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愿意跟我走吗?

战戎翻上二楼,小静房间外有个露台。

落地玻璃门因内外温差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气,雪白的软毛地毯延伸向一张舞台般的圆床,淡橘粉色的床纱中隐约有个小小身影。

他敲敲玻璃,里面的人坐起来,棕色长发占着最大活动面积摇曳着,紧接着床纱被撩开,形成如水的波纹。

四目相对。

她穿一件深灰色的缎面睡衣,露出瓷白色的肩颈,精致美好得像画中人。

可是她掀开被子,画风被破坏了,一条拇指粗的铁链把她的左手和床头拴在一起。

男生蹙了蹙眉。

她想要给他开门,却差了十来公分的距离够不到。他眼看着短短几分钟她挣扎之间把手腕磨红破了点皮,急忙叫停。但他怕惊扰住三楼的她妈妈,隔音效果又太好,她听不见。

他给她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她才停下来。

她说话他同样听不见。

女生焦躁地掩面在地上坐了片刻,起身找了支笔去够门锁,力度传递到笔尖,不足以拨开锁。

她只好改用这支笔在纸巾上写字给他看:“他们说我有抑郁症,需要系统治疗,还让我跟你分手。”

战戎后悔没带上纸笔,无法对她说点什么,只能做做嘴型,不分手,也不知她听懂没有。

想抱抱她也不行,刚开荤突然被禁欲,看得见摸不着。

对坐片刻,她忽然惊慌地回头,或许是听见有人来了,一边打着手势让他离开,一边把写着字的纸巾撕碎了塞嘴里咽下去,回到**。

战戎眼圈有点泛红,踩着雨后湿滑的管道滑下楼,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返回了朴铉进家。

最近大家能进出小区多亏朴铉进帮忙里应外合,他虽然平时毒舌,但也关心小静,一听这情况就炸毛了:“有病吗她爸妈?这违法吧?我们报警吧。”

“警察来了也没法做什么,顶多教育一下,”战戎根据他和她妈大战三百回合的报警记录总结的经验,“就怕打草惊蛇了她爸妈干脆把人藏到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哪个精神病院疗养院。”

“能不能把人弄出来?”陈嘉骜提议。

“弄出来下一步怎么办?甜甜要上学,小静也要,很容易被找到,总不能辍学。”祁寒说完,几个人就陷入沉默。

周遇有些犹豫地开口:“其实听她的意思,她爸妈是想她接受治疗,对她来说应该是好事。卫葳不是说了么,这不是她第一次自杀,反反复复总不是办法,得治病啊。”

朴铉进呛道:“她妈也抑郁症,也治病,怎么没见她妈把自己栓起来?”

一提起铁链拴着,想象画面就觉得像狗,对象却是那么软乎乎一个女孩子,陈嘉骜觉得窝火,爆了句粗口:“不拿人当人。”

周遇劝他别偏激:“当精神病人嘛,她现在本来就有精神障碍,得防着她继续自杀啊,她妈又没老自杀。做父母的有他们的考虑,肯定也是为了她好。”

话音没落,战戎掩着嘴在旁冷笑一声。

除了把小静锁起来,她父母当然也顺便把手机没收了。眼下他能做的,只有每天去隔着玻璃看看她,带上纸笔给她写些字。

崔璨返校的第一天上午,在物理教室刚落座,陈嘉骜就照例贴了过来:“恢复得怎么样?”

“脑震**影响了智商。”崔璨没抬眼看他,敷衍地说,带着点埋怨的意思。他半个月对自己不闻不问,碰见了才殷勤,显得很没诚意。

陈嘉骜一点没听出不悦,还在说笑:“听说过不少车祸后智商突飞猛进的新闻,突然掌握一门外语啦,突然过目不忘之类的。”

“那要么是重生要么是魂穿了。你可以试试看。”

陈嘉骜笑:“跨年放灯的时候,你没真诅咒我吧?当时人太多没找到你。”

提起放灯,崔璨有点心虚,表情不太自在。

和谭皓发生过不太愉快的对话,导致她错过了自己最喜欢的这个环节,早早回家睡觉了。都是连锁反应,很难不联想起当时自己的情绪。

“我没留到零点。”

陈嘉骜担心被诅咒的原因她倒是也想起来了,去年放完灯散场时崔璨因为路面湿滑摔了一跤,他碰巧看见,虽然也伸手把她拉了起来,但回教室一路嘲笑个没完,崔璨恼羞成怒,扬言明年放灯就诅咒他。其实小事一桩,时隔一年她自己都忘了。

“亏我走了将近三个小时回来找你。”

崔璨有点乐:“你从哪儿回来能走三小时。”

“我、周遇、朴铉进在南昌路吃烤肉,回来打车没走一段就堵了,本来走一段又打上了车,周遇这个笨蛋把路从人广往外滩带,朴铉进一边吐槽他一边指挥车开到了正大,跨年夜,你想想多灾难。过了堵车的地方都走一大半了,干脆走到底。”

崔璨在脑海里描了一遍他们的跋涉路线:“可南昌路回来为什么会走到人广?”

