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龙卷风

直升机很快拔高了,蟠龙寨的房子变成一个一个小黑点。直到看不到了,徐海城才收回视线,方才的见面完全被春花婆婆控制了节奏,现在稍微清醒一些,只觉得满腹疑窦。“杨小姐,鼠尾草具体有什么作用?”

“它是天然迷幻剂,有很强的迷幻作用,就跟大麻一样,能刺激人的中枢神经,能让人分不清楚现实和幻觉,有时候甚至会产生灵魂出窍的感觉。”杨月嘴角轻抿,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跳大神常用的药。

跳大神你应该知道吧,东北人管他们叫大仙,瀞云本地叫鬼师、师公、巫婆。”

难道刚才见到的那幕情景是幻觉?徐海城陷入沉思。

杨月目光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试探性地问:“徐队长,在春花婆婆那里,你看到些什么了?还是听到些了什么?别误会,我不是刺探你的隐私,我就是有点担心,巫婆们都擅长心理暗示,你很有可能不知不觉就着了她的道。”

“就是呀,徐队长。”于浩按捺住满腹的不爽,也跟着帮腔,“你也知道,咱们这一趟不是游山玩水,虽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互相信任,彼此坦诚。你跟我说,跟春花婆婆见面,对咱们将来的行程有帮助,所以我才同意跑一趟的,否则咱们早到白骨沟了……”

“我问了春花婆婆三个问题。”徐海城打断他。

“什么三个问题?”终于开口了,于浩精神一振。

“第一个问题。”徐海城顿了顿,语气艰涩地说,“我问她,方离是不是还活着?”

于浩怔了怔,表情微妙。“哦,她怎么说?”

“她说她还活着,但是离死亡很近很近。”

杨月低笑出声。

大家都不解地看着她。

杨月轻声细语地解释:“这是跳大神的套话,似是而非,模棱两可,什么叫还活着离死亡很近?咱们都不是活着,但是离死亡很近吗?

所以,这话等于什么都没说。”

“杨小姐对跳大神很了解呀?”陈三好阴阳怪气地说,“话说你们研究宗教学的,是不是也要学跳大神呀?”

杨月白他一眼说:“陈师傅要是想看的,我不介意跳给你看。”

“真是荣幸,有机会一定欣赏杨小姐的跳大神。”

于浩见他们两个话题跑偏了,轻咳一声说:“徐队长,你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你知道,我和方离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她不是短寿相。我猜她多半在巫域,只要我们找到那里,你就能见到她了。”

徐海城点点头,心情沉重。刚才春花婆婆说方离还活着,他光顾着高兴,后面的话就没有仔细体会,现在回想起来,后面的话才是重点。

深渊、幽灵、黑暗、下坠,她究竟在什么诡异的地方?

杨月眼波一转,也附和着于浩的话锋说:“Sorry,徐队长,我刚才的话只是说跳大神们的习惯讲话方式,不是针对方离,我知道她是你的心上人。于师兄提过,说她是一个很聪慧的女生,我一直很想认识她。”

陈三好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谁呀?”

三个人谁也没有搭理他。

于浩追问:“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徐海城犹豫片刻,“我问她,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机舱里有片刻的沉默,于浩与杨月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陈三好好奇地问:“徐队长,你什么意思呀?”

杨月问:“陈师傅,你知道半年前南浦大学考察队事件吗?”

“当然,这么大的事情,网络上都传遍了,能不知道吗?”陈三好眨巴着黑豆般的眼睛问,“这跟徐队长有关吗?”

“徐队长也算是当事人之一。”

“啊。”陈三好诧异地看着徐海城。

于浩目含深意地说:“其实我也很纳闷,徐队长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听说你们获救时,离你们中枪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大部分士兵都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你伤势最严重,中了四枪,特别是头部这一枪很致命。论伤势,你应该是最早死的那个,但是你活了下来,而那些伤势比你轻的反而死了。”

徐海城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中枪后昏迷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里了,中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后来听说,所有人,无论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都被扔进了白骨沟,通天寨的席青松担心他的儿子,跑到白骨沟寻找,发现我还活着后,让守林人报告了上面,军方派直升机救我出来的。”

杨月好奇地问:“那这个问题,春花婆婆怎么说的?”

徐海城说:“她说我能活下来,是山神的恩赐。”

于浩皱眉:“山神的恩赐,这不是废话吗?”

陈三好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只是他坐在最后一排,无人注意。

杨月好奇地问:“第三个问题呢?”

