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

1 人贩子或者连环杀手

凌晨3点半,我们才到家。

“别泄气。不管怎么样,我姐一定没事的。什么也别想,先睡一会儿吧。”董佳世抱了抱我。他可能发现了我在车上哭过。

我感觉身心俱疲。躺在**,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又无法思考。仿佛脑袋上漏了一个洞,在脑门的正中央,所有的想法像水蒸气一样从那里喷出,在空中重新聚集,变成佳萌的模样。我想她,我只能想到她。

我一直醒着,脑袋里空****地醒着。窗外已经大亮了,困意才渐渐露头。城市的尽头响起飘飘忽忽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然后就消失了。突然,我家的门铃响了。是警察,一定是他们找到了佳萌,现在送她回家了。这个想法像烟花一样在我的脑袋里绽放开来。

我跳下床,冲到门边,拿起门禁的话筒。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杜鸣家吗?”一个低沉的男声问道。

“对,是,我就是杜鸣。是不是找到佳萌了?”

“什么?”

“你们是不是找到佳萌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是静安分局的警察,能上楼说话吗?”

如果不是为了佳萌的事儿,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喂,请把门打开好吗?”

“哦,好的。”

我为他们开了楼门。

董佳世也出来了。

“警察?”他警觉地问,他的嗓子还是哑的。

“是。”

“什么事?”

“不知道呢。”

我们开了门等在门口。

大约两分钟后,警察上来了,是两个中年人,一胖一瘦,都穿着制服。

“请问你们谁是杜鸣?”瘦警察问。

“我是。”我举手示意。

“可以给我看一下身份证吗?”

“可以。”

我取了皮夹子,拿了身份证递给他。

“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瘦警察看看身份证上的照片,又看看我,把身份证还给我。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在人民公园里发生了一起伤害事件,我们怀疑与你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

“和佳萌有关吗?”伤害两个字让我害怕。

瘦警察看看胖警察,两个人脸上同时露出困惑的表情。

“佳萌是谁?”瘦警察问。

看来和佳萌无关,我稍稍松了口气。

“能看看你们的证件吗?”董佳世问。

瘦警察拿出他的证件递给董佳世,董佳世看过之后又还给他。

“什么伤害事件?为什么怀疑我?”

“他叫什么来着?”瘦警察问胖警察。

“辛玉麟。”胖警察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认识他,他怎么了?”我问。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到局里就知道了。你收拾一下,马上跟我们走吧。”瘦警察说。

辛玉麟,伤害事件。是他伤害别人,还是别人伤害他?看两个警察的态度,我好像是嫌疑人,那么肯定是别人伤害他了。我想到了张君雅,很可能是她干的。但愿他伤得不重。

“我们昨晚一直在一起,我能证明他昨晚没去过人民公园。”董佳世说。

“他还是要跟我们走一趟。”

“我可以一起去吗?”

“可以。”

我们洗了脸,换了衣服,坐上他们的警车,来到警察局。

我和董佳世在不同的审讯室接受讯问。给我做笔录的还是胖瘦搭档。瘦警察负责提问,胖警察负责记录。最主要的一个问题是我昨天晚上10点半以后的行踪。我讲了昨晚的经历。他们要了田仙一的手机号码,便出去了。不一会儿,瘦警察回来,告诉我可以走了。

“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吗?”

“昨晚那个辛玉麟和女朋友约会的时候被人袭击了。”

“和女朋友约会?”刚和江若茗分手就有了新女朋友?

“对,他的女朋友好像姓江,就是她报的警。”姓江,江若茗并没有和他分手?

“他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只记得姓江。”

“他女朋友没事儿吧?”

“没事,就他受伤了。”

“伤得严重吗?”

“不算严重,但也不轻。”他的脸上露出想笑又强忍住的表情。

“有什么好笑的吗?”

“没什么。”肯定有原因,只是他不想告诉我。

“为什么会怀疑到我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口咬定是你干的。现在已经证明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我和董佳世坐出租车离开警局。在车里,我拨通了张君雅的手机。

“你把辛玉麟怎么样了?”

“啊?你已经知道了?”

“真的是你?”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这件事可奇怪了。我给你发几张照片,你先看看。”

她发来三张彩信,标题分别是:先看这张、再看这张、最后看这张。我把手机举在我和董佳世中间,打开“先看这张”。是一个男生的正面照片,光线很暗,他**着上身,被绑在树上,蒙着眼睛,胶带封着嘴。看不清脸,猜测是辛玉麟。又打开了“再看这张”,还是那个男生,绑在树上,蒙着眼睛,封着嘴,变成了**。身上写了两个红字:人渣。**的部位通红一片,不知是染料还是血。还有一点不同是他的身体造型。上一张,他站得挺直。这一张,他的屁股很不正常地扭向了左边。又打开最后一张,这次是背面照,屁股是构图的中心,从他的肛门里伸出三根树枝。

我明白瘦警察为什么笑了。

我承认这么做很过分,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可怜他的同时,又觉得十分痛快,尤其解恨。

“张君雅搞的?”董佳世问。

“不知道呢。”

关了图片,给张君雅打过去。

“我看完了,说吧,怎么回事。”

“是按顺序看的吧?”

“是。”

“有什么感想?”她的语气颇为得意。

“没有感想。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张图呢,是我和江若茗的作品。我俩结成了同盟。她觉得辛玉麟很恶心,想教训他。我要为顾淑淑报仇,所以,我俩一拍即合,就有了这个计划。其实电话是辛玉麟主动打过来的,他不想分手,约江若茗见面好好谈谈,江若茗只好勉强同意了。她去赴约之前,我和你分开之后,我们到人民公园踩了点,找了一个很隐蔽又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晚上,江若茗和他一起吃了饭,又看了电影,最后带他来到人民公园我们找好的地点。我早就等在那了。他们吃饭看电影的时候,我回了趟家,让张大伟给你打了电话。为了方便我下手,江若茗还最后一次和他接了吻。我趁机从背后把他电晕。然后我们一起把他绑到树上,蒙上他的眼睛,封住他的嘴,继续电他,他哭了,还尿了,我们觉得差不多了,最后扒了他的衣服。本来我们计划是把他扒光的,但江若茗觉得看见他的下体很恶心,所以只扒了他的上身。把他绑在那,一是为了吓唬他,二是为了让蚊子叮他。江若茗说他对蚊子过敏,蚊子叮他一下能肿好几天。为了做出抢劫的样子,我们拿走了他的财物。”

“说重要的,第二张和第三张是怎么回事儿?”

“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我们扒完他的衣服就走了,去了附近的一家肯德基。对了,还有一件事,最后,报警的时候江若茗告诉警察她虽然没看清,但能肯定袭击辛玉麟的人是一个男的。因为先袭击的是辛玉麟,所以她才有时间逃跑。那个人并没有追她。其实,我们就是想让你成为嫌疑人,你不会怪我们吧?”

