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正之言

1 **男尸

9月5日,星期二,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民间俗称鬼节,这天有祭祀、扫墓的习俗。

起了个大早,小姑戚颖驾车载着特意请假的戚宁出门前往城郊的墓园,一路上车流比想象中要多得多,看来大家都是一样,扫完墓还得赶着回去上班。

坐在车里,戚宁无暇顾及车窗外城郊的自然美景,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她的思绪不免又陷入“8·22”连环杀人案中:

凶手第一次作案是8月22日,星期二;第二次在8月29号,也是周二。两起案子间隔七天又同是周二,会不会是凶手刻意选择的?“七”和“二”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说来,数字“七”倒是个神秘的数字,比如:一个星期有七天、七个音阶、七种颜色、佛教中有人生七苦、基督教中有七宗罪,甚至还有“七上八下”的成语等。总之,“七”在日常生活中比较常见。那么“二”又意味着什么?通常二也被看成双,比如好事成双,双喜临门。或者年轻人常说的“520”中,把二谐音成爱的意思。反正“二”似乎是一个吉祥数字,与凶杀案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

怎么解释先不深究,眼下迫在眉睫的是,今天距离上一起案件正好过了七天,并又是周二,凶手会不会继续作案?目标又会是什么人呢?

城乡快速公路的发展大大缩短了城市与乡村的距离,半个小时左右,两人便到了墓园。

戚宁从车上下来,一眼望见墓园门口停着一辆警车。一大早,警车到这儿做什么,不会是开公车来扫墓的吧?戚宁心里合计着,打开汽车后备厢取出祭品,和姑姑向山上走去。

墓园名曰东山,坐落于山丘之上。一眼望去,满山遍野的红花绿树一派欣欣向荣,山间小路上,混着泥土芳草香气的清新空气,也格外爽朗怡人。戚宁忍不住停下脚步四处凝望,山丘边不远处有丘陵环绕形成的一个天然水库,水波**漾,美不胜收。

“这真是一个天然氧吧啊!”戚宁小声念叨着。

“走啊!怎么不走了?”小姑见戚宁呆立在原地,催促道。

“近山近水,风景如画,看起来风水还不错。”戚宁感叹说,“小姑太谢谢你了,这墓地价格应该不便宜吧?”

爷爷去世后,小姑张罗着在此墓园买下一块贵宾级别的家族式墓穴地,安葬了爷爷,又把戚宁父母的坟也迁了过来。这是父母迁坟后戚宁第一次来扫墓。

“你这孩子,竟说傻话,都是一家人,有啥可谢的!”小姑板着脸,佯装生气嗔怪道。

戚宁哄声说:“好啦,我错了,小姑你最好了。”

“噢,对了,最近太忙也顾不上你,工作干得怎么样,适应吗?”小姑笑了笑,立马又一脸埋怨地说,“你说你,一小姑娘,又漂亮,又有文化,干什么不好,非要当警察!”

“挺好,我很喜欢。”戚宁嬉皮笑脸地说,想让谈话气氛轻松些。

“你啊!”小姑疼惜地看了她一眼,没继续说下去。她也只是嘴上说说,她当然知道戚宁埋藏在心里的夙愿。

姑侄俩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走了六七分钟,终于到了家族的墓穴地。

“怎么样,这儿还不错吧?”小姑指着墓地周围的绿化说。

“呃。”戚宁嘴上应着,但视线却被另一处墓穴地所吸引——位于山路右侧七八米处的一块墓地,此时正围着几个警察,看起来像是在勘查现场。戚宁有些好奇,趁着小姑摆放祭品的工夫,走了过去。

戚宁掏出警官证,对着一个领导模样的老警察说:“出了什么事?”

老警察瞄了眼她的证件,一脸诧异:“这点事儿,用得着市局的人出马?”

“不,不,我只是碰巧路过,这儿怎么了?”戚宁解释说。

“掘坟!”老警察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你说这年头,啥事都有。盗古人墓倒是不稀奇,可掘现代人的坟还真不多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啥梁子,竟有如此深仇大恨,人死了都不放过。”老警察说着蹲下身子,用手捻了捻落在草上的灰末:“你看看,这骨灰都撒了一地。”

一段音乐响起,是戚宁的手机铃声。

今天距离上一起案子正好过去七天,又是周二,难道……戚宁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赶忙从兜里拿出电话。“喂?”戚宁刚说了一个字,电话另一端便传来徐天成焦急的声音:“程队让你马上到黄海路友谊街B座202室会合,凶手又作案了!”

“我现在在郊区墓园……”戚宁话还没说完,那边徐天成已经挂了电话。戚宁不敢怠慢,与老警察匆匆道别。转身的时候扫了一眼倒在一边的墓碑,墓碑上是一个女人的照片,名字写的是“石倩”。

戚宁三步并作两步疾走回自家墓地,向小姑解释一番,又要了小姑的车钥匙,然后跪在地上,冲着爷爷和父母的墓碑“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一路小跑下了山。

大约40分钟后,戚宁赶到案发地点,是一个二楼的单元房。程巍然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参加,人已经离开现场。

“怎么才到?”徐天成递给她一**胶手套,“快点儿,大家都在等着呢。”

“等我?”

