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只要一个慰藉
陆泠泠回忆道:“那个嬷嬷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穿的挺好的，长相倒是很普通，她要送我回大厅的时候，刚好经过望月楼，我……我便想自己回去了。”
“这么说，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温鱼眉眼微垂。
陆泠泠看起来是个可怜小孩，通俗来说她长得就是一副可怜相，大概陆家的基因都比较好，目前看来的这几个人里，就没有哪个丑的，但陆泠泠和陆潇潇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
陆潇潇是明媚张扬，陆泠泠就是十足的小可怜，联想到陆潇潇说她曾摔坏了脑子，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有些人也许会欺负她。
而在这个时候，陆兆的母亲才开了口，“兆儿……兆儿绝不是那种会欺凌弱小的孩子。”
她才刚一开口，便被自己的丈夫，也就是那只能做芝麻小官，靠着陆将军的福荫才能来参加宴会的陆大人阻拦，他虽说也是脸色晦暗，但在他眼里，儿子的性命显然是没有他的面子和仕途重要的，只听他缓缓道:“这是个意外，具体情况还得再行商讨，泠泠是个好孩子，你别空口白牙污蔑了她。”
这也许是因着旁支与嫡支的区别了，陆泠泠虽是庶女，可她也是陆将军的女儿，虽然大家都姓陆，可在地位上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陆泠泠说的嬷嬷还需要时间去找，毕竟这可是在宫里，哪里的嬷嬷都有可能，除了嘴角有一颗红痣外，几乎就是没什么线索。
至于别的事陆泠泠也回忆不起来了，她说嬷嬷把她送到了望月楼附近，之后她就在那附近闲逛了一会儿，再过了一会儿陆潇潇就出来了，他们便一起去望月楼了。
“你们当时是在哪个地方分开的。还有印象吗？”温鱼问道。
陆泠泠回忆了半天，也只憋出个“好多树”来。
对于一个曾经摔坏了脑子的小姑娘来说，每次出门都记得时间已经不容易了，更别说认识宫里的路了。
指望一个孩子显然不太现实，看来还是得找到陆泠泠所说的那个嬷嬷才是。
……
陆兆的尸体在两方协商之后，最终还是带回了大理寺，温鱼仔细询问过陆家人，确定陆兆生前并没有患病，便没有解剖了。
其实有些时候，尸体并不是非得剖的，因为的确有很多死者的家属是无法接受剖尸的，并且目前看来还没有到非得剖尸的程度，便先不剖了。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那陆兆的生母就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颇大的箱子，她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显然是哭了一整个晚上，见了温鱼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
显然，她是个极有教养的女人，说话时音调平缓而不尖锐，哪怕是伤心到了极点也保持着应有的礼数。
温鱼看向她手里提着的箱子，疑惑道：“这个是？”
陆夫人笑了笑，说道：“这些……是兆儿生前喜欢穿的衣裳，其实昨天他本来是不想去的，说那身衣服穿的他不舒服，但是进宫的服制又不能变，我本来以为就忍几个时辰就过去了，谁想到……竟再也没有以后了。”
温鱼心中微叹。
好在陆夫人并没有沉湎于悲伤之中，而是说：“我昨晚想了一夜，还是觉得不能让他就这么难受着死了，今天特意从家里把他想平日里喜欢穿的衣裳都带来了，我是想亲自替他换上的，或是不方便，那烦请姑娘替我帮他换上了。”
这个要求当然不过分，温鱼点头应允，随后又装作不经意道：“他不想进宫？为什么呀，小孩子不是都最喜欢凑热闹了吗？”
两人一并往停尸房走去，陆夫人道：“姑娘有所不知，他倒也不是不喜欢凑热闹，他是有点怕生，除了泠泠之外，他平常也很少和别人一起玩，他胆子小，听说要见到陛下，就怕的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停尸房门口，陆夫人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敢进门，见到蒙着白布的尸体时，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淌了出来。
温鱼掀开被子，陆兆死前穿着的那套衣服已经被脱了下来，叠好了放在一边。
经过一夜之后，尸僵已经很明显了，整个尸体呈现出一种恐怖的青黑色，他闭着眼睛，看起来倒是不像昨天晚上那么吓人了。
陆夫人走上前去想给他穿衣服，但手抖的厉害，连衣服都拿不起来。
温鱼连忙道：“陆夫人，节哀。”
谁料，陆夫人自嘲地笑了笑，“别叫我陆夫人。”
温鱼微讶，接着便听她继续道：“陆夫人这个称号，是将军夫人才能用的，我算什么呢？在陆家，旁支就是这么没用，正牌的陆夫人去参加宴会，是被人捧着的，而我……因为同样是陆夫人，丈夫却只是个芝麻小官，在她们面前也只有抬不起头来的份。”
“罢了罢了，说这些也没意思，日子已经这样了，难不成还能更糟糕么，昨天晚上，我夫君还将我狠狠训斥了一番，说我不懂事，说他将来官途恐怕不顺……我不明白，这些东西，怎么就能比兆儿还重要呢？兆儿是他第一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说白了，不过是拼一个在陛下面前的面子罢了。
她手抖的厉害，最终还是勉强给陆兆穿上了衣裳，温鱼见她实在伤心，想了想便道：“我曾听过一个故事，夫人要不要听听看？”
陆夫人擦了擦眼泪，勉强道：“姑娘请讲。”
温鱼当场就给她现编了一个，“传闻说幼子夭折，但若亲人不舍，灵魂便会跟随遗体，他们听得到、也看得到，只是不能回应，你若是有些舍不得的话，你在这里说，他能听见的。”
“真的吗？”陆夫人的眼睛明显亮了。
温鱼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还补充道：“夫人若觉得我在这里不好说，我出去便是。”
其实陆夫人信不信也不重要，她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慰藉，也只要一个慰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