听她这么说,我有种参与其中的快感。

“已经没事儿啦,你继续说。”

“我们在肯德基坐了大概四十分钟,觉得差不多了,就回去看他。主要是想再拍几张他被蚊子叮得肿起来的照片,然后就回家,到家了再报警,让警察去接他。结果回到现场一看,我和江若茗都惊呆了,他已经变成第二张和第三张的样子了。”

“也就是说第二张和第三张是别人干的?”

“没错。”

“那些字都是真的吗?”顾及出租车司机的感受,我省略了“血”字。

“是不是真的用血写的?”

“对。”

“是真的,是用他的鼻血写的。照片上看不清,他的脸上也有血。下体的血也应该是鼻血,我过去看了,招来很多蚊子。不管是谁干的,我觉得这一招很有想象力。”

“后面的树枝呢?”

“嗯。也是真的。他被**了。”说完,她哈哈地笑起来,“笑死我了。这就叫恶有恶报。”

不是她干的,也不是我,那会是谁呢?在他的身上写人渣,用血涂满了他的**,把树枝插进他的肛门,怎么看都像是为顾淑淑报仇的仪式。凶手肯定是了解顾淑淑死因的人。顾淑淑的父母,我,佳萌,董佳世,学校的一些领导,办案的警察,辛玉麟的父母,了解真相的人差不多也就是这些。肯定不是这些人。还有谁呢?

张君雅的爸爸张大伟。他自觉对不起顾淑淑,有为她报仇的动机,很可能从张君雅那里得知了真相,也最有可能偷偷跟踪张君雅和江若茗。肯定是他。

我并不打算把自己的推断告诉张君雅。

“江若茗现在怎么样?警察会不会怀疑到你们?”

“她挺好的。昨天我们回来之后,她报了警,然后由她爸爸陪着去警察局录了口供。我们刚才还通过电话,她说她在警察局哭得梨花带雨的,所有人都相信她是受害者。唯一遗憾的是她爸现在禁止她出门了。我觉得警察肯定怀疑不到我们,全程我们都戴了手套,避开了摄像头。不过呢,为了尽量不引起嫌疑,我今天就不去找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件事儿和佳萌有关。”我将自己的感受告诉董佳世。

他想了想。

“是因为再回去的时候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也许吧。”

我们去了派出所。雷警官不在,他的同事说他去了市局。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

我和董佳世一路沉默着走回家里。已经10点多了,又是一个大热天。我冒了一身汗,昨晚睡得虽然少,却不困,唯独总是觉得眼前的东西在摇晃,太阳穴还一跳一跳地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时,雷警官的电话打进来。接通之后,我按下免提。

“我刚才开会呢。现在有两个新消息。第一个,许平生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凶手先是用钝器将他打晕,然后掐死了他。没有指纹,暂时从尸体上还没有发现其他线索。第二个消息。”他顿了一下,“我们查看了那个公共电话的通话记录,发现有四个可疑的号码。通话都很有规律,全是在周五晚上打出去的。每个号码都打过六七次,然后就再也不打了。四个号码不是一起打的,是有先有后,间隔是两个月左右,明白我的意思吧?”

“一个号码打了几次,隔两个月,又开始打另一个。是这样吗?”董佳世问。

“对,就是这样,于是,我们开始查这四个号码,结果发现这四个号码分别属于四个小姐,而她们的名字又都在我们的失踪人口记录里。失踪的时间就是那个公共电话最后一次给他们打电话的时间。再算上邰晓红,一共就是五个。因为之前那四个小姐的失踪是在不同的辖区报的案,时间上又有相当长的间隔,所以没能把她们联系在一起。”

“他们的失踪和我姐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吗?”

“总的来说,我们认为有很大的可能性,给那些小姐打电话的人与给许平生打电话的人是同一个人。”

“我姐的失踪也和这个人有直接的关系?”

“我们认为是的。”

“关于失踪的这五个人,你们认为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把他们怎么样了?”

“没有证据,也不好妄加推测,但说实话,我们认为凶多吉少。”

“总有个方向吧?”

“初步推测大概有两种可能,被拐卖了,或者,被杀了。”

“也就是说这个人要么是人贩子要么是连环杀手?”

“这两种可能性比较高,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这两种可能之中,你认为更有可能是哪一个?”

“我个人更偏向于是人贩子。”

“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连环杀手,那五个人都被杀了,她们的尸体呢?为什么一直没有尸体被发现呢?杀人之后最难处理的便是尸体。还有动机,他为什么要杀那些小姐呢?”

“可是他杀了许平生。”

“如果他是连环杀手,又一直没有尸体被发现,说明他处理尸体的手段非常高明。许平生的尸体却轻易就被发现了,这说明他很可能不是连环杀手,对不对?”

“有一定的道理。”

“另外,现在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许平生就是被他杀死的。”

一直是董佳世在问。

我感觉呼吸困难,就像被人用枕头捂住了脸。脑袋像灌了胶水,又进入了粘连麻木的状态。我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却想不出任何问题。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线索吗?”董佳世又问。

“暂时还没有。市里很重视这个案子,已经成立了专案小组,我现在也是这个小组的成员,有什么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你。”

用凉水洗了头,麻木的状态才有所缓解。太阳穴还是疼,勉强可以思考。我坐回沙发上,回想刚才听到的内容,试着提炼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最重要的问题是带走佳萌的人到底是谁。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杀死许平生的人把她带走了,一种是另外一个人。张君雅、顾进全和田仙一以及江友诚的嫌疑基本都解除了。是另外一个人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很有可能就是杀死许平生的人带走了佳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用公共电话给许平生打电话的人。

可是,这个人究竟为什么给他打电话呢?还是用公共电话。

这个人很可能是人贩子,或者是专杀小姐的连环杀手。所以,之前我关于他和许平生因邰晓红而争风吃醋的猜想都是错的。

董佳世的那个猜想很可能是真的。

“还记得昨天你说过的那个假设吗?许平生勒索了佳萌,他很可能也会勒索那个公共电话男。”

“我也想到了。你继续说。”

“刚才雷警官说了,这个人很有可能不是人贩子就是连环杀手。如果他认为许平生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会怎么做?”

“如果他是连环杀手,可能会想杀了他。”

“可能开始的时候,他没想杀死许平生,只是想确认一下许平生到底有没有发现他的秘密。所以,他先用公共电话给许平生打电话,约他到一个地方取快递,然后开始跟踪他,最后跟到了他家。佳萌离开之后,他发现许平生被打倒在地,昏了过去,于是,他就想,不管他看没看见,掐死他算了。”

“许平生是快递员,需要到处走取送快递。可能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认为许平生可能发现了他的秘密。”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有一个问题,既然他怀疑许平生发现了他的秘密,为什么没有马上采取行动呢?他给他打电话了,说明他没有立刻就采取行动。”

“他当时抽不开身。”

“他是一个人?”

