脸红的？”冬冬戳他。
男生面不改色：“什么叫自夸？极其正常的营销好么。别人都吹我们不吹才吃亏。欸？这是谁？”
冬冬一刷页面，又多了一条回复[心理系确实不错，路过时看到他们排练了。]
还不是陈峄城发的，发帖id没见过，四下环顾，除了自己也只有陈峄城带了笔记本、麦芒带了平板，但两人都没在操作。
不过这发帖疑云很快就有了答案，再刷新几次，后续跟帖把这名叫“prelive”的家伙认了出来。
[裴羿你干嘛帮心理系拉票？]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回帖陈峄城也看见了：“裴弈也太会见缝插针了，BBS被他发掘了告白墙的功能。看着点学着点啊，”这话是对顾浔说的，“找找人家受欢迎的原因。”
顾浔头也没抬，专注于课本：“他为什么受欢迎一目了然，奇怪的难道不是韩一一为什么受欢迎吗？”
“也是哈，”陈峄城退回主页面，粗粗扫两眼，看见有帖子名为“【一一专属】为数院韩一一建高楼”，也看见了为裴弈建楼的帖子。再搜搜自己名字，零记录，不禁叹了口气。
韩一一同样没抬眼：“我人坐在这里都能被你嘲讽。”
“他嫉妒。”陈峄城笑，“反串这招你们系谁想出来的？”
“麦麦。”
“我就觉得英明得不像数学系能想出来的！”
“Higgins这种爹味十足的直男癌人设放现在多讨厌啊，再帅的男生来演都得被骂，换女生稍微好点。”麦芒如是说。
“太机智了，不过麦麦你们自己系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别提了，”麦芒摆摆手，“大家不都决定用原创剧本，但是到现在还没确定剧本。交剧本的人不多，提反对意见的倒不少，我都前后交过四个了，大家还觉得不够深刻。”
“让他们谁行谁上去。”陈峄城替人打抱不平。
韩一一笑了：“就没人行，所以他们系肯定退赛的。”
“嗯嗯，我现在算数学系舞台剧编外成员了。”
麦芒倒挺乐观，陈峄城在想，她是不是在另一件事上也同样乐观。
光棍节之后就不太与麦芒碰面，即使去她们系蹭课她自己也老翘课难遇上，不知道她经历“告白事件”后真实的心理状态，旁敲侧击向一一打听过几次，韩一一都没注意到她受挫，只说小姑娘入冬后变懒了整天窝在寝室不爱出门，联想前因后果，要说对她一点打击没有不可能。
等到麦芒单独出去泡咖啡，陈峄城才找到机会跟出去。
“麦麦，你那个遇到感情问题的朋友，最近还好吧？”
他明显看出，女生在视线里像脊背中了一箭似的僵了僵，脸上的表情往下沉却又极力想要阻止这种趋势。
还是不该问的，他有点后悔了。
“不知道啊，”几秒后她扯起嘴角，“她有点混乱。”
“怎么回事？”男生紧张地追问。
“那天回去之后她觉得应该是自己搞错了什么。你想啊，对方是像哥哥一样的人，甚至比哥哥还可靠，平时会照顾人又没有顾及什么都能说，会误以为这样的亲密是喜欢很正常对吧？”
“嗯……是啊……”
“而且对方那么意外地逃走了，说明从来没把她往妹妹之外的身份上联想，对吧？”
“嗯……应该是……”
“原来是会错意的兄妹感啊——只要这样想，就很容易把自己糊弄过去了。该吃吃，该睡睡，生活就能恢复正常。可是这时候有个不该知情的人，我朋友真正的亲哥他知道了。”
“谁告诉他的？”
“我朋友喜欢的男生有点粗枝大叶，老是登录桌面微信后忘记退出，被看见了聊天记录。”
“那哥哥什么反应？”
“本来已经说好不再提的事又被他翻出来反对，多此一举，讨厌极了。”
“……啊这样……确实让人心情不好。”
“让人心情不好的是他的所有讨厌行为都在提醒一件事，这才是哥哥。讨人厌又消灭不了的，自以为是爱管教人的，随便吵架却不记仇的，才是哥哥。哪有什么能让人会错意的兄妹感，没讨厌过、不会管人、从不吵架的人怎么可能被错当成哥哥……怎么自欺欺人，真正的哥哥有了漂亮女朋友，做妹妹的会开心，可我却只在他们分手时开心。”
