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现在拘留所还不许会面,所以我们没法跟石井说话,不过我想那家伙心里一定在感谢夫人。”

大村在“心里”处拖了个小小的长音。看来他是想让对方听清这两个字,以强调石井还没说出伊佐子的名字,强调他感谢伊佐子聘请律师的厚意和诚意,正努力不给她添麻烦,而这也恰恰是他俩心里的想法。

盐月说的那个魁梧男人就快出现了吧?伊佐子满怀期待,可又不能四处张望。

看大村和浜口的神情,似乎是想在附近坐下来慢慢说,又像是要伺机把她带出去。幸好椅子上都坐满了人,不过,也难保无人起身。那样的话,大村一定会说“来,我们坐”。伊佐子感到一阵焦急。事实上,这两人都在东张西望,寻找谈话的地方。

“大村先生,你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啊?在这之前我想先说一句,今天早上浜口先生跑到我家门口来了,这怎么行呢。”

“我听浜口说啊,是因为电话怎么也打不顺畅,为了不给您添麻烦,只好到您家门口来了。当然,他不应该这么做。我也跟他讲了,以后不能这样。”大村用讥诮的口吻说道。

这时,伊佐子斜前方的门一转,进来了一个穿貂皮大衣的女人,身后跟着一个男人。女人快步向前台走去,男人似乎不是她的同伴。进门后他便停下脚步,身子紧挨着因惯性而继续转动的门。眼角扫到那裹着箱子般强硬体格的黑色洋装时,伊佐子明白了,盐月叫的那个男人到了。

大村和浜口面朝伊佐子,所以不清楚门前的情况。伊佐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在视野一角、聚焦点之外,那个轮廓模糊的黑影始终堵在门口,注视着这边。想必是他接到电话后,准备时间不足,所以来晚了。男人见一名中年妇女和两个年轻男子站着说话,与电话中听到的人物特征两相印证,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一切。此时他一动不动,正窥探着伊佐子这边的情况。

“大村先生,你找我到底是为什么事?”

“啊,其实和我们请夫人找的那位律师有关,那个人行吗?”

男人的身影在眼角视线中微微一动,慢慢靠近,移到了听得见说话声的地方。看他那副架势,随时都能冲过来。

“什么叫‘行吗’?”

“也就是说呢,我们想知道那个人能力强不强。石井这家伙您也知道的,情况很微妙,判成他杀人,还是乃理子自杀,是关乎石井生死存亡的大事。现在他就像站在了悬崖边上,如果律师不是非常可靠的话,我们会很担心。”

“那个律师很可靠哦。”

“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律师吗?”

“是吧。”

“大概有多大?”

“年纪吗?嗯,有三十五六岁吧。”

黑色洋装的身影又靠近了一些。无关的人们在他与他俩之间穿行。

“没问题吗?像这样……”浜口在大村身后说道。

见伊佐子对浜口置之不理,大村接过了话茬:“律师这么年轻,真的不要紧?”

大村会不会提出见律师一面呢?他未必不会趁机表示要在律师面前揭露伊佐子与石井的关系,以此为要挟。又或者,如果他准备请他们认识的好律师,多半会要求自己支付费用。这样的话,就是**裸地为钱了。

“我觉得那个律师不错。”

“嗯……这个嘛,毕竟是夫人自己花钱,找哪位律师都是您的自由。但是站在我们的立场,朋友正站在危险的悬崖边上,所以觉得不能是个律师就行啊。”大村说。

“咦,那你说该怎么办?”

“啊,这个嘛……”

说到“这个嘛”时,先前一直位于眼角的身影来到了视野的中央,打破了三人对话的格局,也掐断了大村的话头。

“嗨,夫人,你好啊。”

男人声音洪亮。终于正眼瞧见了他的脸,脸圆圆的,头发推得很短,身材又矮又粗。眉毛较淡,眼睛有一点儿肿,像是没睡醒,鼻翼肥大,嘴唇极厚。领子上方有个双下巴,酒红的脸颊松弛地垂着。毫无疑问,这就是刚才隐约看到的那个轮廓的主人。虽然隔着粗布西装,但从肌肉隆起的双肩到躯体,整体仍呈现出一个四角形。

“你好。”伊佐子对初次见面的男人微微一笑,低头致意。

见有人打扰,大村和浜口无奈地退后了一步,将目光转向一旁,但又频频不露痕迹地向男人瞥上几眼。他们似乎清楚伊佐子的交际圈,想摸透伊佐子与此人的交往性质。

黑色西装男突然对他们笑了起来,打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

“哈哈哈哈。啊啊,你们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两人与其说是吃惊,还不如说是吓呆了,双目圆睁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啊啊,在这种地方遇上,真是对不住了。哈哈哈……”