“应该是吧。”

“可是通常情况下人贩子都是团伙作案吧?”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人贩子?”我更愿意相信他是人贩子。

“假设他是人贩子,为什么总是周五晚上给小姐打电话呢?没有必要这么有规律吧。还有,你觉得他会用什么手段来拐卖这些小姐?把她们绑上运走卖掉,还是骗取她们的信任,然后以旅游或者其他的方式把她们**到什么地方卖掉?肯定是后者,对不对?”

“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许平生怎么可能会发现他的勾当呢?”

“让我想一想。”我闭上眼睛,用手按住太阳穴,这样头疼会减轻一点,“我们刚才假设的都是那个人怀疑许平生发现了他的勾当,如果是他真的发现了呢?如果许平生发现了变态杀手正在杀人,或者是处理尸体,他会选择报警,还是选择勒索他?”

“报警。”

“如果是发现了他是人贩子呢?”

“还是那个问题,他怎么发现的呢?”

“既然他是人贩子,他可能不仅拐骗小姐,可能也拐卖其他妇女或者孩子,很可能就会用到暴力的方式,正巧被许平生撞见了。”

“有这种可能。然后许平生就勒索了他?”

“没错。许平生也不是好人,他并不在乎拐卖不拐卖的,只想要钱。”

“那个人可能一开始就想要干掉许平生,所以才用公共电话给他打电话。”

“没错。”

“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是他怀疑许平生发现了他的秘密,那么他有可能是连环杀手。如果是许平生确实发现了他的秘密,那么他几乎可以肯定是人贩子。对不对?”

“还有,雷警官说一直没有尸体出现,尸体是最难处理的,假设他是连环杀手,却一直不见尸体。而且,他还坚持用公共电话给被害人打电话。这些说明什么?”

“说明他很谨慎。他越谨慎,许平生发现他秘密的可能性就越小,相应的,他是连环杀手的可能也在减小。”

“没错。”

我又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们一直假设他和许平生并不认识呢?”

“因为我一直认为如果他们是朋友,或者认识,他看见许平生被打晕了应该救他,而不是掐死他。”

“许平生认识佳萌,却专门跑到上海来勒索她。”

“如果他们认识,许平生就更有机会发现他的秘密。”

“他是人贩子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还有,如果是人贩子,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把我姐带走了。至于杀死许平生之后,他为什么没走,肯定有客观的原因。比如院子里一直有人。”

“总的来说,他更有可能是人贩子。”

“应该是的。”

得出这样的推论,我感觉轻松了一点,仿佛即将溺毙的人终于挣扎着把头探出了水面,吸到了一口空气。

为了集中精神,我站起来,来回走动,努力想象更多的联系,更多的可能,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我的脑袋里只剩下疼痛。不知不觉中,我放弃了思考,开始祈祷,祈祷佳萌一定没事儿,祈祷警方能马上有所突破,把佳萌找回来。虽然我不愿承认,但警方似乎已经成了我们唯一的希望。

到了中午,尽管我俩都没有食欲,董佳世还是叫了外卖。我硬着头皮吃了几口。随着食物落肚,困意就像一把千万吨的大铁锤忽的一下砸将下来,我进入没有色彩没有记忆的虚无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身上全是汗,感觉就像刚从一摊浸泡着动物尸体的沼泽地里爬出来,鼻腔里还残留着似有似无的恶臭。我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室内有些昏暗,阳台上拉着一半窗帘,茶几上有半杯水,董佳世并不在我的视线里。天刚亮?已经是第二天了?董佳世去哪了?佳萌呢?警方有消息了吗?在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佳世。”我站起来,急声喊道,“佳世。”

董佳世慌慌张张地从客卧跑出来。我们站着,互相看着,过了半分钟才先后缓过神儿来。我是睡糊涂了,他被我的叫喊吓蒙了。

时间是下午4点53分。我们查看了各自的手机,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他先去洗澡。我坐在沙发上稳定心神。刚从沼泽里爬出来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我厌恶这种感觉,它让我联想到死亡,以及和死亡有关的一切。许平生,顾淑淑,江友诚的妻子,佳萌的父母,视频中的那些猫,还有上午雷警官打电话时说的那句话:尸体呢?为什么一直没有尸体被发现呢?换我洗澡的时候,我心里想着的还是这些。

隔着水流的哗哗声,我听见我的手机响了。董佳世替我接了。我关了水龙头听他说话。心里想着最好是雷警官。

“他正洗澡呢。等他洗完了让他给你打过去。”董佳世说。

“是章白羽。”他走到浴室门前告诉我。

洗完澡,我给她打过去。

“今天怎么样?有进展吗?”

她的关心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为一种负担。

“暂时还没有。有事儿吗?”我想尽快结束谈话。

“有一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不过,还是决定告诉你。”

“什么事儿?”

“我之所以想告诉你这件事,一是想说明那天你的那些话是对的;二是想让你知道,或者说证明吧,那些没有责任感的混蛋迟早要遭报应,而那些有责任感的人,就像你,肯定会有好报,所以,佳萌一定会没事的。”

她的铺垫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也很不耐烦。

“到底是什么事儿?”

“简单点说吧,那个男生,你跟我说过的那个男生,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哪个男生?”我想到上午的事儿,“你说的是辛玉麟吗?顾淑淑的男朋友。”

董佳世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为了他也能听见,我打开免提。

“我不知道名字,就是那天你去喝咖啡遇见的那个女孩儿的男朋友。”

“对,就是他,他已经受到了惩罚是什么意思?是你把他弄成那样的?”

“你知道了?”

“真的是你?”

“是我。你怎么知道的?”

“张君雅告诉我的,警察也找过我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太让我意外了。

“警察找你了?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已经没事儿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和他并不认识啊。”

“因为他应该受到惩罚。”

“你不是觉得无所谓吗?我们还为此吵了一架。”

“和你聊完,我自己想明白了,这种事不能无所谓。”

“可是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呢?”