她已经无意中说漏嘴了，男生却接不上话，只能手足无措地倾听。
“好像是没法否定的喜欢……这可怎么办啊？”
走廊里穿堂而过的风把她的长发卷乱了。
他无意识地抬起一点手，又寂寂地垂落下去，眼前的画面很难干预。
“……将错就错吧。‘把兄妹感误当成喜欢’，虽然不是事实，但是个能让人信服的借口，只有这么说才能让所有关系回到从前。”
“嗯。回到从前……”女生一张小脸上五官委屈地挤成一堆，“然后呢？”
“然后学会接受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这种事很常见的。”
“常见吗？”
男生吃力地点点头：“……嗯。没那么正好。但如果，如果运气好，将来说不定……”
会有转机。
眼前，就把它当做成长的烦恼，小事一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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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晚上，排练已进入最后阶段，只剩几个主角在练习配合唱段，除此之外道具组人是最齐的，忙着赶工。
崔璨闻不了油漆味，企图把顾浔赶到走廊去，男生也不让着她，声称每一次搬运都会造成器械损耗，并提醒她和陈峄城去走廊对唱才更方便。
但走廊没有暖气，艺术楼几扇窗损坏没修到处灌风，男女主被冻得哆嗦又回到舞蹈房。
崔璨不爽，帐又记在顾浔头上，偏是这人没有自知之明，一边刷漆听歌还一边多嘴提意见，频频打断他们排练。
“又错了。”
崔璨按停音乐。
三番五次了，连陈峄城都不耐烦：“哪错了？”
“‘were both in you’是她的词。”
“是吗？”陈峄城向崔璨求证，“可我这剧本上有‘were both in me’。”
崔璨挠挠头：“大概印错了。”
虽然错的是陈峄城，但他不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抓住把柄反击顾浔：“你为什么老是记女主的词？是不是有一颗当女主的心？”转头就向崔璨揭发，“之前排《窈窕淑女》他也记女主词，喝多说醉话一串串往外冒，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惦记的是你这个位置。”
顾浔不容他曲解，辩道：“我没有特地记谁的词，听多了自然耳熟。但台词是讲逻辑的，你不分析逻辑吗？这句明显是女主了解了男主的心理活动所以打断了他。”
陈峄城仔细看看剧本：“行行行，那上句是我的，接着来。”
重来一遍，刚合唱到“inside my/your mind”，顾浔又发出声音。
崔璨把音乐暂停看剧本：“没错啊，这里就是合唱。”
“节拍错了，你们抢了半拍。”
“……”
“你说你一个粉刷匠记什么节拍，你是魔鬼吗？”陈峄城无奈道。
“他就是。”崔璨说。
“我知道了，”陈峄城做参透玄机状对崔璨说，“他就是在刷存在，想引起你的注意。”
“……”换顾浔无语，终于有十分钟没再吱声。
虽然不出声，这讨厌鬼的存在感也不弱，男女主都提着一根神经提防他挑刺。
末了顾浔叹了口气站起身，崔璨和陈峄城有点崩溃异口同声：“又怎么了？”
顾浔倒委屈起来：“涂料用完了得去拿啊。”
等人走远，陈峄城认真说：“明后天排练我们得清场。”
