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的真相
公元前613年某日,楚国的朝堂上弥漫着诡异又恐怖的气氛,因为刚刚有一位正部级干部在宫门口被执行了斩立决,罪名是——没事叨逼叨。别笑,这可不是逗乐,那颗倒霉的人头还正在地上滚着呢,孤零零的甚是可怜。能如此逗比地咔嚓掉一个高官,当然只有一国的首脑才可以。
目前楚国的领导人叫熊侣,史称楚庄王。或许你有所耳闻,知道他是春秋霸主之一,而且是在任何测评标准下,都能排进前五名的牛人。但这会儿的他,还真就只是个懵懂青年而已。关于他,你可能还听过一个段子,那是著名的段子手司马迁写的,所谓“一鸣惊人”。
段子讲的是楚庄王从即位开始算,整整懵懂了三年,突然有一天,一个大臣跑过来逗闷子:“有个鸟,三年不飞三年不叫,为什么?”楚庄王头脑风暴后,明白这一定是在说自己,答曰:“那它一叫,就吓你一跳!”然后就幡然悔悟,奋发图强,成为满满正能量的励志好青年,一个狗血又俗套的结局。
像这种江湖传奇,大多是某些人多喝了二两酒后,闲扯出来的淡,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就传成了这所谓的传奇。至于传奇背后的真相……这么说吧,牛B都是苦B熬出来的精华!
一、憋屈
本来公务员是个好差事,高薪稳定还倍有面儿,但在这会儿的楚国,那就是高危职业了——以楚庄王此时的脾气,是分分钟杀你没商量。像文章开头那么混丢脑袋的,已经不是一两个了,而且都是些正儿八经的好官。他们是因为看不惯楚庄王成天喝酒泡妞不务正业,才去叨逼叨的。当然了,楚庄王之前也不是没警告过:谁TM敢再劝我学好,就死啦死啦地!(《史记·楚世家》:有敢谏者死无赦!)
但忠臣嘛,爱好都是杀身成仁,以求名垂千古,所以不作不死也成了必然的结局。但说句实在的,那几个倒霉挂掉的哥们儿都是谁,现在已经不可考证了。没办法,历史也是需要炮灰的。
其实呢,楚庄王也不是什么反社会人格,而现在如此让人蛋疼,主要还是因为憋屈。事呢,还要从他祖宗八代那儿开始说起。
楚庄王的太祖父叫熊仪,史称楚若敖。为什么叫“敖”,而不是“王”呢,其实意思都一样,只是地方话和普通话的区别而已。由此可见,那时的楚国是一个比较土鳖的地方,还没有与“国际”接轨。而楚国的崛起就是从这个楚若敖开始的。
楚若敖对国家最大的贡献就是生了几个质量不错的儿子,其中最出名的是次子斗伯比,一个有治国安邦之才的人。但作为二儿子是很悲摧的,他表现再好也没资格继承家族产业,只能选择自力更生。一般来说,这种角色的剧情无外乎两种:造反成功当了王,或是丢了脑袋成败寇。可具有超前政治头脑的斗伯比当然不会落俗套,他的想法很有创意:不争虚名争实权——建立一个强大的政治家族。
斗伯比当时的官衔是令尹,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总理兼军委主席,是正儿八经的国家二号人物。所以只要他不谋反,那就干什么都行。(关于斗伯比曾为令尹,参见《世本八种·秦嘉谟辑补本》,《左传》并无记载)
他的这个选择是好处多多,首先避免了高风险的兄弟死磕,其次是能打着辅佐国君的旗号来发展势力。据现代科学研究表明,智商这东西是会遗传的,所以经过斗伯比及其后辈一百多年的苦心经营,庞大而又强悍的若敖氏家族已能在楚国呼风唤雨。所谓政治的本质即权力,职称是王是臣有时并不重要,就像此时憋屈的楚庄王,虽然名为一国的首脑,但却处处受制于若敖氏家族。
楚庄王根本支配不了军队,因为团级以上干部几乎都是若敖氏的人;而政策的制定他也没有话语权,因为不管说点什么,若敖氏的人都得过来指手画脚。他们要是不同意,那就什么也不能通过,这就是各部门经理联合起来架空老板的典型案例。
所以,楚庄王杀“忠臣”也是可以理解的——看不出来我对一切也是有心无力吗?什么忙都帮不上,在那儿穷叨叨个毛啊!