“其实,那天我对你说谎了。我根本没有别的事,就是想回星巴克去找他。我回去的时候,他正拉扯着一个女孩站在路边,多亏他的小包,我才能认出他。女孩挣脱他打车走了。他也打了一辆车,我就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回家。本来,我自己有一个计划。昨天请了一天假,跟了他一天,到了晚上看到那两个女孩把他绑在公园里,我就临时改变了计划。”

回想照片上辛玉麟的惨状,还有章白羽过去的经历,我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她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也怨我,我不应该和你说那些事儿。”

“你千万别这么想。这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点,我很享受惩罚他的过程,比,猫过瘾多了。真的,一点不骗你。好啦,不和你说了,你只要记住前面我和你说的话就行了,你是好人,肯定有好报,所以,佳萌肯定没事。挂啦。”她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她喜欢你。”董佳世说。

“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

我也感觉到了什么,不是她喜欢我,而是上午和张君雅通话之后就曾出现过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变得更加清晰了。章白羽惩罚辛玉麟和某件事或者某个东西或者某个人有着如若神似的联系,而这件事或者这个东西或者这个人又与佳萌的失踪存在着可能的关联。

我把章白羽的话翻来覆去想了两遍。就像被血腥吸引的鲨鱼,之前关于死亡的那些片段自动加入进来,一个可怕的猜想渐渐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怎么了?”董佳世察觉到我神色的变化。

“等一下,我再给章白羽打个电话。”

我拨通了她的手机。

“你刚才说你很享受惩罚辛玉麟的过程?”

“对的。”

“你觉得比虐猫过瘾多了?”

“对的。怎么了?”

“如果,现在,定期给你一个人,让你像虐待辛玉麟一样虐待他,你还会去虐猫吗?”

她沉默了片刻。

“为什么这么问?”

“这一点很重要,请你完全凭感觉回答我。”

“不会。”

“确定?”

“确定。”

“我知道了,再联系。”

我挂了电话。手在激动和恐惧的双重作用下不停地颤抖。我想到一个嫌疑人,但如果他是嫌疑人的话,他就是连环杀手。

“到底怎么了?”董佳世催促道。

我握住他的右手,示意他先别问,默默地将整个猜想又推演了一遍。

所有的可能都不容我们逃避。

“一个人过去虐猫,现在不那么做了。我们原来一直认为他好了,可是刚才章白羽的感受让我想到,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虐猫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够刺激了。他的行为升级了。”

“开始虐待人了?虐杀?”

“有这种可能,对不对?”

“你说的是谁?”

“蔡俊辉。”

“就是用鱼缸……”他也想到了。

在那段视频的后半部分,蔡俊辉又向鱼缸里加了很多浓酸。最后,张君雅的那只大黄猫几乎完全溶解在鱼缸的**里。

“他用浓酸处理尸体?”他惊恐地看着我。

“所以一直没有尸体被发现。”

“他结婚了吗?”

“结婚了,有一个女儿。”他们在群里聊天的时候他说过要去哄女儿睡觉,“这一点我已经想过了。结婚了,有个女儿,只是减小了他是变态杀手的可能性,不能确定他就不是。还有,他认识佳萌,这也可能是带走她的原因。说不准他像田仙一一样,也爱上了佳萌。”

“有一个实际操作的问题。如果真的是他,他肯定需要一个地方藏人处理尸体,肯定不是家里。如果是晚上出去的话,他怎么跟他老婆交代呢?”

“如果是白天处理尸体呢?正是因为他白天处理尸体,许平生才会在送快递的时候碰见他,他才会怀疑许平生是不是发现了他的秘密,他才会给他打电话,跟踪他,最后杀了他。”

“但他给小姐打电话都是在周五的晚上。”

“可能周五的晚上他老婆不在家。”

“也不能排除其他晚上他就不出门。”

“不能。”

“现在怎么办?报警吗?”

“没有证据,只是推测。警察去找他询问,只会打草惊蛇,反而对佳萌不利。”

“我们自己去监视他?知道他住哪吗?”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6点09分了,他已经下班了。可我只知道他工作的地方。如果再给他打电话约他见面,势必会引起他的疑心。他们群里的人可能有人知道他家在哪。

我再次打给章白羽。

“你觉得蔡俊辉这个人怎么样?”

“不太了解。虽然我们在一个群里,但没什么交流。”

“他和佳萌的关系呢?”

“和我与他的关系差不多,私下里没有往来。”

“你知道他家住哪吗?”

“不知道。”

“谁会知道?田仙一可能知道吗?”

“很可能。他俩关系还是挺密切的。要我帮你问问他吗?”

“他俩的关系密切到什么程度?田仙一会不会告诉蔡俊辉我们问过他家地址?”

“不会。田仙一跟我和佳萌的关系更好。虽然他人很怪,但值得信赖。我可以保证。”

“知道了。我自己问他。挂啦。”

我马上打给田仙一,开着免提,好让董佳世也能听见。电话接通了,田仙一并没有说话。

“喂,田仙一吗?我是杜鸣。”

“杜鸣啊。你好。我正睡觉呢,反应有点慢。不好意思。”

“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我有一件事儿想请你帮忙。”

“说吧,我已经醒了。”

“你知道蔡俊辉家住哪吗?”

“知道。”

“能把地址告诉我吗?”

“可以。你记一下。”

“等一下。还有,他开车吗?”

“开车。”

董佳世取了笔和纸。

“你说吧。他开什么车,什么颜色,车牌号码都告诉我。”

他说得很详细,董佳世统统记了下来。

“还想求你一件事儿。”我说。

“说吧。什么求不求的,我们是朋友。”

“帮我保密,先不要告诉他我问过你他家的地址。”

“你们开始怀疑他了?”

“对。”

“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他你们在怀疑他,这样可以刺激他,让他有所行动,对咱们有利。”

“还不是时候。”那个人选择用公共电话,说明他的防范意识很强。在假设他就是那个人的前提下,还是不惊动他为好。贸然刺激一个可能的连环杀手肯定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懂了。我也想求你一件事儿。”

“说。”

“你们打算跟踪他,对不对?”

“对。”

“能带上我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帮忙,多一个人也多一个帮手。而且,他家的小区有两个门。”

我看了看董佳世,他点头。

“好,我们在哪见面?”

“就在他家小区门口见面,我家离他家更近,我先过去。”

“他认识你的车吧?”

“我坐出租车。在小区的北门等你们。”

2 绝望的**

田仙一告诉我们的地方是靠近静安寺的一个高档小区。我们刚到北门,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已经看见你们了。我在你们后面路边的出租车里。”

我下了车,坐进田仙一的出租车。董佳世开车去了南门。

田仙一穿着运动短裤和宽松的T恤,一身黑,看着像篮球运动员。

“来啦。”他匆匆瞅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向小区的门口。

“你到多长时间了?”

“十分钟吧。”

“有什么动静吗?”

“还没有。”

“这儿的房子很贵吧?”

“十万一平米总是有的。”

“他家这么有钱?”见过蔡俊辉两次,没看出他是有钱人。

“应该是他媳妇儿家有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入赘的。”

他尽量向车门靠了靠,以便腾出更多的空间,方便我从车窗向外看。可他的长胳膊长身躯实在太占地方,我只能从挡风玻璃望出去,才能看见小区的大门。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女儿姓祁,不姓蔡。”

不管是入赘,还是怎么样,他都算是有钱人,为什么还要参与贩猫这样的小生意呢?

“在花钱方面,他节省吗?”

