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反正我不走

“小葫芦做下了印记,最后的线索就在这里,绝对不会有错。”小凤凰大口大口地吸着气,骨头还是疼得厉害。周围一片狼藉,她看了一眼,谷堆像是被人从中间塞了个大炮仗,彻底炸开了。那些人不会离开太久,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已经暴露了,到时候小葫芦怎么办?失踪的孩子怎么办?她道:“没有救出孩子,我们不能走。”

“你撑不了多久的。”顾长明探过她的脉象,知道她随时会脱力,“这样吧,你先离开这里,我留下来继续找线索。”

小凤凰咬了咬嘴唇,反正他都说她的腿没事了,她勉强稳住身形直接拒绝:“不,我不走,一起来就要一起走。”

顾长明斜眼看着她:“谁和你一起来的?”

小凤凰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了。她垂眼看看脚边的香香,有些时候人还不如小宠,你看看他就没有要赶你走。香香似乎察觉到主人的目光,仰起圆脑袋含情脉脉地看着主人。

“反正我不走。”小凤凰左脚踩右脚,又右脚踩左脚,顾长明说得没错,她的骨头没有受伤。血脉逐渐通畅以后,感觉好了很多,“说什么都不走。”

“你的伤口在哪里?先指给我看。”顾长明倒是没有再为难她。

小凤凰却一脸尴尬,她低垂脑袋,把顾长明的视线牵扯过去:“在肚子上。”

“肚子哪里?”顾长明没和她客气,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指给我看。”

小凤凰感到肩膀一沉,这人霸道起来真是可怕,她原本想要胡乱地指一下,又觉得应该蒙不过去,到时候只会更得罪他。在这个人面前,最好不要说谎话,否则后果自负。

“这里。”小凤凰飞快地在肚脐底下一寸的位置指了指,“刚才我已经……”

顾长明的手按住了她说的位置,小凤凰整个人都不会动了,脑子不转了,眼睛不眨了。她的心里头有个声音在叫:天哪,天哪,天哪,顾长明在摸什么地方?!为什么这种位置,他摸起来也是像君子那样一本正经?!

“行了,我给你点穴止血,不让伤口恶化。你不想走的话,我们继续找线索,务必把人救出来。”顾长明神色坦然地收回手,指尖沾染到一点儿小凤凰的血。这丫头果然是骗人的,伤口还在流血。

小凤凰眼巴巴地看着顾长明把指尖的血在衣角擦拭去,那一抹暗红,让她心跳加速,时不时想往那个位置瞥一眼。一眼好像还不够,她再要看的时候,后脑勺被顾长明按住了。

“别看那些没用的,先把你找到的线索告诉我。”顾长明当然知道她在看什么,本来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被她这样一眼两眼的要看出毛病来了。

小凤凰连忙说起正事。她在小葫芦乞讨的范围内潜伏不动,以防万一。小葫芦装得很好,一点儿也看不出破绽,因为又是瘸子又是哑巴的,他今天讨得的银钱也比别人都多。

正当小凤凰以为没什么异常会发生的时候,有人用大碗装了饭菜来分发给那些小乞丐。小葫芦的手里也被塞了一碗,他有样学样,用手抓着吃了两口,看起来味道还不错。

“我见到他突然从地上站起来,虽然没有忘记走路要一瘸一拐的,但是他走得很快很快,而且还回头朝着我藏身的位置看了一眼。”小凤凰没有告诉他会藏在哪里,不过都是齐坤门出来的,这些默契还是有的,“然后他走出了我的视线范围,如果我不动的话,就会和他失去联系。”所以小凤凰当机立断跟了上去。

小葫芦刚走到街口拐角的位置,立刻有两个男人出现在他的左右。那两个男人是那种衣着穿戴非常平常,混在人群里根本不会被察觉的。小凤凰努力想要记住些他们,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让人记住的明显特征。

小葫芦一路都寻找机会留下印记,生怕小凤凰跟丢自己。其中一人拿出炊饼塞在小葫芦手里,小凤凰心口一抖,差点儿放声喊小葫芦千万不要吃。来路不明的人,不知道夹杂着什么的炊饼,天晓得那些失踪的孩子吃了什么,才会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那人似乎笑着和小葫芦说话,还拍了拍他的头顶。小葫芦迟疑了片刻,把炊饼撕开大口塞进嘴里。没道理一个小乞丐看到好吃的不张嘴的,既然装就要装到最像。

“炊饼被下了药。”顾长明听小凤凰说到这里,对小葫芦的印象大有改观,“他知道的,但还是吃了。”

