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鼠

在北半球

生命似乎向空中弹跳而起,或从风的底下滑过

比如岩地上的雄鹿、刨地的马、轻快的短尾

兔。

要不就水平地奔跑,向着地平线冲锋

比如公牛、野牛、野猪。

再不就像水一样向终端滑去

比如狐狸、白鼬、狼、大草原的狗。

只有老鼠、鼹鼠、大老鼠、獾、海狸,也许还有

肚子似乎向着大地的肚脐眼垂下。

或许还有青蛙,它们起跳后砰然落下,砰然落下,向

着大地的

中心。

但当反足的黄色袋鼠坐起来时

谁能让她离座?她就像一滴水滴,太重,刚刚碰着地。

向下的水滴

向下疾行。

比冷血的蛙密集得多。

微妙的母袋鼠

兔子样地坐在那儿,但硕大、铅垂线般

仰起她美丽的瘦脸,啊!比家兔

或野兔的脸,线条柔和、细腻得多

仰起脸来,啃食一颗圆而白的薄荷油滴,她就

爱这种东西,敏感的母袋鼠。

她敏感、纯种的长脸。

她圆睁的对称的眼,如此之黑

如此之大、之静、之遥迢,在沉默的澳大利亚注视了

如此之多的

空空黎明。

她松松的小手,耷拉的维多利亚肩膀。还有,她

腰际以下的巨大重量,她庞大的苍白肚子

一只细细的嫩黄小爪挂在外面,一只薄薄的蔓延的

长耳,宛如缎带

像是肚子中央一条滑稽的装饰,晃**着一只

不成熟的小爪,以及一只薄耳。

她的肚子,她的大臀

还有她尾巴上的肌肉突露的大蟒般的延伸。

在那儿,她不会再有更多薄荷油滴了。

于是,她渴望地、敏感地嗅了嗅空气,转身缓缓地、忧伤地

一蹦一跳地离去。

她腿部下面像雪橇一样又长又平

钢铁般坚硬的蛇形尾巴,舵一样推着它们前行。

又停下来了,半转身子,好奇地回看了一下。

肚子里有个东西很快地动了一动,一张瘦瘦的小脸露出

来了,好像探出了窗口

消瘦、有点沮丧

很快又消失不见,不让世界看见,躲藏

在下面的暖意之中

留下挂在外面的大小不同的爪子的痕迹。

她还在注视,以永恒的、竖起的渴望!

她的眼睛多么充盈啊,宛如澳大利亚黑男孩满盈、深邃

闪亮的眼睛

这黑男孩在生存的边缘,失落了多少个世纪!

她注视,以永不餍足的渴望。

不知多少世纪的注视,等待某物来到

等待一个新的生命信号,在南方那个沉默的失落的大地。

那儿,咬人的只有昆虫、蛇和太阳,小小的生命。

那儿,公牛不吼,母牛不哞,雄鹿不叫,豹子

不嘶,狮子不哮,狗狗不吠

但一切沉默,只有鹦鹉偶尔鸣叫,在魂魅出没的蓝色

丛林里。

渴望地注视,以奇妙的清澈的眼睛。

她所有的重量,所有的血液,顺着袋子坠落,朝着大地的

中心

而活生生的小袋鼠,在她肚子的门边,把爪子收了回去。

那就跳跃吧,那就沿着那条线跳下来吧,它通向大地深邃

沉重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