田仙一摇摇头。

“不是节省,而是抠门。我就跟你说一件事儿,他经常这么干,烟抽一半,有事儿不能抽了,他会止了烟,把剩下的一半放回烟盒,下次接着抽。”

这样看来,虽然他家里有钱,但经济上并不自由,甚至可能每个月的工资都要全部上交,所以他才参与贩猫。他家里肯定不知道他的贩猫生意,贩猫的收入他可以自由支配,可是他还是很抠门,为什么?因为他把钱花在了别的地方,比如找小姐,可能还需要租一间房子。他的嫌疑又增加了一点。

“你觉得他家庭生活幸福吗?”

“你怎么跟央视似的?”

“认真的。”

“我真不知道。”

“感觉呢?”

“这么跟你说吧,我们一起去找过小姐。如果我结婚了,我不会再找小姐。”

“他总找小姐吗?”

“和我一起只有那么一次。”

找过小姐,使他的可能性又增大了。

“你昨天送的光碟我已经看完了。他的那一段是什么时候录的?”

他想了想。

“鱼缸的那个?”

“对。”

“两年前吧。你怎么看出来是他?”

“他手腕上的烫疤。”

“观察得够仔细的。”

“他用的是什么**?”

“浓硫酸。”

“那是他的方式吗?他总是那么干?”

一辆白色的宝马X3驶出小区。田仙一说蔡俊辉开的就是这款车。我的心悬起来。轿车转向我们,车牌号码不同。我的心又落下。后背已经被汗濡湿了。

“他现在已经不,猫了,是吧?”我继续刚才的问题。

“是的。”

“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他结婚几年了?”

“他女儿四岁。具体结婚几年,我不知道。”

这么看来,他的婚姻,他女儿的出生都不是他停止虐猫的原因。

“对了,上午有个警察给我打电话,问我们昨晚是不是在一起,我说的实话,没错吧?”他用好奇的眼神看我。

“没错。麻烦你了。”

“警察为什么找你?”

“他们怀疑我和一起伤害事件有关。”

“什么伤害事件,方便说吗?”

“关注一下本地新闻,也许能看到。”

他明白我不想多说,便不再多问。

我们不再说话,车里安静下来。出租车司机已经睡着了,打起了呼噜。

天空一点一点地黑掉,眼前的小区渐渐变亮,出入小区的车辆越来越少,我感觉越来越焦躁。8点钟整,我忍不住打给雷警官。他告诉我他们正在全力以赴全方位地调查,但目前还没有实质性进展。

又一辆白色的宝马X3开进了小区,不是蔡俊辉的车。

田仙一也感觉到我的急躁。

“要不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刺激刺激他,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你准备怎么说?”

“我就说你给我打电话打听他的情况,好像在怀疑他和你媳妇儿的失踪有关。不说你问他家地址的事儿。”

“好,打吧。”我狠了狠心,决定赌一把。

田仙一打通了他的手机。我俩把耳朵凑到一起。

“喂,干吗呢?”田仙一问。

“看电视。有事儿吗?”

“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说吧。”

“董佳萌失踪了,你知道了吧?”

“知道。”

“刚才董佳萌的男朋友给我打电话了,向我打听你的情况。他好像怀疑你和他媳妇儿的失踪有关。”

“为什么怀疑我?”

“不知道。我是这么想的,你也主动点,赶紧找出证据证明不是你,省得他浪费时间。我们和董佳萌也算是朋友,就算是帮她的忙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找啊?你觉得他是因为群里的事才怀疑我吗?”

“很有可能。”

“那我就没办法了,我确实在群里啊。”

“也是。那就等他联系你再说吧。”

“只能这样了。”

“还有一件事儿,这批货昨天已经运走了。我们又要换地方了。现在的这个地点又被那些傻逼发现了。你没事儿也注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好的。”

田仙一放下手机。

“怎么样?说得还行吧?”

“这批货是指昨晚的那些猫?”

“对。”

“你觉得他的语气什么的都正常吗?”我跟他不熟,听不出区别。

“挺正常的。”

仅凭这一点什么也说明不了。

“能听出来他在哪吗?是不是在家里?”

“应该是在家呢。刚开始的时候他旁边有小女孩儿在说话。”我好像也隐约听到了。

不知道这通电话是否刺激了蔡俊辉,但它确实刺激了我。我开始期盼他能给我打电话,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是个喜欢给女儿讲故事书的好爸爸。

十分钟过去了。我的手机没有一点动静。驶出小区的只有一辆黑色雪佛兰。

“他会不会还有一辆车?”我为自己才想到这个问题而感到恼怒。

“应该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他开别的车。”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我肯定他只有这一辆车。这样说你可以放心了吧?”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媳妇儿不会开车。上海车牌又那么贵,他没有必要弄两辆车。”

“你怎么知道他媳妇儿不会开车?”

“他跟我说过他媳妇儿上下班都是他送接。”他保持着一贯的慢悠悠的语速,好像对我的所有问题都早有预料。

“他天天接送媳妇儿上下班,是不是可以说明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呢?”如果他们夫妻感情好,他是连环杀手的可能性会不会小一点呢?

“如果他们感情特别好,他还会去找小姐吗?”

我无言以对。爱与性可以分开吗?我不知道。

又等了半小时,蔡俊辉的车还是没有出现。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田仙一说。

“问吧。”

“你们为什么会怀疑到他呢?”

“浓硫酸。”

“我没懂。”

“好好想想。”

我希望他能想到一些我们想不到的东西。

他想了一会儿。

“想不出来。”

出租车司机已经醒了,我不想让他知道得太多,便用手机打出来给田仙一看。

刚在手机上打出“连”字,手机就响了。是张君雅。

“喂……”

“你们快来。我知道是谁绑走你女朋友了。”她抢着说。声音压得很低,颤巍巍的。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虽然听得很清楚,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哎呀。是蔡俊辉,就是他绑走了你的女朋友。你快过来。”

她的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你怎么知道?”

“我跟踪他一天了。他刚才出门了,骑的是一辆摩托车。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就是那天跟在我后面的那个人。那个人很可能骑的也是摩托车,不是电动车。最重要的一点,刚才我们路过那个电话亭了。你不是说那是他去干坏事的必经之路吗。”

张君雅肯定是为了给她的猫报仇才跟踪他。我没看见有别的出租车停在附近,也没看见有摩托车从小区里出来。她一直在南门?

“你现在在哪呢?”

“就在电话亭的那条路上。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你就先往电话亭这边来吧。等他停了,我再告诉你具体地址。”

“好。你千万小心,千万不能让他发现你,知道吗?”

“知道。我有经验。”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跟踪的是什么人。

“如果他发现你了,你就坐车走,什么也别管。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下出租车。知道吗?”