笑声爽朗洪亮。男人凑上前去,紧紧贴在了两人身前。在伊佐子看来,箱形的躯体正背对着自己,不禁让她联想起了阻止群众蜂拥而入的警官。

伊佐子开始朝左侧横走,大村和浜口一副想马上追过来的样子。

“好啦好啦,以后再……”

高亢的笑声仍在持续,男人似乎伸双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伊佐子走上通往隔墙里侧的矮楼梯,途中回头一看,只见男人一脸笑容,正给吓得目瞪口呆的两人发名片。

隔墙的另一侧虽然狭小,但也算大厅的一部分,所以配有桌椅。这里犹如旋转舞台的背后,映出了盐月芳彦和另一个男人在桌前交谈的景象。

盐月朝走上前来的伊佐子抬起头,说道:“欢迎光临。”

另一个男人闻言,像棍子似的站了起来。椅子旁边有一个手提包。

“这位就是律师佐伯义男先生……”

律师梳了个漂亮的三七开发型,脸上的胡楂儿很浓。他低着头,手指在名片夹里一阵掏摸。伊佐子想起了前舞台那个身材微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给大村和浜口发名片的男人,也不知道他们三个现在在干什么。

递过来的名片上列着律师事务所的地址和家庭住址。

伊佐子在盐月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盐月向她转达了之前与律师谈话的要点。

“佐伯君好像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说可以证明被告无罪。我问了一下,才知道他的着眼点确实很有意思。佐伯君,你能和泽田夫人说几句吗?”

“明白了。”律师低了低头,眼睛望向伊佐子,也说不清是想点头还是别有用意。这是一个圆眼睛、大嘴巴的男人,下颌很宽。

看着律师从手提包里拿出文件,伊佐子想自己的事不知盐月是怎么对他说的。

盐月漠不关心地抽着烟斗。

“案子在三天前提起了公诉,罪名是杀人。”佐伯律师说道。

杀人罪——伊佐子看了看盐月的脸。盐月正眯着眼,像是被烟熏到了。

“也就是说,我认为是过失致死罪,但检察官的定性比我预想的严重。公审暂定在下个月初。关于内容,刚才我对盐月先生也说过,做一个简单报告的话……”

假如石井已被起诉,那就意味着大村和浜口都没有成为检方的证人。检察官没有传唤他俩,也没有把他们当作重要关系人进行调查。这可能吗?也许一般常识并不适用于审判。虽然尚不可掉以轻心,不过,伊佐子感觉危机之一已经解除。

“根据起诉书,公诉事实如下。”佐伯律师读起了文件中的一页,“……被告人于昭和四十×年三月二日午后四时三十分许,在东京都×区×町×番地××梅荣庄公寓一楼的家中,对同居的福岛乃理子(现年二十二岁)产生杀意,在击打该女脸部后,把她从六帖室拖入厨房,继续实施殴打,或猛力推之,或以其后脑重击洗碗池之金属池边,使该女遭受后脑开裂等伤害,最终导致该女于同日晚上八时三十分许,在此家中,因脑震**而死亡。”

佐伯语声干涩,但口齿清晰,简直该给他配个麦克风。

“以上就是公诉内容,这个叫乃理子的女人喝下大量安眠药的事实,被视为与死亡无关而被剔除了。在这一点上,检察官的判断是有问题的。我看过法医的鉴定书,里面有这么一段内容:胃中有暗褐色混浊污物约300毫升,内含未消化的饭粒、蔬菜残渣及白色坚硬药片少许。用手指挤压饭粒,发现较易使之破碎。”

佐伯律师读的似乎是一页手抄笔记,他从纸页上抬起头,一双圆眼对着伊佐子,继续以干涩的声音说道:“胃里的白色坚硬药片……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上次我听盐月先生说了,乃理子小姐被被告人猛地一推,后脑勺撞到了厨房的洗碗池,后来为了处理伤口去附近的医院接受了治疗,回到公寓后她服用安眠药睡下了。”

律师说是从盐月那里听到的,而盐月又是从伊佐子那里听到的,他只是现买现卖罢了。因此,佐伯律师拿圆眼睛看着伊佐子说这番话时,就像在问她其中是否有错漏。伊佐子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我马上就明白了,鉴定书里说的那个白色坚硬药片是安眠药。抱着这个想法再看这份鉴定书,有了……提取尸体解剖时采集的胃中物、血液及尿液各100毫升,进行化学分析,检查其中是否含有安眠药成分,其结果如下……接下来都是一些难懂的、关于检测方面的学术用语,简而言之,结果都是阴性。检察官从公诉事实中剔除了‘服用安眠药’这一项,也是因为有这份鉴定书在。

