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还你永生02

“晓晓~”离继续哀叫。

小酒馆里一片诡异的安静。

不是说女王陛下和审判者大人是一对么?那么眼前这个漂亮的红衣少年……

莫非是女王陛下的新恋情?!

审判者大人成了过气情人?!

惊天大八卦呀!

八卦可不是人类的专利,妖怪们也一样的八卦。

此时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在场的众妖怪们开始猜测……

东方晓忽然停了手:“你怎么弄成这样?”

苍白的脸上脏兮兮的,连衣服上都沾着尘土,有点狼狈的样子。

“你知道我的眼睛不方便呀。”离抬手摸了摸耳朵,可怜兮兮的样子。

明明知道他在装怪,东方晓还是有点心疼,回头看了摩文一眼,拉着离的手出了“夜魅”。

女、女王陛下拉了那个红衣少年的手!众妖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睛里寻找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明月皎洁。

走出“夜魅”的那一刻,离便忽然安静了下来。

“你知道吗?”东方晓忽然开口。

“什么?”

“你刚刚的表现,就像一个对着长辈闹别扭的孩子。”东方晓轻笑出声,“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像一个想引起大人注意的小孩子。”

他只是想引起摩文的注意。

离忽然侧头,唇紧紧贴着东方晓的唇。东方晓瞪大眼睛,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推他,他便又迅速地离开了她的唇。

“我不是小孩子。”离得意地宣告。

东方晓又好气又好笑,简直哭笑不得,这种行径,说他像大人谁又会信。

第二天,东方晓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事情是这样的,她一大清早带着白狐准备去找通往魔界的入口,结果又被人给堵在大街上了。

而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闻人白。

看着那个站在阳光下的冰面男子,东方晓目瞪口呆。

熟悉的白色宽袖长袍,腰间悬着的透明冷玉,还有那随风轻扬的银色长发,冷冽如千年不化的寒冰的漆黑瞳仁……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魔界的审判者闻人白。

可是……

如果他是闻人白的话,东方晓低头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九尾白狐,这只长着九条尾巴的白色狐狸是谁?

……果然还是认错人了!

“你是谁?”闻人白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冷冽的眼中有片刻讶异,随即又恢复如常。看来纳斯加所言非虚,盘贝城里果然有与白颜夕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东方晓却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她发现自己张不了口,只能哀哀地看着眼前玉雕一般的男子。

东方晓何其幸运,有撒旦为她困守黑暗之国,有闻人白因她拼却性命。

撒旦说,就让我带着所有的罪恶永远消失,你还是你。

闻人白说,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下地狱。

可是,可是……

撒旦是因为莉莉丝而甘愿困守黑暗之国,闻人白是为了白颜夕而至死相护。

而她,却是东方晓,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

即使这样,即使是这样……她却还是欠下了许多的债。

身体忽然疼痛起来,东方晓抬手按住胸口,有一个灵魂在她的体内叫嚣,哭泣——那是白颜夕,被她打败然后困在身体里的白颜夕。

四百年之后的白颜夕,看到了四百年之前的恋人。她看到了原本已经死去的恋人在眼前出现,她在哭泣。

那样强烈的感情,让东方晓一时无法压制住身体里白颜夕的存在,她摇摇晃晃地走向闻人白,胸口迸发出一阵疼痛。

她无声地张了张口,那声音哽在喉中。有冰凉的**从眼角滑下……

那是白颜夕的眼泪。

“白……”她终于发出声音。那不是她的声音,是白颜夕的声音。

闻人白浅浅地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少女,她有着和白颜夕的一样的容颜,而且,他甚至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白颜夕的存在。

她是谁?

东方晓站在他的面前,仰头哀哀地看着他,然后缓缓抬手,抱住他。

……如提线木偶一般。

白颜夕的灵魂在见到闻人白的那一刹间,强大地占据了整个身体,让东方晓无力动弹,只能将身体拱手借出。

闻人白抬手,挥开她。

东方晓被打飞出去,重重跌坐在地,抬手按住额头,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将身体里白颜夕的灵魂压制住。

闻人白看到了她的右手食指那个刻着“W”印痕的指环,那是他的指环,却又不太像。他的指环是银色的,眼前这个,却仿佛玉质的一般。

他不知道的是,四百年之后的某一天,在强敌来袭的那一刻,在万般无奈的险境下,在熊熊的烈焰中,他将眼前这个少女护在怀中,任凭自己被烧成了一具焦黑的骨架。

……只为保得眼前这个少女安然无恙。

她手上戴着的玉戒,便是他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只是此时,他当然不知道。

东方晓坐在地上,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冷冽如冰的白衣男子。

是这个男人给她初拥,将她变成血族,也是这个男人,舍弃了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她。

她,终究是欠他的。

-白衣判者-

冬日的阳光虽然并不炽烈,但对于吸血鬼来说,却足以致命。

东方晓眯着眼睛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又微微侧头,看向那个白衣银发的男子。阳光中,他的身周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他能在阳光下出现,那么……他还没有变成吸血鬼?!