按照此时楚庄王的想法,反正国君也就是份工作,混到任期结束也就算了。但这个得过且过的想法实在是很傻很天真,因为身在乱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逃,要么战!没人可以随波逐流地混过一生。就说这年刚到秋天,他就差点儿丢了命。
事情是这样的——
若敖氏有个叫斗克的哥们儿在家族内混得很不好,但他还总觉着自己是个人物,久而久之,这人的心理就有点扭曲了,总想干点惊天动地的事给大家看看。正好他有个臭味相投的好朋友叫公子燮,最近因为竞选令尹失败也想报复社会。结果,这俩脑残为了能心想事成当即决定——挟持楚庄王,成立新政府。(《春秋左氏传·文公十四年》:初,斗克囚于秦……公子燮求令尹而不得。故二子作乱。)
这种异想天开要是吃撑了逗个贫也没什么,谁还没做过白日梦,但当梦想照进了现实,那就真有点太雷了。
楚庄王那天刚起床就被关了禁闭,而这么大个事,居然平静得连鸡飞狗跳都没引起。要说为什么如此轻松,那是因为城防护卫队的负责人就是斗克和公子燮。正常来说,这么重要的工作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但现在是特殊情况,周边附属国集体叛乱,导致楚国稍有点能力的人都跑到前线去参加镇压行动了,才让这俩废物脱颖而出。
一摊牌,楚庄王差点没被气死——怎么连若敖氏的小瘪三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难道国君只是个通关道具吗!不过说实话,他现在还真就连小瘪三都搞不过,只能暗气暗憋。司马迁的段子说他既花天酒地又无忧无虑地过了三年,可事实是第一年还没过完呢,他就已经苦逼成这样了。
继续说那俩脑残。一看楚庄王既没叫唤也不挣扎,而且还挺配合,就放心大胆地开始了第二步计划:刺杀现任令尹——子孔。这是楚国真正的实权人物,也是若敖氏内部最具威信的人,杀他无异于自杀。但就这么个难度系数超高的活儿,在高额奖金的**下,还是很快被人接走了。斗克和公子燮大乐,心道:看来希望就在前方啊!
那个接活儿的杀手没在历史上留下姓名,我觉着吧,可能是因为他的动作太快了,没法记录。
咱们来捋一下,此时子孔正在舒国平乱,这舒国大概是在今天安徽的庐江县,而楚国的郢都则是在湖北的荆州,在地图上量一下就知道,两地相隔六百多公里,还得跋山涉水。按盛唐时代皇家级宝马的标准来算,一天能跑二百公里出头就很不简单了,而且是在路况不错的驿道。春秋时代的交通当然没法跟盛唐比,而这位杀手哥一来一回,再加上做任务的时间,一共还没有半个月,可想而知他靠的绝对不是骑马,而是罕见的绝世轻功。
先不纠结细节了,反正杀手哥也算道义,很快就托人给斗克和公子燮捎了句话:事儿是没办成,但定金就不退了。(《春秋左氏传·文公十四年》:二子作乱,城郢而使贼杀子孔,不克而还。)
斗克和公子燮也是实在人,一听说行动失败,也没细想,就开始大规模招聘民工去加固城墙。不过土木工程做了一半,这两朵奇葩就扛不住精神压力了,生怕子孔杀回来把他们大卸八块,所以两人一商量,那还是用后备计划吧——挟持楚庄王逃之夭夭。
按理说,故事的主角肯定是楚庄王,但现在戏真被抢得太严重了,都看不见他的影儿,这种事换谁也不能乐意。所以说,浪子回头绝不是靠一逗比扯了个鸟段子,而是憋屈要死后的大彻大悟。但这会儿,他的生死还完全掌握在那两个脑残手中。斗克和公子燮绑了楚庄王后,一溜烟地跑出了郢都,向着商密狂奔而去。
二、问鼎
商密,是位于秦楚交界的一座城市,归秦国管辖。也就是说,斗克和公子燮的最后一招很大众化,属于常规型的摊上事就出国。
此时最郁闷的当然是楚庄王,坐着辆吱呀呀乱响的破马车,根本搞不清未来会在哪儿。要说一点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可想而知这一路上他在怎么反省自己:有空不努力,出事徒伤悲。而当马车在庐邑突然停下,他是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要被撕票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停车只是因为遇到了例行盘查。