“但是,关于大脑内部的情况有如下描述。我就直接读了……脑皮质及周边未见显著变异,但在苍白球的毛细血管周围,随处可见疑似新增钙化点的地方以及局部性的神经细胞变性萎缩;在神经细胞内检出了脂褐素。”

伊佐子想起了乃理子的睡姿。头发散乱地披在枕头上,揭开被子时看到的那张脸闭着眼睛,正发出轻微的鼾声。如今,那头颅已被割开,软绵绵的淡红色脑髓被切成薄片,像花瓣一样被摆在显微镜下。

“头颅内部的创伤……这个我就略过了,简而言之,就是被告石井君抓着乃理子小姐的头撞洗碗池角时造成的伤。接下来说的是,推定死因为脑震**,在化学上未能证明胃中物、血液及尿液中存在安眠药成分。正如您所知,安眠药被胃吸收、进入血管后才会起作用,所以要检查血液和尿液。”

律师歇了口气。盐月烟斗里喷出的烟从一边飘了过来。

“但是,正如我刚才说过的那样,解剖时发现了混杂在胃中、像坚硬药片一样的东西。由于乃理子小姐吃了安眠药,处于昏睡状态,所以大村和浜口在石井的请求下叫来了内科大夫。医生实施了胃清洗,可是还有药残留在胃里。总之,法医并没有调查这些药片,没有把它们分离出来进行检查。当然法医知道这是安眠药,但没有特意做化学分析,而是和饭粒、蔬菜残渣等胃中之物一起扔了。不管怎么说这都太奇怪了。据说这个安眠药的成分叫‘对苯二胺’。警方查抄了乃理子小姐枕边的瓶子、盒子,东西都被扣留在地方检察厅,所以这项事实是确凿无疑的。我向医生和药剂师一打听,才知道这种‘对苯二胺’安眠药出过不少事故。事故多就意味着危险性大。所以大量服用的话,死亡率会比同剂量的其他安眠药更高。这种安眠药如此危险,可法医为什么没有检查残留的药片呢?我一感到疑问,就拜访了某位法医学专家,想听听他的意见。”

伊佐子被佐伯律师的说话技巧所吸引,听得入神。先前她还在想,大村、浜口和那个箱形身材的男人都没在这里出现,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发生了什么。如今这些事伊佐子已忘得一干二净。

“这位法医学专家——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说这很奇怪,一般情况下都会仔细检查药片本身,没有检查说明这个法医太马虎。这个时候啊,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多半是法医从警方那里听说了事情经过,脑子里想的都是石井君对乃理子小姐实施的暴行,只关注了头部的创伤和脑内检查的结果,没把安眠药当回事。所以,尽管在胃里发现了白色药片,也弃之不顾。说起来,法医面对尸体时,本不该对死亡原因抱有先入之见,不过既然听了警方的说明,多少也是在所难免的。只是这次的事情未免太过分了。与其说是一次马虎的解剖,还不如说是一次被成见所左右的、不公平的解剖。由于发现了这样的事实,我对辩护充满信心。我真想感谢让我受理这个案子的人。”

佐伯律师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圆眼中蕴含着光彩。那个宽下巴越发显得四四方方,看上去令人十分紧张。欲将杀人罪化为无罪的野心正在熊熊燃烧。看这气势,就算免除律师费他也极可能接下这个案子。

伊佐子偷瞧了盐月一眼。盐月发出一声轻咳。伊佐子希望石井宽二在牢里待得越长越好,而律师却想追求功名,夹在两人之间的他显然是左右为难。

检察官主张的杀人罪名一旦通过公审,恐怕石井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最轻也会判十年以上。这才真的叫永远分离呢。然而,就在伊佐子欢欣雀跃之际,这位年轻律师却错会了委托人的意图。

“之前我去过三次拘留所,见到了石井君。”

佐伯律师说这话时,伊佐子吓了一跳。

“石井君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也不知律师这话是说给盐月还是伊佐子听的。然而,即便如此,伊佐子还是转开了视线。石井对律师说了他和自己的关系吗?

“石井君可精神了,气色不错,也没怎么灰心丧气。”

这信息是想传达给谁?佐伯清晰的声音并非只流向伊佐子。

“石井君断然否认自己有杀意。他说乃理子小姐是喝安眠药自杀而死的。而且,因为石井君有了喜欢的女人,两个人总是没完没了地吵架。那天也是,他和乃理子小姐发生了严重的口角。在厨房的时候,石井君见乃理子小姐扑过来,就把她的手一甩,结果她仰面倒地,脑袋撞在了洗碗池的角上,后来去看了医生。也是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所以她策划了一次假自杀,好来刁难石井君,结果就假戏成真了。治完伤从外科医生那儿回来时,有石井君的朋友大村和浜口在一旁照料。这两个人的名字也在警方的证人笔录中出现过,他们都说当时乃理子小姐并无异状。当然,治伤的医生也说了,虽然可能有轻微的脑震**,但不会是致死原因——这位外科医生的证人笔录中有这句话。石井再三强调了这一点……对了,我认为检察官只看了警方的证人笔录,不把大村君和浜口君列为检方证人,是因为他俩都表示乃理子精神头不错。换句话说,就是与检察官的主张不一致!”