关于血族女王白颜夕和审判者闻人白的过往,东方晓曾经听闻人白亲自说过。

白颜夕曾是宗教裁判所第十任所长,一千多年之前,发生了一个恶俗的事故……呃,是故事。白颜夕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遇上了闻人白。这本来会是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但是……如果是一个正义的除魔者爱上了一只身为魔族的白狐,那么故事就变成事故了……

很不幸,这场事故中的男主角,眼前这位闻人白大人,正是一只九尾白狐。这也正是之前东方晓将那只九尾狐错认成闻人白的原因。

通常正邪相恋的下场都是可以预见的,所以爱上了魔物的除魔者白颜夕不容于宗教裁判所,堕入魔道。宗教裁判所的长老对他二人下了恶毒的诅咒——白颜夕变成畏惧阳光的吸血鬼,而身为魔物的闻人白只能在白天才能化为人形。

千年来,白天,闻人白守着一具沉睡的尸身。夜晚,白颜夕身畔总跟着一只九尾的白狐。

这是他们相守的方式。

白颜夕寻找日行者之血,是为了跟闻人白在一起。可是因为这个,却导致了摩文和离的悲剧。

“你,是谁?”冷冽如冰的声音打断了东方晓的遐想。

东方晓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

唔……她是谁么?她也很想知道、非常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冒充女王陛下,是死罪。”闻人白缓缓开口,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

一条无形无色的藤蔓冷不丁地袭来,待东方晓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那藤蔓牢牢缚住,动弹不得。

那是闻人白的无色缚,她当然认得。所以她没有试图挣扎,当初白颜夕偷了无色缚来对付她,她尝过这味道,挣扎只会让它缚得更紧。

见东方晓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任他绑,闻人白眼中稍稍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不逃?”

“你都使出这无色缚了,我怎么逃?”东方晓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叹气道。

无色缚蓦然收紧,染上了血色,东方晓惊了一下,他不会打算审也不审,便直接把她就地处死吧。

一只白色的爪子忽然搭在东方晓的身上,无色缚上的血色褪了一些。

东方晓讶异地看向那只爪子的主人,竟然是那只目前依旧身份不明的九尾狐!九尾狐收回爪子,看向闻人白。

闻人白淡淡看它一眼,没有再下手,转身便走。

东方晓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系着一般,也被拉了起来,踉跄了一下,双手成被缚状,不由自主地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东方晓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向那只跟在她身后的九尾白狐,真不知道,这位仁兄到底是何方神圣。

仿佛没有感觉到东方晓的目光一般,九尾狐目不斜视,走得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东方晓只得收回目光,回头看向那个白色的背影,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闻人白完全无视她,径自往前走。

东方晓只得无奈地被那无色缚牵着,跟着他走。

在一扇巨大的石门前,闻人白终于停下了脚步。

“时空之门?”东方晓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在东方晓以为这玉雕男不会理睬她的时候,闻人白轻轻“嗯”了一声。

这下东方晓惊讶了,眼前这扇雕刻着神秘图案的华丽大石门,跟她印象中那扇长满青苔的破石门简直是天壤之别。

“审判者大人。”

与这极其恭敬的声音一起出现的,是单膝跪在石门外的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

大门缓缓开启。

跟着闻人白走进石门,东方晓知道自己这是真正踏进魔界的地盘了。

虽然东方晓知道这不是故地重游感慨人生的好时机,可是看着熟悉的一切,她还是出了神,所以当闻人白忽然停下脚步的时候,东方晓便一头撞了上去。

抬起被缚的双手摸了摸鼻子,东方晓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了女王的古堡——笼罩在黑暗中的巨大古堡,不是东方晓曾经见过的那种爬满绿色藤蔓的样子,但是黑暗的气息却是十分强大。

那是……血族女王白颜夕没有受伤前的力量吗?此时住在这座古堡内的白颜夕,拥有着夜之魔女莉莉丝的力量。虽然是白天,白颜夕还在沉睡中,可是东方晓却感觉到了力量的共鸣。

“请问……你要把我关起来吗?”东方晓扭头看向闻人白,很有礼貌地询问。

“嗯。”闻人白回答得简洁明了。

“那……你可不可以把我关进地下宫殿?”东方晓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闻人白侧头看她:“好。”

东方晓便心满意足地走进了古堡,所以说人生真是莫测,以前进这古堡,是来当主人的,如今进去,却是当囚犯的。东方晓直接走进古堡的第九座塔楼,塔楼很暗,一路的墙上都燃着白烛,火星子偶尔跳跃一下,发出轻微的“哔剥”声。

这条路东方晓来过,自然十分熟悉,她在大门前站定,伸手拉开门,阳光立刻溢了进来,让黑暗的塔楼也瞬间温暖明亮起来。东方晓走出大门,便听到水流的声音,沿着那水流的声音一路寻去,是一处荆棘丛。

抬手拨开荆棘丛,不意外地看到一条阶梯,东方晓没有犹豫,直接走入那仿佛不可预知的黑暗。

闻人白眼底的疑惑更深了。这个女子究竟是谁?竟然对城堡如此熟悉。

等他跟着走进地下宫殿的时候,东方晓已经老老实实坐在密室里了,真是个听话又老实的囚徒。

东方晓一眼便看到了那座高台,四百年后吊着摩文的高台。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赤身祼体的男子被锋利的银勾刺穿手腕、殷红的血液在缓缓流淌的景象。

摩文就是在这里,向东方晓述说了他和离的纠葛,而他们两人的故事,也是在这里,画上了悲剧的休止符。可是她一直相信,那不是故事的终点,她一直相信,那只是下一个故事的起点。

“你究竟是谁?”闻人白忽然开口,稍稍有些困惑的声音在这个地下宫殿里更显冷冽。

“唔……我是谁么?”东方晓仿佛自言自语,“有点复杂,说了你也不一定会信。”

“说说。”

“哎?”东方晓以为闻人白一定会面无表情地转身就去,丢她一个人在地宫里自生自灭,彻底无视她的存在,没想到他居然会忽然八卦起来。

“说说看。”闻人白看着眼前这个酷似白颜夕的少女,淡淡开口,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说呢……我是从白颜夕身体里分离出去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有可能是莉莉丝。”东方晓用一种自己也不能确定的语气。

闻人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半晌,淡淡重复两个字:“分离?”