改变历史走向的人叫庐戢梨,官衔是大夫,但实权范围也就是一个小县城而已。他一见这伙人形迹可疑,立马就下令拦截。小地方嘛,一年到头也不来个陌生人,更何况现在是一群灰头土脸的家伙。一查当然就露馅了,两队人马立刻就进行了PK。因为双方都是些没装备没技能的杂牌军,所以战斗过程就忽略不计了,结果是楚庄王获救,斗克和公子燮双双嗝屁。(《春秋左氏传·文公十四年》:八月,二子以楚子出,将如商密。庐戢梨及叔麋诱之,遂杀斗克及公子燮。)
下车后的楚庄王显得非常激动,抱着庐戢梨声泪俱下:“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吧,别在这小破地方待着了。”这当然是发自真心,但也必然有功利的目的。巨大的屈辱感缔造了他无比的决心——既然不能随波逐流,也不能辞职逃走,那就战个痛快吧!但是要对抗若敖氏,就得先建立忠于自己的班底,像庐戢梨这种无党派人士是最佳人选。至此,楚庄王向牛B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在庐戢梨的护送下,楚庄王安全回到了郢都。但回来之后,他也没什么变化,依旧花天酒地,不问国事。所以说,一个优秀的政客必然也是演技过人的影帝,若敖氏家族一见他这样,是相当嗤之以鼻,也再无防备之心。但在暗地里,从全国各地招募来的精英,正悄无声息地进入楚国的政坛,一支属于国君的地下党不断地壮大起来。
此时楚庄王需要的除了时间,还有机会。就这样到了两年后的公元前611年,机遇伴着风险从天而降。
楚国地处江南,一直最不愁的就是吃,所以最不会应付的就是饥荒。一场罕见的旱灾过后,楚国的整个社会秩序开始面临崩溃,难民数量与日俱增,死亡率也是居高不下。但最让人头疼的是,竟然还有趁火打劫的。
庸是个周边的少数民族小国,一直对楚国不服不忿。如今见楚国遭此大灾,当然不会错过机会,所以主动发兵,宣称要攻陷郢都。这要搁平时,庸就是在不作不死,但这会儿,还真就吓坏了楚国。
面对如此内忧外患与天灾人锅,就连张狂的若敖氏也怕了,提议迁都后撤,避免战争。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敢在朝堂上公然提出反对。这个人叫蒍贾,是地下党的成员之一。他反对的理由是:如果这么送,那楚国以后还怎么混,岂不是所有的附属国都会造反?(《春秋左氏传·文公十六年》:蒍贾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往。不如伐庸。)
楚庄王当即表示认同,君臣俩进行了**洋溢的一唱一和,把若敖氏反衬得无比猥琐,政治形象是大打折扣。迫于舆论压力,若敖氏只好同意出兵。这是楚庄王第一次在与若敖氏的对抗中占据上风,可代价却是一场胜负难料的战争。不过在他看,这也是值了。
接下来就是干仗。
先来看一下对战双方的技术统计:庸国实力是不咋的,但找了职业人士帮忙。外援是戎族人,这些游牧民族每天吃饱了就去跑马玩刀,吃不饱就杀人抢劫。所以干架绝对是一流的。再说楚国,作为春秋诸国中的传统列强,几乎找不到弱点,实力绝对五颗星,但现在因为连饭都吃不饱,战斗值已经接近于零。
以此情况,楚国刚开打就先输一局。面对一比零的落后局面,若敖氏又开始丧气了:就说不能打吧,现在跑还来得及!按他们的想法,楚庄王只是胡闹而已,现在总该知难而退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眼中的熊孩子面对不利,却是一脸淡定。
当然,装B是需要资本的,而楚庄王的资本就是人才。这两年他招募了很多人,都各有所长,其中有个喜欢看人物传记的哥们儿,叫潘尫。在关键时刻,他站了出来:我支个招吧。类似的情况在100多年前也发生过,按照那时先君楚厉王的套路,咱们应该采取防守反击的策略,也就是骄兵之计。
楚庄王略一沉思,当即拍板:就这么办!