“我问她,我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徐海城别有深意地看着杨月,其实他问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杨月下蛊,但是这个时候用来试一试,倒也不错。只见杨月笑容一僵,抿着嘴角不说话。

直升机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中,这时,飞机忽然剧烈地颠簸一下,若有所思的陈三好一下子撞在小阿里身上。小阿里一点事都没有,他自己倒哇哇地叫着:“小阿里,你身子跟石头一样硬。”

小阿里似乎听懂了,曲起胳膊秀了秀石头一样的肌肉。

于浩诧异问:“怎么回事?”

“有气流,要变天了。”驾驶员沉声说。

“怎么可能,虽然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阴天,但是风力二级,能够正常飞行。”于浩不相信地说,转头看向窗外。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灰白色的天空出现一朵巨大无比的乌云,湮没了刚刚泛白的晨光。天地顿时都变得晦暗浑浊,雷声轰隆,闪电隐隐,风瞬间就变大了,在前面形成一个小型的龙卷风,在森林上方游走,渐渐变大。

“龙卷风。”陈三好大吃一惊,“这也太夸张了吧。”

话音刚落,飞机忽然三十度倾斜,毫无防备的诸人,摔成一团。

驾驶员努力维持着飞机的平衡,说:“不行,风太大,没有办法继续往前飞了,得调头。”

于浩犹豫一下,无奈地说:“调头,去通天寨。”

驾驶员答应一声,调转机头。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调转机头才飞出几百米,原本越刮越大的狂风忽然就消失不见了,阳光穿透乌云,射出万道金光,把所有的树冠染成浅金色,宁静而美丽。

陈三好目瞪口呆地说:“这,这是啥意思?不欢迎我们吗?”

“巧合而已,别自己吓自己。”尽管于浩心里也在嘀咕,但还是果断阻止陈三好的过度联想。

“现在怎么搞?”驾驶员问。

于浩咬咬牙说:“我就不信邪了,调头飞回去。”

飞机调头往前飞,刚刚飞过白骨沟,天色又开始变暗了,比刚才还要暗,浓墨般的积雨云层层叠叠,高耸如山岳遮住整个天空,雷色就像在耳边炸开了一样,闪电贯穿整朵乌云,像一棵倒挂在天空的发光树。

一个龙卷风陡然出现在前方,伴随着冰雹和雨雪,直愣愣地冲着直升机卷了过来,气势汹汹,仿佛要吞噬一切。

于浩吓得脸都白了,拍着椅子大声地叫嚷着:“快,调头,调头。”

驾驶员的反应也算是灵敏,但是调头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足够龙卷风追上来了。巨大的吸力,像是无形的绳索拴住直升机甩了出去,沿着龙卷风的外围兜了一个大圈,然后吸进旋涡里。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之内,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能随着飞机被甩到右边,又被甩到左边。饶是他们胆色过人,之前都经历过种种危险,此时此刻,也只剩下尖叫的份了。

陈三好瘫坐在位置上,一手紧紧地抓着椅子,一手握紧胸口挂着的玉佛,闭着眼睛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啊……”

飞机被吸进旋涡后,循着惯性,又被甩了出去。很快,旋翼纷纷罢工。没有旋翼高速旋转切割空气带来的压力差,直升机只能任凭龙卷风摆布。机舱咯吱咯吱作响,好像随时就要散架。所有人随着飞机的颠簸撞来撞去,像是沸水锅里的汤圆,尖叫声都变得支离破碎。

龙卷风牵引着直升机连做了几个大旋转后,似乎兴致已消,彻底地放弃它,任它自由落体,坠向原始森林。驾驶员见势不妙,当机立断跳伞自救了。其他人只能无奈地随着直升机落向地面,好在之前的翻转已经让大家脑袋发晕眼睛发花心脏发麻,所以惊心动魄的坠机过程也没有那么虐心了。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整个脑袋犹如被车轮碾过般的疼痛,敲骨吸髓般的疼痛。

仿佛又回到脑袋中枪的时候,灵魂又一次从身体里浮了出来……然而就在这时,身体里忽然生出一股磅礴的力量,硬生生地攥回了灵魂。

徐海城浑身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自己的膝盖。

他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直升机坠落时翻转了,现在是倒吊着的。倒吊的滋味很不好受,全身的血液都往大脑涌,额头的血管嘭嘭嘭地跳动,徐海城伸手去解安全带,碰到扣子发出一声轻响。

于浩的声音陡然响起:“谁,谁醒了?”

“我,徐海城。”

“徐队长,你没事吧?”

徐海城用知觉检查了一遍身体,各种疼痛各种酸麻,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好像都被棒锤敲打过,显然坠机过程没少受罪,不过除了脑袋疼得比较厉害,其他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没事,都是碰伤,于浩你呢?”