“我一开始没看清方向。”

原来不是个被猪队友坑了的故事,她笑起来:“慌成这样?我有那么灵吗?还是你做贼心虚?”

“我就是想回来找你玩,不过你那天晚上应该和黎静颖在一起吧。”

崔璨脸又僵了僵:“也没有。”

“但挺邪门的,我倒是捡到了黎静颖的气球。偷看了一眼,她祝你跟我幸福……”

“啥?”崔璨震惊地瞪大眼睛,什么叫“你跟我幸福”,而他还用这么理所应当的语气说出来。

陈嘉骜完全没注意到,继续洋洋得意:“不怕你诅咒,正负抵消了。”

“你看过格林童话吗?一个诅咒要十二个祝福才能抵消。话说回来,小静干嘛写我和你?”

“她写你和我和甜甜。”

性质完全不一样好么。

崔璨想起她听说小静在凌晨就自杀了:“那算是遗书?”

“……本来没觉得,被你一说瘆得慌。”

崔璨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小静怎么还没来上学?”

“你没听说吗?他爸妈把她锁起来不让她见人。”

崔璨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猜想是不是陈嘉骜想见她时人家正好在休息,没怎么放在心上,放学后去了趟小静家。

小静妈妈对她一如既往的客气,可招待完她喝花果茶就委婉地请她离开了,理由是小静身体还非常虚弱,睡眠时间很长,平时下午五六点就已经休息,医生说她需要静养。

崔璨感到蹊跷,前一阵小静还因为睡眠障碍上医院,必须依靠药物入眠,为什么自杀一次就变成长睡不醒体质,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正因为觉得蹊跷,她特地在周六下午三点多又去了一次,同样没见上小静。五六点就已经睡晚觉,三四点却还在睡午觉,那她一天中什么时间醒着呢?不对劲。

除了第一次,战戎通常在晚上十一点之后去看望小静。那时候她父母和家里的公认多半已经休息了,而她总是还醒着,照顾她的人临睡前会给她喂一片安眠药,但她为了等战戎,都藏在舌下吐掉了。

第四天,她不再被铁链锁住,换成被约束衣绑住,白色长袖长裤,双手被交叉固定,到处是绑带和针扣。也许是因为前些天她用铁链磨破了手腕。

战戎不知道这算是对她的惩罚还保护,对她父母的怨愤从眼里溢出来,下意识攥紧了拳。

小静反而满足于便利,双手被禁锢住,好在她能自由走动了,只要能接近露台门锁,用嘴咬着打开就不是不可能,虽然费了些功夫。

战戎关上门,一边她搂在怀里一边在背后摸索着想拆开衣服。

“不要,这衣服穿脱很麻烦。”小静阻止道。

他停下动作问:“难受吗?”

“还好,反正我也不太想动。”

“他们这又是要干什么?”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在精神科医生把我治好前,他们不敢放任我一个人不受约束地待在房间。”

“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已经去过医院制定治疗方案。药物对我来说不适合,副作用太大,也没什么效果。医生说,用电休克疗法是见效最快的,妈妈同意了。”

“电你?”

“不是你想的那种,嗯,是全麻的,就像睡一觉,没有什么痛苦。一次有一次的效果,做一个疗程差不多需要2-3周,下学期开学我应该就能正常上学了。”

男生用温柔担忧的眼神看住她:“会不会不安全?”

她笑了一下:“三甲医院,正规治疗,怎么会不安全。”

他心里说不出的堵,知道她生病了当然得治疗才能好,可从她父母截至目前的种种举措来看,他不相信他们的判断力。

把她关起来、禁止交流、用铁链锁住、穿约束衣,不太像出于爱,倒像是为了顾全面子而亡羊补牢。家里有个频频失控的疯女儿,要用最快的方法把她治好,治好了才可以出去见人。她经历过什么,想要什么,那不重要,也不在乎是否会给她增添新的伤痛。

战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恶意揣度了,并不想在她最需要帮助时站在她父母的对立面,只是很无力地问她:“你愿意跟我走吗?”

小静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没有说“不”。

但彼此心里都知道答案。

“没关系,”他垂着眼帘说,“我每天来看你。”

她犹豫着开口:“我、我得住院。”

“要两三个星期才能回来吗?”

“嗯。”

她父母不让人接近,又没收了她的手机,现在她自己也不知道会住进哪间病房,精神科的医护也不会允许陌生人一间一间去找病患,住院就意味着根本见不到她。

他仰头深深喘口气,阖上眼睑再睁开:“我要疯了。”

“很快就过去了。”她试着安慰,从地上跪起来探过身轻轻碰他的唇。

他把她抱到身上来加深这个吻,唇齿间有种发涩的金属味道,想起是因为她刚才努力地弄开门锁,心里的刺痛感搅动着愤懑和冲动,使劲掐着她的腰肢往下按,把腰身卡到她两腿间蹭动,沉溺在她紧锁眉头的模样中意乱情迷。

觉得她这破衣服不仅碍手碍脚,而且显得变态。他开始不管不顾地从背面拆开一个又一个针扣。

她用刚释放的手回推一下他的胸口,让他稍稍平息,抵着他的肩喘了口气:“去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