“唔……其实魔宴同盟即将闯入魔界,然后这里会发生一场大战,女王会在这场战争中受伤,然后在魔法阵中分裂为两个个体,一个是因精神力不足而幻化为孩童模样的白颜夕,另一个是失去记忆变为普通人类的我……”东方晓解释得有点费力,“我是从四百年之后来的,算是未来人。”

“你不是普通人类。”闻人白一针见血。

“我被四百年之后的你咬了,变成了血族。”

“我?”闻人白微微眯起眼睛,虽然她的说词十分荒谬,但是……

“这只指环,是你送给我的。”东方晓抬手,让他看清她手上戴着的指环。

那只指环,闻人白一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他的指环是银色的,眼前这个,却仿佛玉质一般。

“不太像,是不是?”东方晓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忽然开口道。

闻人白看着她,等她解释。

“我……”东方晓仰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玉雕一般的男子,仿佛又看到那些垂在她眼前的银色长发在火中慢慢卷曲,燃烧……

她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嗯?”

“因为,四百年后的你,为了救我,在烈火中被……”东方晓低头,有些困难地开口,然后盯着那只玉质的指环看,声音蓦然哽住。

然后,她开始痛。

痛不欲生的痛。

那是白颜夕的痛,也是她的痛。

因为他说,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下地狱。

所以,白颜夕痛,她也痛。

看着突然间泯灭了声音,一脸痛苦的东方晓,闻人白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皱皱眉,转身走出地宫。

黑暗中,东方晓缩成一团。

这个曾经让她痛彻心肺的男子、这个早已死去的人,现在,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且……他还没有变成血族,那么,一切是不是还有挽回的余地?

闻人白曾经告诉她,白颜夕因为不堪忍受永不能相见的折磨,才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夺取日行者之血,也因此间接害了摩文和离。白颜夕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能够在白天出现,与他相望相守。所以闻人白最后选择变成只能在夜晚出现的血族,是希望能够永远与白颜夕在黑暗中相守,打消她夺取日行者之血的疯狂念头。

然而……闻人白怎么也没有料到,在他甘愿接受初拥,转变为血族的时候,白颜夕却因为受伤而变成了孩童模样。

东方晓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主意——如果自己向白颜夕献出日行者之血,那么她就不用对离赶尽杀绝了。

这么做简直就是一举两得啊~~既解决了摩文和离的问题,又化解了闻人白和白颜夕千年难相守的魔咒。

真是太美妙了。

她突然感到脸上微微一痒。咦?有什么在舔她的脸?!东方晓侧头,对上一张狐狸脸。

九尾狐?!它怎么跟着她进来了。

“你……进来干什么?”东方晓不可思议地看着它。

九尾狐只是一径舔她的脸,东方晓忍不住伸手抱住它,将脸埋进它温暖的皮毛里。想了想,忽然又松开,东方晓一脸狐疑地瞪它:“公的母的?”

九尾狐一脸天真状。

东方晓决定不上当,魔界随便一只小强都可以变成惨绝人寰的帅哥美女,她还是离它远一点比较好。

闻人白离开地宫,便直接去找白颜夕,打开黑色的水晶棺,白颜夕正在沉睡,这样的姿态,他看了近千年也不腻。

修长的手轻轻抚上棺中少女苍白的脸颊,她一动不动。闻人白忽然有些心痛,第一次见她时,她便是这副少女的模样,如今千年过去,她仍然是当初的外貌。宗教裁判所第十任所长,她的人生本来是一片光明的,可是……一切却在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被彻底打乱。她为他堕落为魔,她为他受地狱之火烈焰焚体之苦,她为他变成了魔族女王……而他,却只能默默陪伴。

忽然想起那个奇怪的少女,她有着和白颜夕一模一样的容貌,还有那只莫名的指环……

水晶棺中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与此同时,闻人白变成一只九尾白狐。

天,又黑了。

地宫里的东方晓站起身,她感觉到白颜夕醒了,没有犹豫,她伸手摘下了那只戒指,让白颜夕也感觉到她的存在。

果然,戒指刚刚摘下,地宫里便多出一个人。

东方晓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像在照镜子。

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你是谁?”乍见到东方晓,白颜夕也是一惊。

东方晓苦笑,怎么连问题都一模一样,她下意识地看向那只站在密室门口的白狐。

那才是闻人白吧。

“说,你是谁?”白颜夕猛地贴近东方晓,冷声问道。

“我是你呀。”东方晓很佩服自己竟然还笑得出来,“四百年之后的你。”

白颜夕皱眉:“白带你回来的?你就是那个在盘贝城冒充我的人?”

东方晓很老实地点头。

“难道你不知道冒充女王是死罪吗?”

“审判者大人说过了。”东方晓笑了笑,又道,“我只是想为陛下排忧解难而已,请陛下给我一个机会。”

“你这来历不明、行踪可疑的人,能帮我什么?”白颜夕微微挑眉。

“陛下不是想要日行者之血么?”

白颜夕后退一步,仔细打量她,蓦然微笑:“你居然是日行者。”

“如陛下所言。”东方晓十分坦然地任她参观。

“那么,你有什么要求?”白颜夕看着眼前的女子,淡淡开口。

“请陛下放过离,并且永不追究他的罪责。”

“离?魔宴同盟的大法官?”白颜夕浅笑盈盈,“他犯上作乱,其罪当诛,而且你如今已经在我的手里,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陛下所求,不过是日行者之血而已,如今既然已经如愿以偿,又何必执意一战。”

白颜夕看着她,不语。

“陛下定要一战?即使会在这场战争中受到重创?”东方晓笔直地望进白颜夕的眼睛,不屈不挠地继续劝。

“好,我不追究离的罪责。”白颜夕缓缓开口,“只要你愿意献上日行者之血。”

东方晓弯唇:“谢陛下,我愿意随时献上日行者之血。”

嘿嘿,多好一桩买卖,既改变了摩文和离的结局,又解开了白颜夕和闻人白的死结,而且……只是一点日行者之血嘛,她又不会死。

“三日之后,我要你的血。”白颜夕转过身,飘然而去。

东方晓一脸的莫名其妙,这种事情还要讲良辰吉日吗?还是女王陛下打算把她养养肥再动手?