于浩情绪低落地说:“不太好,我左胳膊断了。”

“那你别乱动,等一下我把你放下来。”徐海城看了一眼左边,拉赫曼和杨月都还昏迷着,脸色都还算正常,应该没有大碍。再看一眼右边窗外,粗细不一的藤萝纵横交错地缠着机舱外部,粗得足有小儿胳膊般,细得和登山绳差不多。密密麻麻的藤叶遮住了窗子,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也看不到身处的环境,但大体能感觉出,直升机还吊在半空。

徐海城解开保险带,顺着椅背滑落到机舱顶部,身子半蹲来回晃动着几下。随着他的动作,机舱也开始微微晃动。于浩明显吓着了,着急地说:“喂喂喂,徐队长,你可别乱来。”

徐海城感觉到机舱的晃动幅度很小,可见藤萝缠得很结实。“放心,咱们命大,飞机让藤萝缠死了。”幸亏当时飞得不高,原始森林里也爬满了千年老藤,飞机落下来的时候就像掉进一层一层的绿色绷床里。

“那就好。”于浩呼出一口气,他比徐海城早醒,但是因为机头毁损严重,他被挤压在副驾驶座和操作台之间,动弹不得,扭个头都困难,所以到现在还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你先把他们叫醒,再来救我。”

“好。”徐海城答应一声,先叫醒紧挨着他的拉赫曼,然后是杨月,再然后是小阿里和陈三好。很幸运,这四个人都只是受了皮肉伤,很快清醒过来,纷纷解开安全带,落在机舱顶。因为机舱高度有限,大家都只好猫着身子。

最后,徐海城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于浩的断臂,把他从副驾驶座里拖出来。

如何离开直升机变成一个难题。整个机舱都让藤萝缠实了,要想打开舱门,必须要割断藤萝。一旦割断藤萝,直升机很可能会再次下坠爆炸。大家商量后,决定先由个头最小的陈三好从窗子里钻出去,固定好登山绳,然后按照个头,拉赫曼、杨月、于浩、徐海城、小阿里依次离开。

也许是之前的坠机已经消耗完他们的厄运,虽然费时良久,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最后小阿里离开的时候,割断了好几根藤萝,直升机像秋千一样地来回晃悠老半天,居然也没有掉下去。但大家还是快马加鞭地离开原地,一直走出可能的爆炸涉及区才停了下来。

于浩胳膊骨折需要治疗,大家经历了坠机也需要一点时间来调适心理,于是决定原地休整。一停下来,徐海城的嗜睡症就开始发作了,他挑了一块干净一点的青石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土烟点燃。才抽两口,陈三好凑了过来,?着脸说:“徐队长,给我也来一支压压惊。”

徐海城扔了一支给他,他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原本是一脸享受,瞬间变成口吐白烟,咳嗽连连,眼泪汪汪。不远处的于浩看到这一幕,回想昨天自己上当的情景,哈哈大笑着说:“徐队长的烟是加了辣椒粉的,陈师傅你也敢抽。”

陈三好撸了一把鼻涕甩在地上,大声说:“安逸得板,这才叫烟。”

安逸得板是四川方言,他平时说话带着地道的南浦口音,徐海城一直以为他就是南浦人。“你是四川人?”

“不是,我是湖北巴东人,我妈是四川人,我跟她学了几句四川话,最喜欢这句,安逸得板。”陈三好说着,又抽了一口,虽然很快从鼻子里喷出来,好歹没有眼泪鼻涕一大把。

“你跟谁学的盗墓?”

“家传的。我爷爷、爷爷的爷爷都是,就我爸不是,他当了村干部,特别鄙视我爷爷,认为他拖了他的后腿,阻碍他的政治前途。你说一个村干部,有毛的政治前途。”陈三好鄙夷地吐出一个烟圈,“我爷爷说祖传的家业不能丢,一定要有人传承下去,既然我爸不学,那只有我这个长孙学了。我爸不准,都跟我爷爷要干架了。我爷爷没有办法,就带着我离家出走,十岁那年我就跟着他下地了,二十岁的时候,我爷爷死了,把祖传的摸金符传给了我。”说着,他扯出脖子上挂着的摸金符递给徐海城。

最近几年流行盗墓小说,徐海城也凑趣看了几本,顺便了解一下盗墓贼的作案手段。摸金符的大名他是早就听说过,就是没见过实物,难得碰到这么一个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他接过摸金符仔细地看着。陈三好的摸金符不是穿山甲的爪子制成的,而是一颗动物的牙齿,非常尖利,尾端饰以万字纹金箔,倒也算是古朴大方。

“真能辟邪护身吗?”

