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可以试着拥抱孤独

1

今天是我开始独居生活的一周年纪念日。

不仅仅是一个人住这么简单，事实上，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我都在刻意减少社交，增加独处的时间。

我不是一个社恐患者，也不是阿宅，相反地，在此之前我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热衷于社交，约饭、约酒、约电影，聊天，大笑，肆意热闹。我很害怕孤独。

后来有一天，和好朋友在她家喝酒，一瓶干白喝得我俩脑袋晕晕的。她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捧着我的脸说：“我感觉你应该试试一个人活。”

她说她前两天在家收拾东西，翻到我初一的时候写给她的明信片，用稚嫩的笔触写道：“所以短暂的快乐和永恒的孤独，你选哪个？”

我想起来，当时是在美国洛杉矶，大家在环球影城热热闹闹玩了一天，回到大巴车上都躺下了，我没睡。一片安静中看外面点点灯火，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你现在吃饭、喝酒、蹦迪，都是短暂的快乐，都好虚无。你想创作，想做出点什么东西，是要你的灵魂高高地飞起来，要和它独处……你现在在把它往下拽。”

好好笑，这个人喝了酒以后化身哲学家，说这些有哲学意味的台词。

但是还挺有道理的，那就试试吧。

2

独居最大的难点是什么呢？

我想应该是钱吧。

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婚姻的意义，里面说婚姻制度产生的原因之一，就是两个人形成利益共同体一起生活，可以分摊掉许多时间和经济上的成本。就像大瓶的可乐算下来总比小罐的便宜，两个人的衣服一起洗总是比分开洗要快。

谁不想自由自在地生活呢？可是自由很贵。

还好我从大学开始就有攒钱理财的习惯，咬咬牙从存款里拿出一部分钱，租了一个小小的公寓，搬了进去。

于是我发现，独居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好像还挺省钱。

再也不需要和室友因为谁买菜、谁做饭、谁收拾这些琐事吵架，只做自己想吃的，一菜一汤，清淡又节约。

还可以顺应自己的心意养一条蛇和一只蜘蛛，而不必听无意义的尖叫：“也太恶心了吧！谁会养这种东西啊！”

终于实现了泡澡自由，下班回家把一颗泡澡球扔进浴缸，点上蜡烛，倒杯酒，听着音乐放空、思考，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敲门让你洗快点。

不用在洗完衣服以后看着阳台上被占满的衣架，对着那些早已晾干却没人来收的衣服发呆。不用在上班前焦急地在卫生间门口排队，一边忍受着肚子的疼痛，一边看着时钟计算上班打卡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我开始减少不必要的社交，拒绝别人吃饭、喝酒、蹦迪的邀请。

一个人吃饭，不用迁就别人的口味，吃不完打包带回家，也不用争如何埋单，不用为了还人情再吃一顿，然后没完没了。

一个人喝酒，避免了无意义的推杯换盏。兴致上来就坐到吧台和调酒师随便聊聊，想安静点就在家倒一杯廉价小酒，配一部电影慢慢喝。

威士忌配《教父》，干红配欧洲文艺片，甜白配恋爱电影，什么酒都能搭王家卫的影片。

一个人就不去蹦迪了。不熬夜、不喝酒之后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头发掉得少了，皮肤也变好不少。除此之外，记忆力也显著提升，不用写备忘录也能抓住一闪而过的灵感。

计算下来，我因为独居省下来的钱，比增加的房租要多得多。

而且，减少社交以后会发现，你并不会失去那些重要的、真正的朋友，最多只是酒肉朋友不再联系罢了。

以前很流行一个词，叫“无效社交”，然后就会有无数文章和课程教你“如何鉴别无效社交”。其实哪有什么“无效社交”，有的只是“你以为有效所以强加的社交”。

所以当你不再以为自己离开社交就会孤独终老，不再以为自己不合群就是社会性死亡，不再把认识所谓“厉害”的人当作自己的价值的时候，那些自然消失掉的社交，其实就是“无效社交”。

3

独居对我最大的改变，或许是让我开始多读书、多思考。

这一年，我读完了十本书，都是深读。在此之前，这可能是我三年的读书量。

没办法，社交其实很累，回到家即使不睡通常也不会想要阅读。

学着和自己相处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正如许许多多的社交一样，这是一个越来越熟练的过程。而区别在于，我清楚地知道这种相处是有益的。保持思考能让大脑长期处于清醒而活跃的状态，不需要思考多么有意义的话题，因为思考本身就是意义所在。

前些天看《小妇人》，女主角说，我很讨厌人们说女人只适合去爱，但是，我……我太孤独了。

其实不对，这里的“lonely”应该翻译成“寂寞”才对，因为孤独不是一件坏事。

那些无用的社交，浪费的时间和精力，其实都是为了让自己不寂寞。

每个人都在急着说话，每个人都没有把话说完，热闹过后其实什么都没有留下，像洛杉矶夜里寂静的大巴车，巨大而荒凉的虚无感把每个人吞没。

就好像很饿的时候吃一份代餐，大概只能饱一两个小时，然后更饿，更渴望进食，形成恶性循环。

想要对抗寂寞，只有拥抱孤独。

柏拉图的寓言里说，人生来就是被劈开的一半。在熙熙攘攘的红尘里一个人生活，就是沉下去，寻找丢失的“一半”自我。

独居的一年零一天，我开始喜欢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