正在东方晓纳闷的时候,密室的门又开了,一个黑衣男子站在门口,冷冷地看向她:“出来。”

“洛特!”东方晓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站在门口的黑衣男子。

“你认识我?”湛蓝色的眼睛冰冷一片,洛特看着眼前这个酷似女王的少女,皱眉疑惑道。

“唔,女王告诉我的。”东方晓摸了摸鼻子,含糊其词,解释太累了。

“已经准备了房间,请随我来。”洛特没有再看她,自顾自大步向前走。

东方晓只得跟上,身后,那只九尾狐也自觉地跟着东方晓。

走出地下宫殿,一路走过长长的回廊,东方晓侧头看着两边墙上的装饰浮雕,那些繁复的浮雕带着浓重的时光痕迹,熟悉而陌生。

远远的,有一个身着燕尾服的男人站在门边。

“执政官大人。”燕尾服男人弯腰,恭敬地道。

“带她进去梳洗休息。”洛特说完,又看了东方晓一眼,“他是这里的执事,需要什么跟他讲。”

东方晓点头。

洛特半点话也不曾多说,女王交待的事办完后,立即离开。

东方晓一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洛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请进。”执事为她推开门,恭身站到一旁。

东方晓点点头,走进房间。

房间很大,起居室和卧室连在一起,壁炉附近放着两张雕花靠背木椅,木椅上是色彩炫丽的织锦坐垫,墙上挂着女王的肖像油画,厚重的窗帘旁放着一个金属灯架,挂配着天然水晶垂饰。

执事走上前,点燃灯架上的白烛。

东方晓在木椅上坐下,九尾狐乖觉地坐在她脚边,毛茸茸的尾巴在她脚上扫来扫去。

“有事请摇铃铛,我随时为您服务。”执事抬起手示意。

东方晓顺着他的手势看向手边的银制小铃铛,点点头。

当执事退出去关上门后,东方晓闭上眼睛,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坐了一阵,东方晓起身走向卧室,原以为会看到棺木,结果居然是一张华丽丽的哥特式大床。仰面倒在**,东方晓望着白色的床幔发呆,不知不觉中,竟然睡了过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东方晓是侧躺着的,她看到眼前是一堵白色的墙,用手指戳戳,软软的,还很有弹性。

瞪大眼睛,缓缓抬头,对上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睡美男?

呃,不对!是闻……闻人白?!

“唔……”睡美男不满东方晓的毛手毛脚,微微皱眉。

东方晓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随即又疑惑起来,不对啊……闻人白怎么会在她**?!这也太诡异了一点。

接着东方晓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那睡美男圈在怀里,成小鸟依人状。

这姿势……让东方晓想起了闻人白在烈火中守护着她的姿态,那一具焦黑的骨架,也是这样,将她牢牢圈在怀中……

一抬头,东方晓发现睡美男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见东方晓看他,立刻又闭上了。

不对……东方晓疑惑地皱眉,如果这个人真的是闻人白,那么在她体内的白颜夕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样安静可不太寻常。

“醒了?”东方晓推他。

睡美男装不下去了,只得睁开眼睛,东方晓发现哪里不对了,他的头发……是黑的。

他不是闻人白。

-妖孽-

“你是谁?!”东方晓怒了,一巴掌拍开他,这才发现这家伙竟然什么都没穿。

啊啊啊啊啊~~!这一大清早的,怎么会有一个和闻人白长得一模一样的裸男在她**啊啊啊!

“好无情喏……”睡美男抱怨着坐起身。

东方晓揪起被子一把丢到他身上,怒喝:“裹起来!”

“唔……”很委屈地裹起被子,睡美男又凑近东方晓。

东方晓抬脚便踹:“你是谁?怎么会在我**!”

睡美男低头揉了揉眼睛,尖尖的耳朵动了一下。

尖尖的耳朵?东方晓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这不是……狐狸的耳朵吗?

她靠近他更仔细地研究着那对尖耳,却感觉脸上微微一痒,这个家伙……竟然……敢舔她的脸!

东方晓一脚踹开他,不过也正是这一舔,让东方晓彻底明白他是谁了!他就是那只九条尾巴的狐狸,那只被她误认为闻人白,从街上救下来的狐狸啊!

“恩人……”九尾狐锲而不舍地再次企图凑近她。

这时候,门开了。

正牌闻人白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东方晓头都大了。她当然知道,此刻这只九尾狐狸挨着她的模样看起来有多暧昧。

“这个家伙……”东方晓无力地指了指还试图往她身上贴的家伙,“是什么东西?”

“我弟弟。”闻人白淡淡开口。

“噗……”东方晓喷了。

“你昨晚跟陛下说的,都是真的吗?”闻人白没有继续与她讨论关于弟弟的问题,却开口询问了另一件事。

“啊?”东方晓被那个粘在身上的家伙烦得没办法集中精神思考。

“关于你是日行者的事。”

“是真的。”东方晓好不容易甩开了那家伙,点头,“你也看到了,我可以在阳光下出现。”

“你说过,你是从四百年之后来的?”

“嗯。”东方晓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还是乖乖点头。

“你说,陛下会因为日行者之血与魔宴同盟发生战争?”

“嗯。”

“你说,陛下会在这场战争中受伤,在魔法阵中被分裂为两个个体,一个是因精神力不足而幻化为孩童模样,另一个就是你?”