“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他发现的。你放心吧。”

“记住,千万别下车。我先挂了。”

我有种噩梦成真的感觉,仿佛天空裂了一个口子,黑暗如肿块一样倾泻而下,盖住了城市中的所有光芒。

“走,去小区的南门。”我命令出租车司机。

“怎么了?”田仙一问。

“他已经走了。他有一辆摩托车。”我并不想责怪他,但语气里还是忍不住带出了埋怨。

“我真不知道他还有一辆摩托车。”他急着解释。

“不怪你。”

“董佳世跟着他呢?”

“不是,是另外一个朋友。你还要一起去吗?”

“当然了。一会儿还需要这辆车吗?”

车多容易暴露。

“不用了。”

到了南门,我们跳下出租车,钻进董佳世的车内。

“你们怎么来了?”董佳世吓了一跳。

“就是蔡俊辉。他已经走了,骑了一辆摩托车,张君雅正跟着他呢。他们刚刚经过了那个电话亭。”

我一边说,一边按照电话亭的地址设置好导航。董佳世发动了汽车。

“张君雅?她怎么知道的?”他一脸困惑。

“她跟踪他一天了。”

“你看见他的摩托车了吗?”田仙一问董佳世。

“没有,我这边一辆摩托车也没有。”

“我们那边也没有啊。你的消息准确吗?”他转而问我。

“小区还有别的门吗?”我问。

“没有。”田仙一回答。

我看了看董佳世,他也摇摇头。

我们都没看见摩托车,他是从哪出去的呢?

“我打电话问问。”

打给张君雅,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你们到哪了?”

“刚出发。我问你,你们刚才是从南门走的,还是从北门走的?”

“什么南门北门?”

“他家的小区有两个门,他是从哪走的?”

“谁说有两个门?只有一个门。”

“他家住在哪?是不是在静安寺附近?”

“不是,我也不知道是哪,可能是普陀区的什么地方。问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你自己千万小心。千万别下出租车。”

为什么我们监视蔡俊辉,田仙一会如此积极地参与?他并不是想帮忙,而是在监视我们。他利用我们对他的信任把我们带到另外一个地方拖住我们,以便为蔡俊辉争取足够的时间去转移佳萌,或者干脆……他给蔡俊辉打电话,其实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告诉蔡俊辉自己这边一切正常,他可以按计划行动了。所以,接到他的电话之后,蔡俊辉就离开了家。他有不在场的证据因为他是策划者,蔡俊辉才是执行者。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们。既然虐猫可以几个人一起,变态杀人狂也可能会有同伙。或者,他们既贩猫,又贩人。总之,他俩是一伙的。

愤怒、激动、悔恨同时在我的胸腔里燃烧起来。愤怒是因为田仙一的欺骗。激动是因为既然他是蔡俊辉的同伙,肯定知道佳萌的下落,我们马上就可以通过他找到佳萌了。我恨我自己现在才识破他的真面目。

我压制住内心的波澜。必须先稳住他,才能顺利地制服他,最后问出佳萌在哪。

“你朋友怎么说?”田仙一问我。他还在装好人,想从我这套出更多的信息。

“她也没说明白。不管它了,只要能找到蔡俊辉就行。”

我装出征询他意见的样子,回头看了看他。他好像挺不甘心。

“后备厢还有水吗?我有点渴。”我问董佳世。

“有。”

“停下车,我去取瓶水。”

董佳世诧异地瞟了我一眼。我眯起眼睛笑了笑。这是我假笑的表情。他立刻明白了我另有用意,把车停到路边。

我到后备厢拿了三瓶水,又从工具箱里找出一把十花螺丝刀,揣到屁股兜里。暴力是我的方法。我想看到田仙一因痛苦而颤抖、哭泣、求饶的样子。我心中有一座剧烈喷发的火山,驱使着我去毁灭他。

我坐进后排座,打开车顶的灯,把水分给他俩。

董佳世大概猜到了我的意图,锁了车门,照常开车。

我喝了一口水,用余光紧紧盯住田仙一。他也打开了矿泉水,就在他咽下第一口水的那一刻,我放下水瓶,转身扑向他,左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按到车窗上,右手掏出螺丝刀,抵住他的咽喉。

“说,你们把佳萌藏到哪了?”

他吓坏了,呛了水,想要咳嗽,却被我掐住了脖子,咳嗽不出,脸瞬间就涨成了紫红色。

“你说什么呢?”他好不容易强忍住咳嗽,艰难地问。

“你们把佳萌藏在哪了?”我咬着牙,努力控制住右手,不让螺丝刀刺进他的气管。

“你认为我和蔡俊辉是一伙的?”他拿着水瓶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不是吗?”

螺丝刀刺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渗出来,我感到发自心底的愉悦。

“蔡俊辉的家就是在那个小区。你朋友跟踪他去的地方可能是他爸妈家,或者是他老丈人家。他家就是在那个小区。我没骗你。”

“是吗?”

“不骗你。”

“再问你一遍,佳萌在哪?”

“我不知道,我不是蔡俊辉的同伙。”

不吃苦头,他是不会承认的。

我撤回螺丝刀,用力刺入他的大腿。

“啊——”他惨叫一声,身体不住地颤动。

“快说,佳萌在哪?”我低吼着问他。

“我不知道。”他咧着嘴,表情痛苦,但目光并不躲闪。

我又在螺丝刀上加了一把劲儿。

“啊——”

“佳萌在哪?”

“我真不知道。你冷静点。”他的嘴咧得更开了,语调带着哭腔,“你仔细想想,刚才是不是我问的他看没看见蔡俊辉的摩托车?如果我是蔡俊辉的同伙,我干吗要提这茬啊?我也不应该上你们的车啊,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让他把手机交出来。”董佳世向我喊道。

“听见了吗,把手机交出来。”

“对,你们可以查看我的手机。如果我真是蔡俊辉的同伙,我应该给他报信,告诉他你们的朋友正在跟踪他,对不对?可我没有啊。你们看手机。”他慢慢地从裤兜里拿出手机,举到我眼前。

“扔到前面去。”我命令他。他照做。

我抓着插入他大腿中的螺丝刀,感觉就像穿过黑暗抓住了佳萌的手指。

“说,你们把佳萌藏到哪了?”我继续逼问他。

他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眼角流出了眼泪。

“你冷静点,等他看完我的手机再说,行吗?”他哀求道。

“你给蔡俊辉打过电话。”我能听出董佳世语气里的恨意。

“是我们一起打的,为了刺激他。”他期盼地看着我。

“几点打的?”我问董佳世。

“8点06分。”

“就打这么一次?”