接下来楚军开始败了又败,一口气就输了个七比零。见对手如此不堪一击,庸军不禁愈加骄傲散漫起来,甚至连晚上巡逻的人都给撤了。看着情报机关送来的消息,楚庄王的脸上现出了笑意,他知道这仗是赢定了。
果然,楚军突然的强力反击把庸军打得措手不及、溃不成军。戎族人作为外援,却丁点儿职业道德都没有,一见形势不好,立刻就向楚国提出结盟,翻脸就揍起了队友……就这样,庸被灭了国。(《春秋左氏传·文公十六年》:师叔曰:“不可。姑又与之遇以骄之。彼骄我怒,而后可克,先君蚡冒所以服陉隰也。”又与之遇,七遇皆北……群蛮从楚子盟。遂灭庸。)
大胜之后,国内的民意调查显示,楚庄王的支持率已与若敖氏不相上下。发现打架是个攒声望的好路子后,他又在公元前606年,发动对陆浑之戎的战争。这次的战斗过程没什么好讲,楚军几乎是以碾压的姿态完虐了对方,但在胜利之后,楚庄王下令对毫无威胁的败军进行追杀。对这个貌似缺乏安全感的做法,所有人都表示不理解,而他接下来的举动就更让大家瞠目结舌了。
残兵溃逃的方向经过周王室的都城洛邑,而楚军追到这儿就不动了,来来回回地在周边打转。时任周天子的定王一看,心想:这是要找存在感吧。所以他赶紧派了远房表弟王孙满去表示慰问,而且肯定没空手,这会儿的周王室就是见谁都得溜须的王朝吉祥物。
见到王孙满,楚庄王张嘴第一句话就是:我就是想打听个事,你们家那九只鼎是什么吨位的啊?
鼎,在那个年代是王权的象征。周王室有九只,相传是上古神物,青铜所铸,上面刻着奇花异兽与风云万象。所以说,楚庄王这可不是问菜市场的一堆土豆有多沉,他的潜台词是:天子换我当一下咋样?(《春秋左氏传·宣公三年》:楚子伐陆浑之戎……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
整个周王朝至此传承已有400多年,还从没有人敢如此直白地藐视王权,哪怕是早些年不可一世的齐桓公与晋文公!不说别的,只楚国此时的实力,就绝不足以扛鼎而去。
那……难道是楚庄王的中二病复发了?
三、翻盘
楚庄王知道,自己想彻底击败若敖氏家族,一定要走政治强人路线,那就必须得有偶像范儿。以他的政治智商,当然明白此时推翻周王室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把“问鼎”这事当成场秀来看,那可就不一样了。所以在听王孙满胡扯了一会儿后,他就心满意足地凯旋回国。
很快效果就显现出来,不论在国内还是国外,楚庄王的人气都在短时间内暴涨。遥想当年齐桓公九合诸侯、晋文公浪迹天涯、秦穆公称霸西戎等诸多传奇往事,总会让老百姓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可如今的列国间,却已多年没再出现什么能让人说起来就热血贲张的事了。而“问鼎”事件,就如同给这死气沉沉的东周江湖打了一剂强心针,楚庄王也就此成为列国间的新晋传奇人物。
从即位开始算整整八年,楚庄王才由一个懵懂青年,逆袭成了大众偶像!但就算此时,他也还没有完全掌握楚国的实权,毕竟若敖氏家族还在虎视眈眈。
随着楚庄王的强势崛起,楚国政坛间的权力碰撞也日趋白热化。两方都很清楚,不搞垮吃掉对方,那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但一切的斗争对抗却在多年前就已注定了结局,因为曾经的憋屈往事教会了楚庄王一个很实用的政治技能,那就是耐心。
公元前605年,若敖氏的领军人物——子越椒,代表家族向庄王宣战了。这也是朵奇葩,从没见哪个臣子找君主死磕还能搞得这么正式。
对此时的楚庄王来说,打架当然是不怕的。几年来,因为强硬的外交立场,他已在军队中树立了极高的威信,而每战必胜的成绩,更是让忠于他的军队气势如虹。但令人想不到的是,面对子越椒的肆意挑衅,楚庄王却显得特别软蛋。他屁颠颠地向若敖氏许诺,只要可以和谈,就情愿交出所有的亲戚当人质,能避免内战就好。
子越椒属于不装B就难受的品种,一见楚庄王这么好欺负,就兴奋得浑身乱颤:老子跟你谈个毛啊!必须打!