“嗯。”

“那么……如果战争没有发生,陛下没有受伤,你又会在哪里?”闻人白看着东方晓,淡淡开口。

东方晓一下子怔住。

是啊,如果阻止了这场战争,改变了历史,那么身为这场魔界大战“后遗症”的她,会消失吧。

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东方晓忽然想起了摩文给她的预言,他说,她会消失。

摩文的预言,从来没有失算过。这一点,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待东方晓回过神来时,闻人白已经不在门口了,床边的桌上放着一只水晶杯,杯子里是鲜红的**。

一双修长的手捧着水晶杯,递到东方晓面前。

距离上一次进食,已经很久了,而且她身上的增血剂早就已经吃光了,东方晓的确很饿。伸手接过水晶杯,一饮而尽。然后那只温暖的手又凑到她唇边,替她拭了拭嘴角。

东方晓一手抚额,一手推开那个扰人的家伙。

嘴角一软,那个家伙……居然敢来舔她的嘴角!东方晓怒了,一脚踹开他:“你这妖孽!到底想干什么!”

“妖孽?”某妖孽开口,眨了眨眼睛。

东方晓的嘴角开始抽搐,那样故作天真的神情,出现在长得跟闻人白一模一样的脸上,真是……说不出的诡异啊。

“你给我取的名字吗?”某妖孽问得一脸天真。

东方晓嘴角抽了抽,随即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对。”

“真的?”某妖孽又道。

这个家伙,明明顶着一张跟闻人白一模一样的脸,却让人一眼就瞧明白他不是闻人白。

“真的吗?”某妖孽最大的优点是锲而不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东方晓正在为刚刚被闻人白点明的事情心烦,哪里还有心思和他胡搅蛮缠,便点点头,敷衍地说:“真的真的。”

事实证明,东方晓是不长记性又没脑子的家伙。

在妖孽同学热情万分地扑上来死死抱住她的时候,她终于记起了洛特曾经教过她的一件事,一个关于妖类的法则。

洛特说,妖会视替其取名者为主人,誓死效忠。

“那个……你应该不会刚刚好是一只妖吧?”东方晓迟疑了一下,看向某个兴高采烈的妖孽同学。

“是呀。”妖孽同学笑眯眯地点头,“我是狐妖嘛。”

“咳咳……”东方晓呛着了。

走出房间,白天的古堡分外安静,连昨晚见过的那个执事都不见了。

“恩人……”妖孽同学亦步亦趋地跟着东方晓,一路东拉西扯。

东方晓停下脚步,瞪他:“不准叫我恩人!”

“可是……是你救了我呀,如果没有你,我就被人类剥皮吃肉了呀。”妖孽同学眼睛亮闪闪的,十分委屈。

“我……只是救错了人而已。”东方晓侧头想了想,然后点头加以确定。

“这也不能改变你救了我的事实喏。”妖孽同学一点都没有被打击到,他认定了东方晓是他的恩人。

东方晓懒得理他,转身继续走。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被人类捉走吗?”妖孽同学继续跟着她。

“为什么?”东方晓心不在焉地问。

“因为他们设了陷阱来捉我!好卑鄙哟!”妖孽同学忿忿。

东方晓懒得再理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古堡内乱转,一直走到一座白色的塔楼前,好奇地走进塔楼,推开门,竟然是一片蔷薇园。

一袭白衣的闻人白站在一片蔷薇花海中,正折下一枝花来。

“哥哥。”妖孽同学微笑着唤道。

闻人白一惊,手被蔷薇的刺划到,带出一滴血珠。他转过身来,看向东方晓和东方晓身后的妖孽同学。

“霜,”闻人白淡淡开口,“长老们刚刚来找你了。”

“霜?”东方晓疑惑地看向妖孽。

“他叫闻人霜。”闻人白道。

东方晓嘴角抽了抽,好好的闻人霜,干什么要承认自己是妖孽。

“请叫我妖孽。”妖孽同学洋洋得意道。

“嗯?”闻人白不解。

“是恩人给我取的名字!”妖孽同学说得眉飞色舞。

闻人白眼里滑过一丝笑意,很浅很浅的笑意。

“霜大人!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威严苍老的声音冷不丁在东方晓的身后响起。

她回过头,看到两个白袍的老人,都拄着玉手杖,长着狐狸耳朵,只是面色十分严肃。

闻人霜左顾右盼,就是不回头。

“霜大人!”那声音更严肃了。

“叫你呢。”东方晓看不下去了,推他。真是的,一点都不尊重老人。

闻人霜不情不愿地转过身,一本正经地道:“我已经认了主人,主人赋予了我新的名字,请叫我妖孽。”

“荒唐!”

“胡闹!”

两位白袍老人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你身为狐族族长,怎么可以如此胡闹!”

东方晓这下子是彻底惊讶了,这个行为幼稚的家伙,竟然是狐族的族长?!

“今天开始不是了,我已经认了主人!”闻人霜一扭身,躲到东方晓背后。

东方晓黑线,她总算明白,自己是钻进这个家伙设好的套子里了,他分明是不想当族长,拿她当挡箭牌呢。

“不像话!不像话!”白袍老人气得狠狠敲着手中的玉手杖,“跟我们回去!”

“不要!”闻人霜躲在东方晓身后,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来人,把族长带回去!”白袍老人大吼一声。两个孔武有力的女人“咻”地一下出现,一左一右架起闻人霜。

“恩人……恩人……我不要回去……”闻人霜乱没形象地叫着。

东方晓笑眯眯地冲他挥手道别,幸好幸好,这个超大号的牛皮糖总算被人弄走了。

闻人霜一走,世界就清静了。

闻人白安静地整理蔷薇园,东方晓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看着他。

阳光暖暖。

“霜一千二百多岁了。”闻人白忽然开口。

“呃?”东方晓一头雾水。

“长老六百多岁。”闻人白又道。

东方晓抽了……莫不是因为他听到她说闻人霜不尊老了?可是那个妖孽……居然一千二百多岁了,真是……呃?等等,闻人霜“弟弟”一千二百多岁,那闻人白“哥哥”又该是多少岁?