“对。”

之前的通话记录可以删除。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机会背着我给蔡俊辉打电话。也就是说,即使他是蔡俊辉的同伙,也还没有找到机会告诉蔡俊辉他被人跟踪了。

“可以相信我了吧?”他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你不是不想给他打电话,是一直没有机会。”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根本不应该上你们的车。我应该找机会给他打电话才对。”

“你认为掌握我们的行踪比给他打电话更重要。”

“怎么可能呢?当然是通知他更重要。”他争辩道。

他还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和我惩罚他的决心。

我猛地拔出螺丝刀,又猛地插进他的大腿,比刚才用的劲儿更大。

“啊——”他眼睛紧闭,嘴巴大张,像小孩儿一样号啕大哭,同时开始胡乱地挥舞手臂,“救命啊!”他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

“说,佳萌在哪?”我用左手再次掐住他的脖子。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变得虚弱,“我真的不知道。”

我刚要转动螺丝刀,他马上又哭喊出来。“别——”他伸出左手握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心又凉又湿。

“佳萌到底在哪?”我放开嗓门向他大吼。

“我真的不知道。求你了,听我说句话。”他用力咽了咽口水,可怜兮兮地说。

“让他说。”董佳世劝我。

“说。”

他舔了舔嘴唇。

“你看这样行吗,别再扎我了,把我关进后备厢吧。如果最后证明我真的是他的同伙,你们再打我、扎我,怎么都行。反正我也跑不了。你们觉得怎么样?我真的受不了了,求你了,别再扎我了。如果你再扎我,我就只能瞎编了,真的。那样反而耽误事儿。你觉得呢?”

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吗?如果他一直不说,在弄清事实之前,后备厢是他唯一的去处。

“你觉得呢?”我问董佳世。他应该比我冷静,判断比我准确。

“先把他关到后备厢吧。”

董佳世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汽车。

“不用绑我,也不用堵我嘴,螺丝刀也不用拔了,就这么放着吧。我保证配合,咱们别浪费时间了,找到蔡俊辉才是正事。”

我本来也没想绑他,巴不得他跑呢。他要是想跑,说明他就是蔡俊辉的同伙,到时候我就一点顾忌也没有了。

“还有,搜搜我身上,防止我还有一个手机。”

董佳世搜了一下,只找到一个钱包和一串钥匙。

我们扶他下了车,又帮着他钻进后备厢。他没有一点要跑的意思,我有点遗憾。

“如果要帮忙,就来找我,你们知道我会一直在这儿。”他硬挤出一丝笑容。

即使是冤枉他了,我也不后悔。我递给他一瓶水,关上后备厢。

从刚才的暴行中我获得了黑暗的力量。我变得坚硬,强大。与这样的力量相比,所有的推测和假想都显得干瘪,软弱,乏味,一无是处,令人厌烦。现在,我急需的是一个结果,一个答案,我需要佳萌还活着,为此我不惜破坏,摧毁,不惜付出血与罪的代价。汽车在路上飞驰,董佳世专注地看着前方,脸上露出少见的冷酷表情,我明白,他和我想得一样。

就快到电话亭的时候,张君雅发来短信,是一处地址,灯塔路10号华紫小区17号。我重新设置了导航,二十六分钟之后,赶到小区门口。是一个高层小区。几十栋二十多层的高楼黑黢黢地立于一块拆迁后的荒地中央,就像是巨型墓碑群。17号楼对面的停车位上稀稀拉拉停着几辆轿车。停车的时候,我看了看,没有出租车,那几辆汽车里也都没有人。张君雅无非坐出租车和用手机软件叫专车两种选择,或者,她停在别的楼前了?我赶紧给她打电话,竟然无人接听。

“我告诉她千万不要下车的。”

“先别急,稍微等一下。”

说话间,从17号楼里走出一个长发穿裙子挎着包的女人。也许张君雅伪装了呢。我摇下一半车窗。如果能认出是她,就在她走近的时候小声喊她。那个女人走到拐弯处,只是向我们这边瞟了一眼,然后就拐向了另一边。不是张君雅。我又打她的手机,还是没人接。那个女人已经走出了我们的视野。我摇上车窗。

“从来就不听话。”我气得想摔手机。

“再等等。”董佳世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又等了大概一分钟,还是不见张君雅的踪影,我拿起手机刚想给她打电话,就听有人敲我这一侧的车窗。我被吓得一哆嗦,手机险些掉了,扭头一看,一个长发戴眼镜的浓妆女人正在朝我笑。见我注意到她,她又敲了敲车窗,说了句什么,听不清,看嘴形,像是在说,是我。“是张君雅。”董佳世比我先反应过来。他开了车锁,张君雅钻进后排。

“你听不懂中国话啊!不是告诉你千万不要下车嘛!”我忍不住呵斥她。

“我也不想下车,可是不下不行啊。”她摘了假发和眼镜,看上去兴奋异常,仿佛正在经历一件足以改变世界的大事儿,“我怕跟丢了,后来就跟得有点紧。他可能发现了,起了疑心,一直回头看我们,为了消除他的疑虑,我就只好让出租车司机赶到他前面。为了能弄清他到底进了几号楼哪个房间,就只好下车了。”

我还想训斥她,可是想到她是为了帮我们,也没发生意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到底去哪了?”董佳世问。

“15号楼,那边那个。”她从座椅间探过身子,指向我们左前方的一栋楼,“15楼,亮着灯呢,楼上也亮着灯呢,看见了吗?”

我矮下身子,扭头尽力向楼上看。

“看见了。”两栋楼中亮灯的窗口屈指可数,“确定是那吗?”

“确定。我眼见着他进了那个楼门,不久,那个房间的灯就亮了。”

肯定就是这了。不管他是人贩子,还是连环杀手,这就是他的基地。佳萌肯定就被他藏在了这里。

“现在怎么办?报警,还是直接上去找他?”我问董佳世。

“直接上去找他,我带着电棍呢。”张君雅从挎包里拿出电棍。

“不管是警察来抓他还是我们直接上去找他,他拿我姐做人质怎么办?”

他看看我,又看看张君雅。

“那怎么办啊?”张君雅问。

“先把他引开,从阳台进入房间救出我姐,然后再报警抓他。”

“我不明白,我们又不会飞,怎么可能从阳台进入房间呢?”张君雅一脸困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明白董佳世想怎么做。

“可是,怎么才能引开他呢?”张君雅又问。

我和董佳世下车。张君雅坐到前面。我们从后备厢放出田仙一,扶着他坐进后座。为了防止不小心碰到螺丝刀,他把右手举到耳边,看着像正在对着什么发誓。他手上的血已经凝固了。裤子上的血迹也只是小圈,应该没有伤到血管,已经止血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小心翼翼地问。

“证明你的时候到了,给蔡俊辉打电话,编个理由,约他出来。不能引起他的怀疑。”董佳世把他的手机递还给他。

“约他出来干什么?是为了抓住他,还是怎么样?”

“什么也不干,只要他离开就行。”

“差不多就是调虎离山呗?”

