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我很喜欢用第一人称写作——即便是只翻了几篇小说来看的读者大概也能轻易发现这件事。

刚把书稿整理出来的时候,我和朋友开玩笑说这么多个“我”“我”“我”集结成册,简直就是一本《读者来信选登》。后来这个玩笑稍加改动就摇身变成《暗恋者来信》。只是并非选登,因为产量有限,能登的都登了。

大多数人是通过出书变成作家的,我则恰恰相反,出书的过程让我意识到自己离职业小说家还很遥远。就像我另一个朋友的自嘲:“最近看了很多好作品,感觉我写的东西像是随地吐痰了。”当然,他这么说是过于谦虚了,画面也蛮恶心。我在认真百度了“不文明行为有哪些”之后,还是更喜欢“在大庭广众不加掩饰抠鼻孔”

和“在公共场合赤膊”这两条。我最初的尝试都在此列,包括本书收录的《恋爱四章》《世界的用途》《当然,这个男孩不是你》等。它们短小、幼稚,不管读者死活,只管自己爽快。但是这个阶段很快就结束了。我开始在「ONE·一个」的平台发表小说,开始意识到我的文字面前还有他人存在。

《无人知晓》原本是篇一千多字的超短文,写得十分野蛮。

我缝缝补补,将思维跳跃时留下的空隙填充完整,最后居然给人一种非常细腻的印象,也受到更多人的喜欢。从此,一冲动就立刻写成一篇小说的事情不再在我身上发生,或者说极为罕见。《欲言又止》《摸摸我》《限行时期的爱情》以及《最后一个五仁月饼》都是反复琢磨多次修改的结果。一个很显眼的证据就是文中出现了好几处排比句。

暂且不讨论排比句好不好的问题,除了对联,还有比排比句更不自然的句子吗?

倒不是「ONE·一个」改变了我,而是“公开发表”

这件事情改变了我。这意味着我的作品正式进入他人的视野,和他人的评判标准发生碰撞。我很想表现得毫不在乎,但是我性格里“绝不能让别人失望”的部分悄悄跑出来,这里逛逛,那里走走,像一支巡逻部队,几乎把那些原始的热情杀死。“写得不够好的话,还不如一个字都不写!”

我这样想着,然后眼见写作即将沦为我人生又一个“三分钟热度”,就像其他被我半途而废的事情一样。我五六岁的时候学过一阵子钢琴,虽然平时也不怎么认真,倒也没到放弃自我的地步。没想到八九岁的时候去考级,在考场听到别的小朋友都在以我平常练习的三倍速在弹考试曲目,当场我就心灰意冷了。不过最让我绝望的还是证书内附的评语:弹奏时需注意高低肩的问题。我发现即使艺术,也不是纯粹让人随心所欲的东西,而是可以量化的。我不光技术差得很远,而且看上去像个傻逼。我还发现自己是如此容易受伤的一个儿童,以后的人生大概很难潇洒得起来。

后来我妈妈为了鼓励我,带我去听儿童钢琴演奏会。我看看那些天才儿童,再看看妈妈一脸期待的样子,内心的自卑更是不断翻涌。她问我听完有什么感悟,我只说得出来一句:他们弹的曲子,真的好长。其实把曲子慢慢弹出来能有多严重?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是玷污了钢琴上方的空气吗?不想弹那些又难又长的古典曲目,只想弹一首短暂、轻快的曲子,这样真的不可以吗?我可一点也没想当个钢琴家啊。

出于同样的目的,我要在这里说,我不想当一个作家,而且离作家这个角色还很遥远。因为我太脆弱了,如果不这样说的话,就很难保持继续写下去的勇气。写作是我生命中的炸鸡,是我不能丢弃的事情。很多时候它让我焦头烂额,过上很不健康的生活,但是我的心非常快乐。为了占有更多快乐,我决定继续写下去,而且我要随心所欲。

老实说了,这本书里的《**秋千明明是成人游戏》就是随便写的,只不过取了一个耸动的标题。我自己还挺喜欢的。

你们喜不喜欢我就不管了。毕竟随随便便才能潇潇洒洒嘛。

至于故事里另外的那些“我”,现在也同我没有关系了。因为作品一经发表,就和作者没有关系。你们要怎么看是你们的事。当然,最好可以躺在**看。这是我无关紧要的一个小建议。

乌冬

二○一八年三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