东方晓僵了。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闻人白才离开,东方晓知道他是去找白颜夕,便自己回房。

东方晓是心存侥幸的,她希望改变历史之后,她还能存在,因为……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办好,比如……被困在黑暗国度的微生阳,比如……与她订下血之契约的洛特。

躺在**,东方晓闭上眼睛。

床突然一沉,有人在床沿坐下,伸手抬起东方晓的下颌。她以为是闻人霜,眼也不睁,就抬手拍向那只不规矩的爪子,恼道:“不要闹了……”

那人不仅没有放开东方晓,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接着,东方晓感到脖颈处一阵刺痛,她知道不对,忙不迭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双琉璃色的眼睛,是白颜夕!

“不是说……三天之后吗?”东方晓看着她,涩声道。

“魔宴同盟有异动,夜长梦多。”白颜夕淡淡地看着她,低头狠狠咬上她的脖颈。

等到东方晓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无力地推拒着趴在身上的白颜夕:“够了……”

如果要的只是日行者之血,当然已经够了,可是白颜夕显然要得比那更多。

东方晓瞪大眼睛,感觉身体内的血一点一点被吸光……

“不……不要……”

怎么会……这样……

许久许久……

白颜夕站起身,闭上眼睛,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

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房间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白颜夕安然立于阳光之下,缓缓睁开眼睛。

“好美的阳光。”她轻声感叹,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琉璃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焕发出七彩的光芒。

华丽的大**,东方晓如破败的布娃娃一般,瞪大空洞的眼睛,一动不动。

“陛下!陛下!魔宴同盟攻入魔界了!”洛特闯了进来,随即被满屋的阳光骇了一跳。

白颜夕面无表情地拉上窗帘,沉声道:“进来说。”

洛特走进房间,单膝着地:“魔宴同盟攻入魔界,血族都在沉睡,一时无法抵御。”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白颜夕浅笑着看向躺在**一动不动的东方晓,“我答应过你不追究他的罪责,可他如今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不能怨我不遵守诺言了。”

洛特下意识地顺着女王的目光看向躺在**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忽然痛了一下。

“把这里收拾干净,我去见见魔宴同盟的叛徒。”白颜夕淡淡说道,把目光从东方晓身上收回。

“可是陛下……”

“我已经得到了日行者之血。”白颜夕缓缓咧开樱瓣一般的唇,随着一串娇俏的笑声,她自房间里消失。

洛特看向那个躺在**,全无声息的女子。明明知道此时她已经只剩下一具皮囊,但看着她微张的双眸,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无法下手。

最终,洛特还是转身离开了房间。

华丽的大**,东方晓的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晶莹的血泪。

门再度被打开,闻人白闯了进来,看到躺在**的东方晓,愣了愣:“你怎么了?”

东方晓面色如雪,双眸微闭,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看起来如破碎的娃娃一般。

闻人白下意识地上前抱起她:“发生什么事了?”

东方晓突然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闻人白。

闻人白怔住,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片妖异的血红。

东方晓睁大茫然无焦距的妖红双眸,直愣愣地看向闻人白的手,他的手上,白天被蔷薇花刺划伤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此时的东方晓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和理性,她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只有饥饿,她只剩下血族的本能。干涸的身体里连一滴血都没有,她需要用新鲜的血液来灌溉这即将破败腐朽的身躯。

四百年之后的离说过一句话来形容东方晓。他说,白颜夕机关算尽,最后也只是成了她附身的凭依,宗教裁判所与魔界对立了数千年,却也被她所灭,一夕之间烟消云散……东方晓虽然总是懵懵懂懂的,但是在关键时刻,总是有着小强一般强大的生命力和可怕的破坏力。

抬手抱住闻人白,东方晓低头咬住他的脖颈,尖锐的牙齿刺入他的皮肤,然后,狠狠吸吮。

闻人白略一皱眉,竟然没有推开她。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推开了,她就会死,他便无法这样做。

待东方晓恢复神智的时候,闻人白早已经气息全无。

呆呆地坐了一段时间,东方晓跳了起来,抬手划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入闻人白的口中。

闻人白动了一下,面色痛苦起来。

东方晓怔怔地看着闻人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给闻人白初拥,将他变为吸血鬼的,竟然是她自己……

闻人白似乎已经完成了初拥的过程,安静了下来。

“恩人……”闻人霜特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人未到,声先到。

东方晓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发生……什么事了吗?”闻人霜好奇地瞪大眼睛,看了看躺在**一动不动的闻人白,又看了看东方晓。

闻人白动了一下,缓缓坐起身。

闻人霜一下子看到了闻人白脖子上的牙印,大叫起来:“啊呀!你咬了他!”

东方晓下意识地咬唇,懊悔不已。

“啊啊~~你好偏心,为什么不咬我!你说你为什么不咬我哦!”闻人霜不依地大叫。

东方晓满头黑线。

“来来来,我也给你咬,你也咬我吧。”闻人霜凑近了东方晓,把衣领子扯低,露出脖子来。

东方晓抚额。

“你说,四百年之后的我咬了你。”闻人白忽然开口。

东方晓怔了一下。

“也许,这是我欠你的。”闻人白站起身,安静地走出门去。

东方晓下意识地伸手,随即无力地垂下。

如果,你欠我的,你已经还清了。

那么,我欠你的,该怎么还?