崔璨点头附和：“等道具齐了就清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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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道具时，讨嫌的对象成了崔璨。欧式五头杆烛台，店主开价50元一个，陈峄城还价到45元，买卖双方其乐融融正要银货两讫，崔璨非要在旁边插一句话：“这个网上买也就30吧，人家还全新有包装。”
“这就是你们不懂了，复古的肯定要比崭新的贵啊，”店主反驳，“再说这种东西网购一般不包邮，万一不满意，退回去又是一笔运费，肯定比我这不划算。”
“老板，我们都还是学生，你就便宜一点嘛。”冬冬抛开逻辑卖惨，一副咸鱼通用调调。
“我这已经是贱卖了，”店主垮下脸拿起个小烛台，“要不你看看这个，25一个。”
“太小了，”陈峄城生怕谈崩了被赶出门去，已经调出微信付款码，“我们就要大的。”
崔璨按住他扬声报价：“二十。”
“你疯了？”陈峄城转过头压低声音。
崔璨咬咬牙：“帮我个力所能及的忙好吗？”
“什么？”
“闭嘴。”
陈峄城被驱逐流放远离核心战场，在顾浔身边站着，眼见着两位戏精女孩在店主勉强接受30之后还演了几幕“假意离开”、“无奈挽留”、“呼朋引伴”……
“她们女生对砍价这么执着是什么原因？”陈峄城不禁好奇，演舞台剧也没见崔璨这么投入。
顾浔漠然道：“消费者和经营者在交易中位于信息不对称的两端，消费者往往认为自己处于下风，砍价大多是出于维护利益的心态。”
“为了节省班费维护利益？真大公无私。”陈峄城感慨。
顾浔拆台：“为了满足个人精神上的愉悦。”
最后的成交价是22.5一个，45元买了两个，崔璨还几乎明抢了人家标价80的一块桌布。虽然沾了点便宜，但为两个烛台耗时近一小时，两位男生普遍认为时间成本过高。
崔璨喜不自胜，不好意思和顾浔发生正面冲突，只能拿陈峄城开刀：“按你还价45就亏大了，你有什么意见啊！”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有意见！我是在思考，等演出结束在网上挂个二手，说不定能卖25一个，还能赚五元。”陈峄城卖力吹捧。
顾浔想，战争年代他劳心费力做什么间谍？给敌军带路就能有星辰大海。
道具采购齐全后轮到服装，好在有cosplay专门店，一站式就能买齐，女生们砍价浪费的时间不算损失。
“披风多得是，”陈峄城嘀咕，“倒是……崔璨，你觉得魅影的面具用半遮脸的还是全遮脸的？”
喊人没反应，他伸头看看，女生们也够幼稚，在货架另一边玩起来了，把各式各样的面具轮流往脸上戴，互问：“你认识我吗？”
几岁啊？幼儿园都没毕业。
“你们能不能行了？我们承载着全系的希望，这是个很严肃的任务。”陈峄城高声喊。
“嗯？严肃？”崔璨拿着美猴王的面具半遮了脸，露的半张脸写满无辜。
陈峄城道理说不通，卷着相中的披风和面具转身进了更衣间。
女生们不受打扰，继续换着面具追追跑跑。
“你认识我吗？”
“这个我知道！你不要提醒我！”冬冬明明记得出自哪个恐怖电影，可死也想不起片名，急得跳脚。
崔璨边笑边退，撞在从试衣间出来的男生胸口。
对方怕她重心不稳摔倒，下意识扶住她的肩。
她恍然转过身，举着一张滑稽的恐怖娃娃脸，怔怔地抬头迎向魅影的半截面具。
面具遮不住的是眼神，带着温度的视线相接，世界被按下静音。
在一个心理时长超越现实的跨度里，面具对着面具，谁也没有说话，如同被赋予了隐喻。
但现实世界并不能安静太久，陈峄城从隔壁试衣间猛地窜出来哈哈大笑，气氛全无。
“认不出吧！认错了吧！”
只有冬冬单纯天真地惊愕不已：“你怎么在这儿？那那个是——”
顾浔配合着揭晓真相的戏剧节奏把面具摘下。
陈峄城幼稚地洋洋得意：“我跟顾浔打赌你们认不出来！崔璨掉坑了吧？”
崔璨不自然地笑笑，放下面具把脸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