“谁知道,我就是图个心安。”

“听说你们戴上就不能取下来,取下来就是金盆洗手,这么说,你还没有金盆洗手?”

“就是戴习惯了,要是取了心里没着没落。”陈三好摩挲着摸金符,“徐队长,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说吧。”

“南浦市灯笼街67号有个金花洗脚店,老板娘金花是我的相好,万一我折在这里,你记得把这个摸金符摘下来带给她,给她留个念想。”

“你要折在这里,我就能活着回去呀?别胡思乱想。”徐海城微哂,脑海里不期然地闪过春花婆婆说的那句话:一旦跨过白骨沟,你将永远留在那里。你们全部都要留在那里,永远。

“能不胡思乱想吗?”陈三好压低声音说,“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么大的龙卷风忽然就冒了出来,你再看看现在,没有风没有雨,跟天气预报说的一样……”

徐海城抬头看了一眼灰色的天空,轻描淡写地说:“山区天气多变而已。”

“再多变,也不能凭空变出个龙卷风吧。明明就是山神不欢迎我们。”

“跟山神有毛关系。再说,山神要不欢迎我们,怎么我们坠机后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山神只是警告我们一下,要是我们不听,它就不只是警告了。”

徐海城吐出一个烟圈,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么相信神灵,为什么还要盗墓呀?盗墓最损阴德,你就不怕神灵?”

陈三好一脸认真地说:“徐队长,你对我们这行有点误解,我得好好跟你唠唠。所谓行有行规,业有业纪,我们这行虽然见不得光,但是规矩一样也不少,只是最近几年被一帮新手败坏了。像我们这派,每次开墓之前,都会焚香祭拜,香要是烧到半途就熄了,那表示神灵不准。

就算这墓里有再多明器,我们也不会去挖的。进了墓室,我们会点上一支蜡烛,要是蜡烛灭了那就是神灵不准,我们会把东西全放回去,磕三个头再退出来。我入行二十多年,见过太多同行死于非命或是蹲号子,我能一直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守规矩,神灵不准的事从来不干。”

徐海城被陈三好突然而至的一本正经给惊了,心想这人虽然从事违法行业,但是行事还有一丝可取之处,于是收起对他的鄙视,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陈三好,我相信你是个守行规的盗墓贼,但是盗墓毕竟是非法的,以后别再犯了,改过自新,仍然是一条好汉。”

陈三好连连点头,片刻后,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讨论的是“山神的警告”,怎么跑偏到“改过自新”。他抓抓后脑勺说:“唉,徐队长,你的话我记下了。不过你是不是跟于少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我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恶意,山神没有阻止我们进入大山的理由。”

陈三好皱眉思索一会儿,忽然凑近徐海城低声说:“徐队长,你想过一件事没?”

“什么事?”

“为什么曼西族不肯离开大山?”

徐海城怔了怔,这个问题他倒真是从来没想过。隐约想起方离说过,曼西族迁入大山是为了躲避战乱。“是为了躲避战乱。”

“这在过去可以成为一个理由。但现在咱们是太平盛世,咱们的政府也开明包容,如果曼西族愿意迁出大山,我相信政府肯定会好好安置他们的,说不定还会划块地给他们整个民族自治区,然后开发成旅游景点,坐在家门口摆个小凳子就能收钱。咱们的社会科技发达,卫星天上飞着,地上汽车跑着,住的是高楼大厦,吃的是南北海味,太冷太热空调吹起,无聊可以看看电影打打游戏,怎么也比大山里生活要舒服多了?曼西族他们为什么宁肯缩在山沟沟里也不肯出来?而且还设下重重障碍不让咱们进去?你说这是为什么?”

徐海城心里一动,若有所思地看了陈三好一眼,看不出,这还是个很有想法的盗墓贼。“你觉得是为什么?”

“不知道,我就是有点想不明白,觉得诡异。”

徐海城怀疑地看着他。

刑侦队长的眼神,那是多少犯罪分子浸润出来的,陈三好受不住了,求饶般地说:“徐队长,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真是瞎鸡巴琢磨的。以前我爷爷老骂我,说我什么都好,就爱瞎鸡巴琢磨,本来没事,琢磨着琢磨着就有事了。他说了,我将来指定被自己给琢磨死。”

徐海城轻笑一声,移开视线。直觉告诉他,陈三好是知道些东西,只是他不愿意说出来。陈三好故意甩出话头,却又戛然而止,无非是想钓着他,他要是紧追不放,就上当了。再说了,曼西族人为什么龟缩在大山里不肯出来,找到他们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