此类对话本该是高级军事机密,但不知怎么搞的,竟很快就传遍了全国,不论百官还是百姓,就没一个不骂若敖氏给脸不要脸的。然后军方和民间团体就开始轮番请愿,恳求楚庄王即刻开战,以正国威。就这样,楚庄王的表情从冷笑变成了大笑:那我就顺民意,开战吧!(《春秋左氏传·宣公四年》:王以三王之子为质焉,弗受,师于漳澨。)
从实力到人气,楚庄王一方无不占据绝对优势,所以战斗刚一打响,若敖氏就被揍得连连溃退。子越椒这才搞明白楚庄王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但为时已晚。
七月,双方在皋浒迎来了最后一战。
此时的若敖氏早已斗志全失,不过作为首领的子越椒,还酝酿着以一己之力扭转败局的计划。不得不说,能当上若敖氏的首领,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其他人都被楚军揍得抱头鼠窜,子越椒却单枪匹马地逆向而行,一个人朝着楚军直冲去!目标——楚庄王的战车。
楚庄王这会儿很悠闲,正乐呵呵地坐在车上观赏厮杀真人秀。在他看来,胜利只是个时间问题,绝对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所以,当一支猛箭擦过他的裤腰,钉在青铜座椅的靠背上,真真是把他惊出一身冷汗。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第二支箭又擦着他的耳朵飙射而去,刺穿了身后的旗杆。
这当然是子越椒干的,别看他的脑子不大行,箭术却堪称冠绝天下!他清楚,只要干掉楚庄王,那战场上的局势就会瞬间转变,若敖氏的翻盘就是分分钟的事。但还没等他抽出第三支箭呢,令人震惊的一幕就出现了。
一般来说,国家元首遭遇此等危险,必然要先被保镖团团围住,再被护送到安全区。但此时的楚庄王非但没逃走,竟还从车上站了起来,同时振臂狂呼:当年先祖文王征战天下得到三支神箭,被子越椒偷去了两支,现在他已经用光了,再也没有办法与我们对抗啦!(《春秋左氏传·宣公四年》:王使巡师曰:“吾先君文王克息,获三矢焉。伯棼窃其二,尽于是矣。”)
只看庄王与子越椒的超凡表现,传说中的楚人悍勇就可见一斑。虽说庄王都是胡扯,却让楚军声势大振,子越椒就是再勇猛也回天乏力了。至此,雄踞楚国政坛百余年的若敖氏家族彻底覆灭。
很巧,当年楚庄王被斗克与公子燮绑架也是在七月,到彼时,整整九年!当年那个憋屈的青年终于成长为一代雄主。
之后发生的事也很有戏剧性。
若敖氏有个叫克黄的哥们儿,前段时间出国玩去了,现在回来一看,认识的人都被砍成了两截,吓得完全不知所措的他,被楚庄王逮了个正着。庄王盯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件儿,开心地说:“曾经若敖氏也有功于楚国,我不会赶尽杀绝,就由你来继承这个家族吧。”这当然也是场政治秀,毕竟“宽厚仁慈”这个概念能给自己加不少的形象分,要不干吗之前连一个活口都没留。
克黄肯定是乐坏了,活着总归是个好事嘛。他这人反应很快,立刻把自己的姓改成了“生”,以示要代表家族改过自新,也是溜须拍马的一把好手。(《春秋左氏传·宣公四年》:王思子文之治楚国也,曰:“子文无后,何以劝善?”使复其所,改命曰生。)
以上就是司马迁讲的那个段子的真相,是楚庄王在历经了九年的生死、憋屈、权斗等之后,才换来的“一鸣惊人”。而非懵懂青年在胡闹三年后,突如其来的一朝觉醒。灭掉了若敖氏家族,楚庄王终于完全掌握了国家的军政实权,在未来的日子里,等待他的将是热气激**的争霸之旅。
不过,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