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拆盲盒

考试真的能让人脱一层皮,曾思羽在家昏睡了两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其他时间基本都赖在**。已经冷落这张床太久了,中考冲刺前,每日挑灯夜战,动作再麻利都要12点才能爬上床。好不容易考完了,只想和床合二为一,无人打搅,睡个天昏地暗。

睡到第三天,总算缓过来点儿了,早上9点,曾思羽醒了,起**了个厕所,去客厅转了转,看见餐桌上放着一盒肉松芝士蛋糕,碟子里是洗净的葡萄和车厘子,水杯旁立着一罐牛奶和一包每日坚果。这是妈妈出门上班前为曾思羽准备的早餐。考完了,妈妈也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用天蒙蒙亮就准备早饭,开车送她上学了,妈妈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神志足够清醒,体力也已恢复了八成,曾思羽没有再回到**,而是坐在餐桌旁,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抓了块蛋糕放嘴里。

才吃了两口,电话铃声就急促地响起。

放下蛋糕,去接电话,是罗贝贝:“曾思羽,明天下午有没有空,来我家玩好不好?我邀请了好几个女生,蓝微琦也来,学习委员也来,我给你们做发型、化妆好不好?然后用拍立得给你们拍照,一次成像,把照片送给你们,当作是毕业礼物。”

啊?曾思羽的大脑还没开始正常运行,就听罗贝贝在电话那头声音爽利地说:“好了,曾思羽,算上你一个,你拿笔记一下我家的地址,西椒路……”

电话机旁边正好有纸和笔,妈妈一向细心,准备周到。曾思羽拿起笔乖乖地把地址记了下来,时间也确认了一遍,明天下午两点准时集合。

罗贝贝不读高中,去了那所以美容美发为特色的学校,这是打算拿她们几个练练手吧?不过,中考考完了,就连一向朴素、好学的学习委员都去了,曾思羽实在也没有理由拒绝,她甚至还有些期待,罗贝贝会把她们几人捣鼓成什么样。

挂了电话,刚想回到餐桌旁,她却又被急促的敲门声引了过去。

从猫眼里看去,门外站着一个邮政工作人员,她这才放心地把门打开。

“是曾思羽吗?你的包裹。”那个年轻的男子把包裹递给她,然后迅速闪人。这是一个讲究效率的时代,送快递的、送外卖的都是来去如风。

是谁寄来的?摸起来像是一本书,曾思羽很好奇,她关上门,把EMS的大信封沿着虚线撕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厚厚的书,怀旧色调的封面上印着书名——《寄给与我相同的灵魂》。

曾思羽把书翻开,哦,是那个姚远没有说完的香港男孩和明月的故事——

那个香港男孩叫伍丹农,又名老伍,出生于20世纪50年代,17岁求学英国,是空气动力学博士,英国皇家航空学会院士。1973年与笔友明月结婚,育有两子一女,都由华罗庚起名。与妻子往返于伦敦和塞维利亚居住。

他们的故事开始于很久很久以前,直到现在,仍在继续着。

书里夹了一封信,那字迹对曾思羽来说早已不陌生。

曾思羽:

你好!在校园里很多次想和你打招呼,又怕给你造成困扰,便作罢。

没有说完的故事担心没有机会再说。毕业典礼上看到你,想把书给你。后来想到你说过的加埃东给罗荷写信,为了以示郑重,没有把信塞进她家信箱,而是选择塞进邮筒。我就效仿一回吧。我给这封信挂了号,希望它的命运不会颠沛流离。加埃东的故事我已经买了书,看完了。一封信过了几十年才到罗荷手中,这样的故事但愿只发生在书中。

你会给我写信吗?

你知道我是谁

小偷把皮包卖给哥伦比亚的一位画家,画家打算星期六晚上送给未婚妻。

可是,突然战争爆发了,画家变成了士兵。一颗子弹飞来,击中了士兵的心脏。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一个非洲男孩在博物馆门前看到了一封信,他捡起来,端详了很久,上面深红色的邮票已经破烂不堪。他决定把它修补好。然后小男孩庄重地把这封信投进了市中心大道上的邮筒。

这天早晨,已经是个老妇人的罗荷,坐在窗户前读到一封信,一封她刚刚收到的信,上面写着:我是如此爱你。正对面窗户里的加埃东。

那真是一封姗姗来迟的信,对罗荷来说,迟到了太久太久,她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一个老太太。

尽管知道那只是一个故事,可是曾思羽还记得自己当初站在书架前读完时,唏嘘了很久。

此刻,曾思羽站在客厅的玻璃门前,视线穿过阳台,可以看见对面的高楼有着密密麻麻的窗户,窗户里有晾晒的衣物,有随风扬起的窗帘,但没有望向她的男孩。

三天前,最后一门科目考完,在考场外等候的妈妈接曾思羽去了一家新开的泰国菜馆,说吃点儿辣的解解乏。妈妈原本是个无辣不欢的人,但因为爸爸肠胃不好,便降低了吃辣的频率,全家人的聚餐通常选择港式茶餐厅,清淡、营养。爸爸不在场时,妈妈便会找各种理由吃点儿辣的,比如“吃辣祛湿”“吃辣暖身”“吃辣振奋精神”,等等。

大快朵颐一番后,她们从泰国餐馆出来,日头高照,妈妈撑起遮阳伞,曾思羽躲在伞下。妈妈开始憧憬起曾思羽的未来。

“小羽,未来你会长成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呢?你会上什么大学,从事什么工作呢?我和你爸爸常常在散步的时候讨论这些问题。”

“那你们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吗?”曾思羽很好奇。

妈妈笑着看她,然后摇了摇头:“小羽,你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这就是养一个小孩的妙处啊,就像是抽中了一个需要长期养护的盲盒,还没到拆开的时候,所以永远有期待。”

嘿,你问我,我会给你写信吗?我想,我可能不会写信给你。

但,我也并不十分确定。

15岁的夏天,又有什么是我可以十分确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