“是啊,小程说让你看过尸体才能动。”

听徐天成如此说,戚宁心绪微动,被信任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现场的房子是两室两厅的格局,客厅和饭厅是连着的。死者为男性,**着身子被绳子捆绑住,低垂着头跪在饭厅的餐桌旁。与“于梅案”一样,死者身前的地面上留有一摊血迹。

戚宁稍微扶了下死者的前额,将死者的头抬起,观察了下,扭头冲等在一旁的林欢说:“舌头也被割了?”

“对,”林欢点头说,“手法同样干净利落。”

戚宁扫了眼餐桌,看起来是死者的衣物被整齐叠好放在上面,思索着说:“除了性别,凶手又回归了首起作案的手法。不,舌头和心脏一样都属于人体器官,所以说凶手一直在遵循着他先前设定的仪式化的杀人手法。”

“被害人也是被绳索勒死的,死亡时间在昨天21点到22点之间,”林欢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看得差不多了吧,我们现在可以把尸体运走了吗?”

“好了,可以,可以。”戚宁赶忙点头说。

戚宁闪到一边,盯着林欢的后背,心里有些不得劲。林欢刚刚的笑容中似乎有种妒忌的意味,怎么会这样?是因为等的时间太长有点不耐烦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戚宁正愣神,林欢突然冲刚刚抬起担架的助手说了一句。“等等,停一下。”说着话,林欢俯身把头凑近担架上被害人的面部,一只手从脚边的工具箱中摸出把镊子伸进被害人嘴里。随即,夹出一个沾满血的纸团。

林欢把纸团一点一点地展开,放到餐桌上细细铺平——虽然渗了些血迹,但大体能看清楚,方方正正的纸片上打印了一个二维码。

戚宁赶紧掏出手机对着纸片试着扫描,没多大会儿二维码被识别,她便把手机屏幕举到林欢眼前:“是一个添加好友微信的二维码,头像跟被害人很像,应该就是他的微信。”

“凶手这是特意提醒咱们要注意死者的微信?”林欢盯着纸片问。

“联系前面的案子看,是一种提示,也许从死者的微信中能窥探到他不为人知的阴暗面。”戚宁说。

“小杨,找到死者的手机了吗?”林欢冲一个年轻的勘查员招呼一声。

“噢,有,还开着机。”姓杨的勘查员从证物箱子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呶,在这里。”

林欢先伸手接过手机,摘下一只乳胶手套,轻轻划开手机屏幕锁——屏幕锁没有设置密码。她接着点开微信软件,先前死者用过微信后并没有退出账号,林欢便直接进入到用户界面。翻看了一会儿,她把手机递向戚宁,摇摇头,失望地说:“没有单独的聊天记录,可能都删除了。”

戚宁接过来,看了眼,转手递回给杨勘查员:“麻烦回去做一下技术还原,看看能不能把删除的聊天记录找回来。”戚宁说完,冲林欢微微点头示意,便向站在客厅中央的徐天成走去。

“被害人身份确认了吗?”戚宁问。

“他叫孔家信,今年46岁,以炒股为生,”徐天成指着坐在沙发上一个泪水涟涟的女人说,“报案人是他的老婆,叫王文英。”

戚宁“嗯”了一声,然后坐到王文英身边,和声说:“你昨晚没在家住?”

王文英拭着泪水,抽着鼻子说:“我跟家信分居了,和女儿住在另外一套房子里。今天早上我给他打了几次手机,想问问上坟的事儿,但一直没有人接听,觉得有些不对劲,过来一看人就这样了。”

“你们分居多长时间了?”

“有半年了。”

“原因是什么?”

“主要还是个性越过越过不到一块去。”

“你昨天21点到22点之间在哪儿?”

“和女儿在家看电视。”

“他股票炒得怎么样?赔了还是赚了?你觉得他的死会不会跟经济纠纷有关?”

“应该不大可能,他也就这半年来才开始炒股的,也没跟别人借钱,不能有多大的赔赚。”

“那他先前做什么工作?”

“在香城大酒店房务部当总监。”

“这么好的工作怎么不做了?”

“他,他想自己创业,但……但是辞职后原先计划的项目临时有些变动,就先炒炒股。”

王文英又捂着嘴呜咽起来,似乎难过得无法继续与戚宁对话。戚宁冷眼皱眉,心中生出一丝疑惑,王文英在被害人辞职创业的问题上好像有些支吾,似乎在回避什么。

戚宁正盯着王文英看,方宇从外面进来,她便转头问:“外围有线索吗?”

“周围邻居反映,死者是这个小区老住户,搬走很多年了,几个月前突然一个人又搬回来住。平时很少看他出门,也没什么访客。昨天晚上也没有人听到异常的声响。小区比较老,又是开放式的,没有监控。”方宇翻着记事本说。

……也许是程巍然吩咐过,也许是大家都对戚宁的能力比较认可,不知不觉中,戚宁似乎已经成为查案的主导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