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筹莫展

收队之后,程巍然和徐天成直接去了市局。两人眉头紧锁,能想象得到,尹局这时候召见他们,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进了局长室,尹局看上去脸色还算温和,不过也没有以往那么热乎,两人便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坐下等待指示。

尹局抬起埋在文件中的头,摘掉老花镜,叹着气说道:“刚刚市里紧急召集开了个会,内容大概你们也能想象得到,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是限期破案——国际商业博览会本月30日正式开幕,在此之前必须结案,这是死命令。”

又是限期破案!以往对上头这种不切实际的指令,程巍然总会发些牢骚的,但是今天他实在没有底气反驳,只能漠然地点点头。

“满打满算也就剩下半个多月的时间了,你们可得抓点紧!”尹正山叮嘱说。

程巍然仍不吭声,扭扭身子从裤袋里摸出盒烟,点上一支,猛吸几口,随手将烟盒扔到桌上。尹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抽哪门子的风,然后又盯着老徐看,那意思是说他不表态,那你说吧!

徐天成便一脸无奈道:“这案子真是邪门了,凶手简直神了,杀死那么多人,却有如无形,啥线索也不留。和您说实话吧,尹局,我们现在真没啥好办法,只能在那几个被害人的社会关系中反复排查。”

“不是还有小戚帮忙吗?”

“目前来说还没有嫌疑人符合她的分析,不过可能有些环节没落实清楚,她还没给出更具体的犯罪侧写报告。”程巍然接过老徐的话说道。

“这时候就别过于慎重了,适当地催催她。”尹局说完,可能觉得自己语气有些急,便又缓和下来说,“当然,谨慎是对的。你们也别太指着她,她的作用顶多就是帮着缩小一下嫌疑人的范围,只能作为参考,关键还是要找到实际解决的路子。时间短,也不能糊弄,更不能有冤假错案。”

“嗯。”程巍然点头应承了一声。

“对了,还有个事儿。”尹局咂了一下嘴,脸色为难地说,“为充实专案组的办案力量,局党委开会决定暂时把禁毒支队的郭诚调过来,协助你工作。”

“好吧……来吧。”程巍然吐出一口烟圈,拖着长声说,眼神中掠过一丝苦涩。

“哼,老郭还真是处心积虑,”徐天成撇撇嘴,语带不屑道,“他这是瞅准了时机,准备来接替小程的位置吧?”

徐天成话说得直白,不太中听,但也说出了事实。短短20多天,五条人命,不,加上柳纯是六条,并且这里面还包括曾经在商界叱咤一时的人物杜善仁,对社会的负面影响可谓相当恶劣。而截至目前警方的办案丝毫没有进展,必然会遭到媒体和民众的问责。也确实,眼下社会舆论对警方的质疑声铺天盖地,政府和公安局面临的压力也是前所未有,如果接下来仍有市民遇害,局领导方面恐怕必须要做出些姿态,对办案力量进行补充和改进,届时作为办案核心领导人的程巍然很可能要承受被调整的结果。说白了,局里这时候把缉毒支队的副支队长郭诚调到专案组,就是在为防止事态进一步失控,更换案件主办案人做着准备。

“别说那些没用的,局里也是为案子着想,千万不能有对立情绪,知道吗?”尹正山心里也不得劲儿,但还不得不打着官腔,语气便有些烦躁,“好了,就这样,赶紧回去查案。还是那句话,抓紧时间查,要是再死人,别说保你们,我自己也得给局里一个说法。”

通过对家属的讯问,以及对车辆和案发现场的勘查,警方基本弄清楚了杜善仁被害的经过。

昨天晚上8点左右,杜善仁在家里用手机接了个电话,随后独自驾车离开家。警方通过杜善仁所驾驶的奔驰轿车的GPS定位系统查询了他离家之后的行程记录,发现汽车曾在裕园茶室附近逗留了一段时间,随后便一直开到西郊栗山水库。警方对裕园茶室周边进行了勘查,在其门前一处临时停车位上发现了几滴血迹,经鉴定是属于杜善仁的。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凶手打电话将杜善仁“钓”到茶室门前,然后将他打晕,再用他的车将他载到西郊完成了整个杀人仪式。

与杜善仁通话的手机号码,只有一次通话记录,显然是凶手为作案特意购买的。此时电话已经关机,无法追踪到源头。裕园茶室是一栋装修得古香古色的独栋二层小楼,门前停车场没有保安,也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想必这也是被凶手选为第一作案现场的原因。凶手在西郊作案后,把杜善仁的奔驰轿车留在了案发现场,而在案发现场附近发现了另一组轮胎印迹。通过比对,鉴定科查出轮胎来自国内一家大型轮胎厂商,属于轿车用轮胎。不过国内外多家品牌的轿车都在用这种轮胎,一时也很难追查出具体车型。另外,案发现场处于市郊交界,出入口四通八达,交通监控也发挥不了作用。总之,本次作案又是一次精心设计的完美作案,凶手继续完美隐身。

午夜,天空下起了小雨,雨滴虽稀稀落落,但气温骤然变冷了很多。

戚宁缩着脖子快步跑到车前,打开车门坐进去。忙活了大半个晚上,“侧写报告”大致有了眉目。案子发展到现在,凶手的形象在戚宁的心里越来越清晰,只是有关“杀人仪式”的环节她还未完全解读清楚,这很可能会让“侧写报告”对凶手背景解读得不够精准,所以这份报告此时还不能说完成了。

戚宁发动起车子,大腿一阵酥麻,是兜里的手机发出的震动。她拿出手机,荧屏上显示出林欢的号码,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按了接听键。奇怪,电话那端不是林欢的声音,不过那声音她更为熟悉:“小姑,怎么是你?”

“你在哪儿?”

“刚从局里出来,你怎么用这个手机给我打电话?”

“你到酒吧来一趟吧,来了就清楚了!”姑姑不容置疑地挂了电话。

几个小时前,林欢再次走进那间酒吧,她照旧直奔吧台坐下。

如果说先前对程巍然还心存幻想,那么当程巍然在高雅静的被杀现场,从她手中夺走项链的那一刻,她彻底地绝望了。程巍然看妻子项链那种疼惜的眼神,对她被惊吓的熟视无睹,都深深地刺痛了她。于是接下来几个夜晚,她只有靠酒精来麻醉自己。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不想一个人过,但寻思了一圈发现自己连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也没有。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所以很快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