“吃完以后,小葫芦走路的样子更古怪。我数着步子,走了十五步的时候,他一头栽倒,人事不知。旁边的男人弯身把他背起来,另外又在他身上没头没脑地盖了一条毯子,不让别人发现他的踪迹。”小凤凰一路跟着,到了酒坊门口,眼睁睁看着两人把小葫芦带了进去。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没有人出来,小凤凰咬了咬牙,决定进去探探底。

“很奇怪,他们进去的时候,我还看到有人出来迎接,该有四五个人。但我一路进来却不见半个人影。”小凤凰的眼底浮现出一丝茫然,“这个酒坊很古怪。”

“那是谁伤了你?”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后,顾长明单手把小凤凰往墙角一按,随即在不动声色中背脊紧贴住墙。

城西坟场中,冷风飕飕。柳竹雪不动,戴果子也不动,两人面面相觑,一脸尴尬。

“先……先把血擦了。”柳竹雪想要找随身带的帕子,戴果子倒是干脆,一抬手全擦在自己的衣袖上,她只好说,“那你回去以后,把衣服交给我洗。”

戴果子简直不敢抬头看她,低低应了一声,反正她怎么说怎么好。

“果子,我勉强能走,你不用背着我回去。”柳竹雪想让果子接个话,平时最伶牙俐齿的人,今天是舌头受伤,还是嗓子眼儿堵上了?!

“你刚才手脚都发抖,不能掉以轻心。”戴果子结结巴巴的,总算是开了口,“能自己下地走路当然是最好的,你别太勉强自己。”

柳竹雪绕着他转了个圈:“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很勉强吗?既然我能走了,就想办法把那条大狗拖回去吧,谁也不用为难了。”

戴果子抬起头,见柳竹雪嘴角还留着一点儿血渍,衬得她一张芙蓉脸雪白雪白的,他不禁眼神有些恍惚起来:“你方才吐了血,需要调息,我们再等会儿。”

“不等了。”柳竹雪看着他腰带中束着自己的融雪剑,双颊有些发热,“我听你的话,不会太勉强自己的。找个东西把那条狗绑住了拖着走,我跟在你旁边就行。”

这个建议戴果子勉强能够接受,只是放眼望去,坟场中除了冰冷冷的墓碑就是横生的杂草,哪里能找到结实的绳索?他的目光从绑住大狗嘴筒子的外衣,再溜到柳竹雪身上。她穿得不多,而且姑娘家的衣服料子柔软贴身,不见得会有多结实,实在是中看不中用,还是打他自己的主意比较靠谱。

“柳姑娘,我有个办法,你别太介意。”戴果子边说边把外裤脱了下来,幸好里面还有一条单薄的衬裤,但是被风一吹凉得透心。

柳竹雪微微侧过头去,咬着嘴唇道:“不介意,你快些便是。”

戴果子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幸好他的皮肤不白,有些许异样也不那么容易被看出来:“我会抓紧弄好的,不过我还需要你来帮帮忙。”

他的裤子还是在曲阳县的时候,孙友祥特意给他定做的,说是他成天在外面跑,风吹雨淋的一定要选最牢固的料子。这会儿戴果子想用力把裤子撕开再搓成绳子,撕了几下裤子都纹丝不动,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说倒霉了。

“用我的剑。”柳竹雪蹲在他的身边,当真是一点儿也不介意的样子,“要怎么弄,你指给我看,我来裁。”

戴果子大致比画了几下,柳竹雪手起剑落,一点儿也不差地全弄妥当了。果子把裁开的布条码放整齐,示范给她看:“这布料虽然结实,但是万一途中那条大狗回光返照什么的,还是有危险。要像这样编织起来,会比原来的结实程度提高数倍。”

“这些都是孙大人教你的?”柳竹雪见他双手翻飞很是灵活,不多会儿裤子变成长绳,又被递了过来。

“我先试试有多牢固。”她手里运起内力,左右一扯,绳索纹丝不动。

“你再加些力气,不用担心会破坏绳索。”戴果子让她再试了两次,感觉应该差不多了,便把绳索拿过去捆扎住大狗的两条后腿,又撕下半幅外衣垫在底下,“这样等会儿拖动的时候,摩擦力会少些,它感觉不到痛就不会惊醒。”

“你放心,我在旁边随时看着它。万一它挣扎起来,我就要了它的性命。”柳竹雪面对的是灭柳家一门的罪魁祸首,她以为自己会发疯一样抽剑砍上去,以解心头之恨。等真到了这一步,不知是不是因为戴果子的态度太镇定,在过度的惊吓刺激后,柳竹雪反而平静下来了。果子说得很对,哪怕是这条狗咬了九皇子才会发生后面如此恐怖的惨案,但狗也是无辜的,它不过是坏人手中的道具傀儡,必须抓到幕后真凶才对得起无辜惨死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