“离是来找你的。”闻人霜忽然开口。

东方晓愣愣地抬头看他。

“再不去阻止,只怕你这一趟时空之旅就白跑了。”闻人霜拿起黑色的斗篷,轻轻覆在东方晓身上,道。

-王对王-

血色的蔷薇,大片大片,开得如火如荼。

花间,站着一个红衣的少年,他有着一双深紫色的眼睛,长长的黑发披散着,衬得他妖艳无比。

他的对面,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子,长长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怒放的蔷薇,黑色的长发高高绾起,露出白皙的脖颈。

“是陛下吗?”盲眼的少年轻声询问,仿佛一个怯弱无力的孩子。

“我来找我的仆人。”离偏了偏脑袋,轻声道,神态惹人爱怜。

白颜夕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你也知道,我的眼睛看不见,没有仆人很不方便的。”离抿了抿唇,似是带了三分羞涩地道,“听说我的仆人被审判者大人带走了,所以来向陛下讨回。”

“你是说那个日行者吗?”白颜夕笑了起来。

“日行者……”离想了想,那个女人似乎说过,她是日行者,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血族,“嗯,对。”他点了点头。

“可是她已经死了。”白颜夕淡淡开口。

离僵了一下,半晌,才抿唇:“您……是在开玩笑吗?”

“她死了。”

“怎么死的?”没有焦距的紫色眼睛里开始流动着一些危险的气息。

“被我吸光了血。”白颜夕咧了咧嘴,笑道。

“为什么呢?您为什么要吸她的血呢?”离偏了偏脑袋,紫色的眼睛里微微透出一丝红光。

“因为她说……”白颜夕的嘴角勾起一丝诡谲的笑意,“如果我愿意免去你的罪责,她便向我献上日行者之血。”

“免去……我的罪责么?”离怔了怔。

她甘愿为他去死?

可是她明明不爱他啊。

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愿意为他去死?他不能理解,他真的不能理解。

她打过他,也骂过他。

她说,像你这样把爱情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活该一辈子孤单!可是……她为什么愿意为他这样不堪的人去死?

“嗯。”白颜夕笑着点头,即使知道眼前的少年看不见,她还是忍不住点头。

“那个……笨女人。”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紫色的眼睛,他毫无预兆地抬起手,一道白光刺向白颜夕。

“不自量力。”白颜夕轻哼一声,侧身避开,手中抛出一团火球。

一时之间,风云变色。大片的黑色云朵席卷而来,遮天蔽日。隐藏在黑云中的妖魔和血族纷纷现身,厮杀成一片。

离纵然再强,到底被眼盲所限,终究不是白颜夕对手,被她所操纵的光剑在脸上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离负痛呻吟,随即,他感到身子一轻,已经被人抱着离开了白颜夕的攻击范围。

“摩文……”离怔怔地仰头,虽然看不见,但他就是知道他是谁。

见摩文救走了自己即将到手的猎物,白颜夕不悦地皱起眉。

摩文看着冷眼望着自己的女王陛下,轻声叹息,想起了那个叫作东方晓的少女,终究,还是逃不开命运的安排。

纵使过程不同,结果……却依然没有改变。

摩文抬手,轻轻抚上离的脸庞。

摩文怔了一下,看向声音的来处。

一个裹着黑色斗逢的少女,是她,东方晓!

“我说过,不要自作主张。”东方晓瞪了摩文一眼,要是她来迟一步,离那个小子又要不明不白地死在最信任的人手上了。

“东方晓!”离听到了东方晓的声音,有些激动地低呼出声,“你没死!”

“是啊。”东方晓苦笑。

“哼,你这蠢女人,我还没有恩准你死,你怎么可以死!”语调一变,离又变成那个欠扁的死小孩了。

东方晓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是看向站在白颜夕身旁的闻人白。

白颜夕看到东方晓没有死,也有些惊讶,接着注意到闻人白脖子上的牙印,立刻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恼怒起来。

“你竟敢!”

东方晓冷冷睇向白颜夕:“你食言。”

白颜夕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出手便欲置东方晓于死地。

东方晓暗自苦笑,看来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她跟白颜夕都注定是冤家。

众魔族都目瞪口呆,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女王陛下。

连审判者大人……也有两个!

闻人霜站在东方晓身侧,浅笑盈盈,惟恐天下不乱。

这真是,王对王了。

几百年没有这么精彩的游戏了呢,无聊的魔界总算是发生一点能够令人期待的事情。

唇微启,白颜夕喃喃念咒,她的双掌之间,黑色的气息翻腾不止,转化为球状,那黑色的球体越来越大,她的身躯却越来越轻灵,慢慢升至半空。

东方晓知道这一击非同小可,如果不能挡下,那么摩文和离的命运便永远也无法更改。

东方晓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同时,那个人所擅长的阵法也流入她的脑海。她面色肃穆,缓缓伸出手,凌空划出一个“十”字,一道白色的气流猛地将空气切割,形成一个结界,所有的人都在那道白色的光芒之外,只有半空中的白颜夕,不可避免要掉入这“十”字魔法阵中。

白颜夕已经感觉到魔法阵的强大力量,手中的黑色光球袭向东方晓的同时,她也已经直直地坠入阵中。

这一场王对王的战斗令在场所有的魔族瞠目结舌,也在魔族之间流传了数百年,最后成为一个谁也不能肯定是否真实发生过的传说。

被魔法球击中的东方晓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便陷入了无限的混沌之中。

黑暗中,有人轻拍她的脸颊。

东方晓茫茫然睁开双眸,看到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洛特?”东方晓抬头按了按额头,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在哪个时空。

“呜……我亲爱的晓晓,你终于回来了……”洛特忽然将东方晓拉进怀里,夸张地干嚎。

这下,东方晓彻底明白——她这是回到糖果屋了。

洛特微笑着看她,眼中是了然。

“欢迎回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东方晓侧头,看到一双狭长的眼睛,忽然泄气地垂下脑袋,嚅嚅:“对不起……离,我想,我失败了。”

“我是摩文。”那男子微笑,满身的妖娆。

东方晓猛地抬头,瞪大眼睛:“那……离他……”

“蠢女人,我在这里。”一个极度欠扁的声音。

东方晓嘴角抽了抽,扭头看向声音的来处,随即对上一双深紫色的眼睛,那个红袍黑发的美丽少年正斜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恩准,你来扶我。”那个欠扁的死小孩神气活现地道。

东方晓气得要吐血了,结果便真的吐了一口血。

看来果然还是被白颜夕伤到了。

“晓晓!”洛特惊呼,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弯腰看她,“怎么了?”