“对。”

“让我想想。”

他略微想了三秒钟。

“我就说找他出来吃烧烤喝酒聊天,而且我已经到他家小区门口了。我爱喝酒,基本是个酒鬼,他知道的。我以前也找他喝过酒,应该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已经到他家门口了,这样他就不好拒绝我了,这么说行吗?”

“如果他说自己不在家呢,你怎么说?”我问。

“我就说不管他在哪我都去找他,反正已经出来了。现在这个时候找他喝酒聊天,他肯定会认为我是想和他聊你媳妇儿的事儿,就算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他也应该不会拒绝我。”

我和董佳世对视一眼。我点头。

“行,就这么说。”董佳世给予了肯定。

田仙一开始拨号。

“用免提。”我命令他。

“明白。”他打开免提。

铃声响了六次,蔡俊辉接通了电话。

“喂。”他的声音很松弛。

“还在看电视啊?”

“是啊。又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找你出来喝酒聊天。我已经在你家小区门口了。”

“你怎么不早说呢,我没在家,在我妈家呢。”

“你妈家在哪?我过去找你。”

“有点远,在西站附近。”

田仙一委屈地瞅了我一眼。

“没事儿,你把具体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

“好,这就发给你。”

“一会儿见。”

他挂了电话,递回手机。

“我就说他没回家吧。现在可以证明我是好人了吧?”

“什么也证明不了,我还是怀疑你。”我明白无误地回答他。

他这么配合也许是因为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能靠出卖同伙为自己换取逃脱的机会。

我们屏气凝神坐在车里等着蔡俊辉离开。三分钟之后,15楼的那个窗口黑了下去。又过了两分钟楼门口的感应灯亮了,蔡俊辉走了出来。

“出来了。我们还要跟踪他吗?”张君雅小声问。

蔡俊辉站在楼门口点了一支烟,四下看了看,转身走进一旁的车棚推出一辆踏板摩托车,骑上,悠闲地向小区门口驶去。

我们又在车里坐了两分钟,估计蔡俊辉已经走远了,才下车。董佳世从后备厢拿出一捆拇指粗细的尼龙绳。

“还得委屈你一会儿。”我对田仙一说。

“不委屈。后备厢也挺好的。”

我帮他重新躺进后备厢。

我和董佳世带着张君雅走进楼内。

“你俩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保持微笑就好了。”等电梯的时候,董佳世告诉我和张君雅。

我们先到15楼,按了三遍蔡俊辉那个房间的门铃,确定无人之后从楼梯上到16楼,在亮灯的那一户门前站好位置,对着猫眼挤出笑容。

董佳世按下门铃。

“谁呀?”一个男人问。

“你好,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们,我是你家楼下的邻居,我叫董佳世。”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老婆出差了,我哥和我侄女来看我,我着急去机场接他们,结果把门钥匙落家了。我想借你家的阳台用一下。”

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微胖的年轻人,穿着灰色的短裤,蓝色的背心,长脸,脸上长着青春痘,一副大大咧咧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不好意思,我们想借用一下你家的阳台,马上就好。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看看我的身份证。”董佳世拿出身份证递给他。

“不用了。进来吧。”

“用换鞋吗?”

“不用。”

我们跟着他走进室内。房子装修得很简单。客厅里摆着几件旧家具。阳台是开放式的,朝南,与客厅隔着一个推拉门。我们扶着栏杆向下看了看,楼下的阳台也是开放式的,降低了进入的难度。

“你们准备怎么办?”年轻人好奇地问。

“用绳子把我送下去。”董佳世笑着回答。

“太危险了,还是找人开锁吧。”年轻人好心建议道。

“我已经劝过他了,怎么说也不听,从小就特犟。”我说。

“相信我,没事的,换锁太麻烦了。”董佳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打开绳子。

我帮着他用绳子做了一个简易的安全带,绑住他的腰和大腿,然后把绳子在横向的栏杆上绕了三圈以增加摩擦力。量好长度之后,又将绳子的另一端捆在我的腰上。

“你们等一下,我叫胖子来帮忙。”年轻人走回卧室,带了一个胖小伙儿出来。他是如此之胖,以至于每走一步,我都能感觉到楼板在震动。

董佳世跨过栏杆站到阳台的外侧。年轻人和他的胖室友在我身前,张君雅在我身后,大家一起拉着绳子,一点一点地把董佳世送下去。只用了半分钟,他就站到了楼下的阳台上。我整理好绳子,向两个年轻人道了谢,领着张君雅从楼梯跑下了楼。

“房间都是空的,我姐不在这。”关上门之后,他失落地低声说。我明白这句话的双重含义,心里顿时毛乎乎的。

他已经开了灯,房间里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毛坯房。客厅的中间,一般人家摆放电视机的位置放着一个将近两米长一米宽一米高的巨大鱼缸,里面装有半缸棕色**,上面没有盖子,隐约有气体飘出来。空调装在鱼缸的斜上方,吹着冷气。鱼缸的北面放着一个扇叶直径大约一米的电风扇,正对着鱼缸的上空呼呼呼地吹风。鱼缸的南面,靠墙,摆着一排十几瓶花露水,有空的,有满的,盖子都是打开的。阳台的门和北面厨房的门窗都敞开着。室内的空气在无声地流动,带着刺鼻的怪味,发酸,又有点臭,还有花露水艳俗的香味。毫无疑问,巨大的鱼缸就是怪味的源头,至于其中的**,很可能就是浓硫酸。

这么一大缸浓硫酸绝对不可能是用来虐猫的。

我真的猜对了?蔡俊辉确实是一个连环杀手?我感觉头皮发麻,腿脚发软。

“什么味啊?”张君雅捂住了鼻子。

“你就守在门口,哪也不许去。”我害怕房子里藏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会吓到她。她很不情愿,但也没有反驳,拿出电棍,紧紧握在手里。

“所有的房间都看过了?”我问董佳世。

“大概看了一遍。”

“厨房也看了?”我站的位置正对着厨房门口,能看见地上铺着白色的瓷砖,“里面好像装修过。一个毛坯房,为什么要装修厨房呢?”我走向厨房。

“我再看看其他房间。”董佳世走向卧室。

厨房确实装修过,地上、墙上都贴着白色的瓷砖,擦得一尘不染。灶台上有两个煤气灶。水池旁边叠放着两个直径三十厘米左右的钢盆。墙上挂着一套高档刀具,闪着寒光。厨房的另一边,有两个冰箱,一个柜式,一个立式。对于这样一个没有丁点烟火气息的厨房而言,一个冰箱都嫌多,为什么会有两个呢?刀具和大钢盆又是干什么用的?我走进去从煤气灶的一侧开始检查。煤气灶可以用。钢盆里什么也没有,底是黑的。刀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碗柜是空的。冰箱都插着电,我先看了冰柜,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