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上了这么多年学,有一天,我会在上学路上被人跟踪呢?这一大早的,我也没走什么偏僻的小马路,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了呢?

从我下了公交车开始,那个人一直跟着我,我走得快,他也走得快,我走得慢,他也放慢脚步。小偷?跟踪狂?人贩子?电视、网络上看过的相关新闻不停在脑海里闪回。可真想对我下手,哪会一直跟着我走过两条马路还不出手?我猛一回头,那个人和我撞了个满怀,不,确切地说,是我的头撞进了他的怀里,他是长颈鹿!太高了!

“你想干什么?”我往后退几步。

“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是你撞的我。”他低下头质问我。

“你跟着我很久了。”我捏紧了拳头,要是他敢动手,我随时准备好还击。

“我和你一个学校,下了车只能走这条路。”他似乎都懒得多说一句话。

好吧,是我多心了。我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真奇怪,他腿那么长,一步相当于我的两步,超越我轻而易举,为什么非得跟在我后面?刚才和他打了一个照面,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走到校门口时,这才想起来,那天在吃麻辣小香锅时,坐我对面的男生问我:“一附中的人都像你这么刻苦?”没错,就是他了。我记得那个男生站起来时,个子高得吓我一跳。可是他当时那么问,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呀。

“你确定自己是一附中的吗?”我回头问他。

“以前不是,从今天开始是了。”他说完耸耸肩,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哦,原来是他!那天,校务楼前,背对着我们站立的那个男生就是他吧?身形看起来像。

听他那天问我的口气,他成绩应该不太好,因而瞧不上用功刻苦的学生?或是本就对到一附中插班借读心生胆怯,一看大家都那么拼,更是萌生了退意?

等我走到了教室,身后的脚步声还在。

“你还跟着我干吗?”我缓缓回头问他。

“初三(7)班,这么巧,我也是。”他抬头看了眼门口的班牌进了教室。

本来还一副拽五拽六的样子,一进教室彻底蒙了,他一定是没见过这么拥挤嘈杂的教室。最后一排座位都快贴到墙角了,左右两排之间也只能侧身而过,胖点儿的同学还得吸口气,把肚子瘪下去才能顺利通行。

刚进中学那会儿可不这样,可宽敞了,下雨天还可以在教室里打乒乓球呢。后来每个学期都有借读生进来,渐渐就变成这样了。

“喏,第一排第三个座位目前是空的,你可以坐那儿。”我把孙颜的座位指给他看。

他的长腿迈了出去,又收了回来,把书包从肩上卸下,回头对我说:“谢谢。我叫夏南。”

本来还在晨读的同学们这会儿纷纷把头抬起来仰望这只长颈鹿。孙颜瘦瘦小小的,要不是因为文采斐然,在班级里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存在。现在换了夏南,感觉一个顶俩,存在感特别强,就连班主任进教室都愣了一下:“哦,这位新来的同学,比我想象的还高呢。”

因为太高,影响了后面同学的视线,班主任把他从孙颜的座位调离,让他坐到了最后一排——我和清清的后面。谢天谢地,原先那个重症鼻炎患者、喷嚏不断的男生总算被换走了。

“小贝,你有没有觉得,从侧面看他和五月天的阿信有那么一点儿像?”

夏南从孙颜的座位走到我们后排这一路上,清清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没觉得。”

清清瞪了我一眼,对我的回答非常不满意。她整理了一下碎发,清了清嗓子,笑容明媚,一回头,对刚落座的夏南大大方方地说:“我叫付悦清,代表全班同学欢迎你加入到初三(7)班这个优秀的集体!”

“哦,全班同学同意让你代表了?”夏南眼都没抬,胡乱在数学课本上画着线条。

说话这么冲?!要知道,在初三(7)班,还没有人敢用这种挑衅的口吻对清清说话。按清清以往的作风,这会儿她应该把夏南的桌子拍得“啪啪”响。

但我猜错了,清清没有拍桌子,而是不停拍打自己的胸口:“不生气,不生气,生气有损健康,切记,切记。”

“清清,你居然认(上尸下从)了,居然学会忍气吞声了,不对劲啊。”我盯着她,她有点儿反常。

“谁让他长得像阿信呢,我怎么舍得对阿信动手?”清清大叹了一口气,对我正色道,“小贝,你没听说过颜值即正义吗?”

好吧,生得一副好皮囊果然可以像螃蟹一样横行天下,难怪学校附近的那家整容医院门口终日人头攒动。

不光是清清,班上其他女生对夏南的到来也格外关注。

“我们班男生的平均颜值可以提升一个档次了。”

“这算是学校给我们班特批的福利吗?这么帅的借读生,全年级也就这一个了。”

“有奖竞猜,他的帅气程度和成绩是成正比还是成反比?”

……

针对夏南的话题和有奖竞猜很多,但夏南似乎从未试图融入这个班级。他是安静的,也是游离的。上课从不举手回答问题,即使被老师叫起来,他也一副沉默是金的样子。男生喊他一起去踢球,他不去,几次以后也就没人再喊他了。清清几次尝试与他聊聊音乐、体育或者电影什么的,他也是笑而不语,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听的是音乐还是英语。

“他究竟到我们学校干吗来了?养老吗?”清清不解地问,“是不是家里都给他安排好了退路,所以可以气定神闲,视中考如浮云?”

虾有虾路,蟹有蟹路,谁知道夏南走的又是什么路呢?

有好几次中午,我从老师办公室交完作业出来,看见夏南站在走廊的尽头,倚靠在栏杆上,望着楼下操场那长长的红色跑道久久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