“啊,你怎么了!”站在门口的离紧张起来,一脸慌慌张张地摸索着走向东方晓,却因为太急一下子扑倒在地,又一手正好撑在东方晓吐出的血上,更是惊得六神无主,“你怎么了!”

东方晓心情忽然大好,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个欠扁又别扭的死小孩,偶尔也有点可爱。

听到东方晓的笑声,离才缓过神。

摩文笑着摇头,上前扶起离,温声安慰:“别怕,没事了。”

离“哼”了一声,甩头不理人。

“这么说……我成功了。”东方晓忽然喃喃道。

“嗯。”摩文走上前,摸了摸东方晓的脑袋,“谢谢你。”

“你知不知道,白颜夕她……后来怎么样了?”东方晓犹豫了一下,道。既然她还在,没有消失,那么是不是代表白颜夕也受了重伤?

“陛下受了重伤,如你所说,变成了孩童的模样。”有人回答。

东方晓点点头:“原来……这样啊。”

“离,你怎么知道?”摩文好奇地道。

“咦,不是你回答的吗?”离讶异。

摩文摇头:“当时我只顾着保护你,没有去注意啊。”

“我也不知道。”离也摇头。

东方晓莫名其妙:“那刚刚是谁在说话?”

“我。”一个小小的声音。

“谁?”

“我。”

洛特摇头:“别看我,不是我在说话。”

“谁?!出来,不要鬼鬼祟祟的!”东方晓紧张起来。

“我!是我!”一个小小的声音不屈不挠,锲而不舍地道。

呃……锲而不舍……这个词好熟悉呀。

“好像,声音从这里发出来。”离的眼睛看不见,听力便特别的好,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洛特和摩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呃……

东方晓顺着离的手,讶异地看向自己的胸部,果然,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东西在蠕动。

“那是什么东西?”洛特怪叫起来。

东方晓看着这个长得十分眼熟的东西,脸色开始变幻莫测,这个东西她当然见过,当初闻人白就是这副模样,可是这一只显然不可能是闻人白,那么……只可能是另一个了。

闻人白的弟弟,闻人霜!

这只可恶的九尾狐,居然变成小毛球躲进她的衣服里!还居然跟着一起回来了……这个难缠家伙。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居然胆敢躲在晓晓的衣服里!我都没有进去过!你给我出来!”洛特发飙了。

“不要。”小毛球慢吞吞地摇头。

“出来!”

“我不要!”小毛球一脸惬意地往东方晓的衣领里缩了缩,“好温暖,好香呀……”

洛特气得暴跳如雷:“可恶的东西!”

“出来。”东方晓微笑着开口,声音温柔无比。

小毛球抖了抖,立刻伸出短短的小爪子,以极快的速度从东方晓的衣领里爬了出来,掉在地上,还滚了几滚,看得东方晓都忍俊不禁。

“你是什么东西!”洛特恶形恶状地问。

“我不是东西,我是九尾狐。”小毛球摇了摇小爪子,得意洋洋地道。

“嗯,他不是东西。”东方晓点头,表示同意。

摩文轻轻笑开,离也扯了扯嘴角。

洛特干脆大笑起来。

小毛球怒了,“咻”地一下变成一只威风凛凛的九尾白狐。

“你怎么跟来了?”东方晓看着他,好奇地问道。

“人家都是你的人了……当然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啊……”九尾狐走到东方晓身边,蹭了蹭,软软地撒娇道。

东方晓忍不住抖了一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晓晓,他是谁!”洛特摆出一副怨夫嘴脸。

“我是妖孽!”某妖孽同学甩了甩尾巴,抬了抬漂亮的狐狸脸,十分大声地道。

静默。

半晌,洛特暴笑出声:“哈哈,你是妖孽,妖孽……哈哈。”

“哼,你懂什么,这是恩人给我取的名字。”某妖孽同学摇身一变,幻化为一个华丽丽的美男子。

如缎的黑发用紫金发扣高高束起,一袭宽袖绣花白袍,但是那张脸,却是和闻人白一模一样。

“小白?!”洛特也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对,你是……”

“妖孽。”妖孽同学接话接得十分流畅。

东方晓按了按有些发疼的额角,无奈地介绍:“他是闻人霜,闻人白的……弟弟。”

“啊,对,我想起来了,小白是有这么一个弟弟。”洛特拍手,“可是……他不是狐族的族长吗?”

东方晓感觉脑袋更疼了。

这个家伙显然又丢下族务不管,擅自落跑了。

而且这一回,他仗着法力高强,竟然跟着她穿越了时空,只可怜那些长老们,这回是怎么也捉不到他了。

东方晓还没有开口,妖孽兄已经乐滋滋地点头:“对啊对啊,你们都没有这项殊荣吧~~”

“谢了,这样的殊荣我担待不起。”欠扁的死小孩离首先表达了他的不屑。

“晓晓……你又脚踩两只船……”洛特幽幽地看着东方晓。

东方晓仰天长叹。

这下,糖果屋里可有得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