由此伊佐子也明白了,检方为何没有传唤大村和浜口。然而,律师嘴中吐出的下一句话又把她吓着了。

“当然,进入公审阶段后,我会请大村君和浜口君以我方证人的身份出庭。我打算最近和他俩接触一下……”

昨天盐月说会钳制住律师,看这情形他根本就没有付诸行动。伊佐子只能呆看着佐伯那个四四方方、长满青色胡楂儿的下巴。

“你不用那么担心。”佐伯律师走后,盐月对伊佐子说。他的脸上也略有难色。

“我还什么都没对佐伯君说,所以他才会那么起劲。不过,和上次见面时相比,他的劲头又大了很多,挺让人吃惊的。多半是起了追求功名的心吧。”

“那个律师要是见了大村和浜口,让他们做证人可就糟了。难得检察官还抛弃了这两个人……”

“今天因为你在,所以我没敢说。我会再找律师的,叫他别让那两个人做证人。”

“不快点儿的话就来不及啦。律师先生没准儿会在你说之前就去接触他们。”

“这倒也是,那我今晚就跟佐伯君再见一次面吧。对了,大村和浜口那边我另外想了对策,不会让他们乱说话。”

那个大笑着向两人递上名片的胖男人浮现在了伊佐子眼前。

“那个找上大村和浜口的人是什么来头?”

“是说那个男的吗?那个人可是很可怕的。”

“右翼?”

难道是黑社会?不过这话毕竟说不出口。

“啊,没错,而且还是高层那边的。他恰到好处地把那两位镇住了,所以他们应该不敢乱说你的事。那人所在的组织名头极大,而大村和浜口又有点儿流氓腔,反而要比普通人更害怕。”

“大村受了恐吓,会不会起反感,反而把事情搞糟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也不是光知道吹胡子瞪眼。现在他多半已经把那两位请进酒馆了。不过,这家伙哄人的声音有多瘆人,大村和浜口应该也领教过了吧。”

“是吗?”

伊佐子觉得盐月又可靠起来了。

“今晚和佐伯君碰头时,我会把你和石井的关系说出来。因为律师委托人毕竟是你嘛,佐伯君可能也隐隐地猜到了。光靠人情是不能长久的。而且,你想求人家不暴露你的名字,为被告辩护时留一手,就得做到一定程度的开诚布公,否则是说不过去的。”

“也是,那好吧。”

伊佐子想到了佐伯的下巴。

“这也没到忍辱负重的程度吧。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律师,对人情世故通晓得很呢。”

“你又来安慰我了。顺便说一句,那位律师先生没准儿也看出了老爹和我的关系。”

“这个他早就看出来了,已经判定我们不是普通关系了。这样反倒可以什么话都对律师讲,更显轻松。”盐月久违地扬起了轻快的语调。

伊佐子离开A宾馆、驱车回家的途中,心中涌动交错着种种思绪。盐月爽快地答应再去见律师,可热衷功名的律师会同意吗?佐伯野心膨胀,欲将杀人罪变为无罪。他想扬名立万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对佐伯来说,本案的辩护早已脱离委托人,成了一个可使他飞黄腾达的独立“场所”。

她没想到,和石井一次小小的心血**,竟引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也不知道今后还会派生出多少麻烦事。

伊佐子把车开回车库,刚走入玄关,沙纪就从黑乎乎的屋里出来了。没有女速记员的鞋子。

“老爹呢?”

奇妙的是,都是叫“老爹”,伊佐子脑中却能浮现出各自的脸,决不会搞混。

“啊,刚才出门看医生去了。”

“医生?怎么回事?”

“啊,怎么说呢,老爷说他身子有点儿不舒服。”

“没让医生过来吗?”

“打了电话,那边说要拖到很晚才能出诊,所以老爷就自己过去了。”

(1) 小燕子:原文为“若い燕”。典出明治时期妇女解放运动先驱者平塚雷鸟的一段恋情。平塚和小自己五岁的画家奥村博史相恋,称他为“若い燕”。后来,奥村因压力放弃了这段恋情,他在给平塚的信中写道:若い燕は池の平和のために飛び去っていく(为了池塘的和平,小燕子飞走了)。从此,“若い燕”成为流行语,用来指代比女方年轻的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