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是耶非耶故人叹(2)

阿原吸了口气,忙退了一步,定睛看时,眼前乃是一名年轻男子,俊朗优雅,眼底映着蔷薇的花色,悠悠若有媚意流转,在松松扣着的紫檀色华衣映衬下,有种猫儿般的慵懒和娇贵,看着有几分眼熟。

他正眯眼审视着她,若惊若喜。

贺王府的别院并不是寻常男子想进就进的,何况此人衣饰不凡……

阿原脑中灵光一闪,已猜到这人是谁,忙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县衙捕快原沁河,见过公子!在下随我们县尉大人过来拜见左公子。刚出来如厕,不小心迷了路,正踌躇跟那两位女眷问路不便,恰遇到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能不能指点一下回左公子住处的路径?”

那年轻公子张了张嘴,食指举了举自己,“你……不知如何称呼我?”

阿原故意思忖了片刻,才道:“莫非……公子是贺王世子慕北湮?”

慕北湮又张了张嘴,食指转而举向她,“你……要如厕?”

阿原猛地觉出哪里不对劲,背上顿时浮上一层汗意,“却不知贺王府的小贺王爷,指的是左公子,还是世子?”

慕北湮盯着他,笑容明媚,眸光却锐如尖锥,“你说呢?”

阿原对大梁的王侯将相们不甚了了,但贺王在沁河县养病,她多少有所耳闻;何况方才小玉已将贺王府别院人丁大致说过,故而她立时便猜到眼前这位是贺王独子慕北湮。

大约是先入为主,她已认定左言希才与她当日有交集的贺王府公子,也就是小鹿提过好几次的小贺王爷。

可贺王慕钟有慕北湮这个亲生儿子,旁人又怎会称他义子为小贺王爷?

于是,慕北湮才是她出事前还和她风流快活的小贺王爷吗?

阿原汗颜,忙笑道:“公子若是忙,我自己去寻一寻,应该能找得着……”

她刚要逃开时,臂腕一紧,已被慕北湮握住。

他已收了讶异之色,懒洋洋地笑道:“你已进了女眷们所居的后院,即便是公差,被当作歹人打个半死也没地儿说理去。罢,我陪你走一遭吧!”

阿原头皮发炸,挣了净,竟没挣开他铁钳般捏紧他的手掌。她一时也不好改口,只得默默随他而行。

走不两步,她已诧异,“这是……不是去左公子住处的路吧?”

慕北湮便怪怪地看他,“你不是说出来如厕迷路的吗?自然要先带你去茅房!”

“不……不用了……”

阿原待要后退,慕北湮已推开旁边一间小门,慢悠悠道:“到了!”

洁净清雅的小阁,四廊围着镂空的落地纱窗,乍看分明是赏景休憩的好去处,小阁内更是传出檀香袅袅,沁人心脾,叫人再想不到,此处居然是五谷轮回之所。

阿原生生被扯了进去,慕北湮方放开她,伸手去解自己裤带。

阿原暗暗吸了口气,掉头要往外逃时,慕北湮却似背后长了眼睛,手指往后一勾,巧巧地勾住她后侧腰带,闲闲道:“原……捕快,你好容易找到地儿,还不赶紧解决?”

阿原听得那边已有水声不急不缓响起,顿时周身血液都往头部涌去,边往外挣着边道:“呃……不用了……刚找不到路,惊得一身汗,如今已经不那么急了……”

慕北湮笑道:“不那么急也要解决一下才好。不然待会儿急了,只怕又要找不着地儿解决了!”

他的手上颇有力道,阿原一时竟挣不开,只将他挣得身体晃动,便有水渍歪到旁边地上。她窘得无以复加,将他奋力一甩,终于脱开身来,匆忙道:“真不用……我……方才内急得厉害,已在角落里方便过了……冒犯!冒犯!”

她匆忙逃了出去,深深呼吸数下,阵阵檀香味再扑入鼻中,便觉芬郁得有些过了,远不如左言希院前的满树梨花清新怡人。

于是她更如被人打了一拳般晕头转向。

左言希不是小贺王爷,慕北湮才是小贺王爷,和她颠凤倒鸾不知多少回的小贺王爷……

她在他跟前扮男人,还说什么如厕,简直就是送上门来让他验明正身。

这笑话闹得大了!

她的脑门上简直贴着个大大的“蠢”字,整条洛水都冲不掉了。

这贺王府别院不能待了,这县衙不能待了,这沁河县也不能待了……

她双颊烧得滚烫,飞快转过念头时,里面已传来舀水洗手的声音,然后便见慕北湮拿手巾擦着手,匆匆走了出来。待瞧见阿原尚未逃开,他抿紧的唇才扬起,依然是懒洋洋的猫儿般的笑容。

他拢了拢衣衫,笑得狡黠,“既然你也知自己冒犯了,赶紧说下方才你在哪里方便,我还来得及遣人去收拾。”

阿原一万个不情愿跟他讨论方便的问题,见他居然还在纠缠,便道:“就在方才那蔷薇花篱下,哪里还看得出?若这府里有人长着狗鼻子,大约还闻得出。”

慕北湮便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狗鼻子?”

阿原再不想搭理他,垂着眼帘向他告退:“方才我已想起来时的路程,不敢再劳烦世子大人相领。县尉大人还在那边候着,在下这便过去侍奉!”

她也不待慕北湮答话,逃一般飞快奔往左言希所住院落。

慕北湮没有追。

他负手看着她的背影,低低笑叹:“清离,这就是你所说的……诀别过去?真当我是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