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闲聊
“世子说得简单，但要做到，谈何容易？”
巧儿摇头苦笑。
沈青云沉声道：“不过是心中有道坎，跨过去便是了，所谓伦理纲常，夫要养妻，妻方能侍夫，父要爱子，子才能敬父，你有错，但不是错在弑父，只是错在是他的女儿，仅此而已。”
“世子...”
巧儿眉眼一怔，凌乱的心绪突然平静了几分。
沈青云见状，知道巧儿心中纠结，便也不再多言。
这种事，得让她自己想通了才行。
可无论沈青云说得多好听，多有道理。
总归，她是杀了自己的父亲。
要过这道坎并不容易。
道德底线越高的人越不容易。
出了房门，沈青云轻叹一声。
“小珍小环，好生照顾巧儿姑娘。”
“是。”两人应声。
沈青云又提醒道：“上点心，莫要让她出事。”
“世子放心，我们晓得。”
“嗯。”
沈青云点头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苏承望的小院内，沈青云将巧儿弑父的消息告诉了他。
“什么？她居然杀了她的父亲？”
听到这样的事，苏承望是震惊的、愤怒的，更是无法理解的。
“是的。”沈青云点头，“她亲自动的手，干脆利落，由不得人反应。”
“为何？”苏承望沉声问道。
沈青云摇了摇头，然后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给苏承望听。
苏承望也是越听越沉默，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终究是杀了她的生身父亲。”半晌，苏承望这样说道。
“是，她杀了。”沈青云嗯道：“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吗？”
“当然该杀。”苏承望毫不犹豫的回答，却又道：“这样的人，谁都杀得，你杀得，老夫杀得，但是巧儿她...杀不得，也不能杀。”
“但她杀了。”
苏承望跟沈青云对视一眼，同时苦笑起来。
“你小子，自己想不通，便来为难老头子我吗？”苏承望有些生气的说道。
沈青云叹道：“我是想让您老给我解解惑，指点指点，说不定我就想明白了，这心里也就不难受了。”
“你...混账东西。”苏承望气呼呼道。
沈青云摊手，“谁知道您老跟我也差不多，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沈青云以为，弑父这样的事，苏承望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想着来找他，让苏承望骂上一顿，心中可能还会好受一些。
但是没想到苏承望的反应跟他一样，虽然不认可巧儿的行为，但又绝对理解巧儿的动机。
但这也正是最让人纠结难受的地方。
苏承望闻言没有反驳沈青云，只是叹道：“唉，这姑娘，也是个傻孩子啊。”
“可说呢。”沈青云无奈道：“她好歹让我动手啊，我把那老家伙片成八块都行，如今自己动了手，怕是过不了心中这道坎了。”
“说明她心中尚有伦常。”
“那我反倒希望她大奸大恶。”
“又说胡话！”苏承望瞪了沈青云一眼。
沈青云举手投降，示意自己说错了话。
“反正是件糟心的事儿，不仅是她自己，连带着我也糟心得很。”
苏承望微微点头，现在沈青云将事情告诉了他，他也有点糟心了。
“杨聪的事，你办得不错，倒是有些手段，称得上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沈青云撇嘴，“如果真的没有破绽，您老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承望问都没问具体细节就这么说，想必是知道了沈青云做了什么。
苏承望笑道：“你以为老夫跟那些庸人一样，只能受你的蒙蔽吗？”
如果没有岳怜霜通风报信，苏承望还真未必能将事情看得透彻。
“只能瞒得住庸人的手段，算得上什么天衣无缝？”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能得老夫称赞的人可不多。”
我这是妄自菲薄？
沈青云心中无语，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您老认识平阳郡主吗？”
苏承望眼神微动，挑眉道：“听过，不算熟悉，怎么了？”
沈青云叹道：“这姑娘脑子有病。”
“嗯？”苏承望闻言一愣，失口问道：“什么病？”
“她非要嫁给我，你说她是不是有病？”
“呃...”
苏承望无语，那是非要嫁给你吗？人家那是非要你嫁给她啊。
“你是说，平阳郡主心悦于你，要嫁你为妻？”
“是啊，你说烦不烦？”沈青云无奈道：“她可是郡主啊，英国公府的长女，整个大楚，除了帝姬之外身份最尊贵之人，帝都大把的世家公子她不是随便挑？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苏承望笑道：“都说了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的身份或许比不上那些帝都世子，却也算不得差，人才尚可，皮囊也不错，郡主看上你，倒也不是多么令人费解的事情。”
沈青云哼哼道：“我当然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不过这姑娘看上的可不是我的人。”
“哦？”苏承望有些意外，“那她是看上你什么了？”
沈青云瘪了瘪嘴，“她是看我好欺负。”
还算是聪明，竟然也知道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就是好欺负。
苏承望心中暗笑，岳怜霜选的，就是沈青云好欺负，看上的就是沈青云不上不下的身份。
“你这老夫就听不明白了，郡主青睐，这是好事啊，怎到了你这里怎么苦大仇深的？”
沈青云哼道：“怎么您还真觉得这是好事？”
“难道还能是坏事不成？”苏承望确实有些不能理解。
“她让我入赘英国公府。”
“唔...入赘又怎么了？皇室驸马也是入赘，平阳郡主位比帝姬，当她的郡马，那跟驸马也差不多，是不是入赘其实也并不重要。”
“我倒不是介意这个。”沈青云耸肩道：“如果我真从了郡主，那我是不是得去帝都？”
“这是当然。”苏承望点头，“不管是不是入赘，只要你跟郡主成亲，你都得去。”
“可我去帝都，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沈青云摊手，有些无奈，“在梁州城，我算是风呼唤雨一手遮天，但到了帝都，却是谁都比我尊贵，虽说我平易近人，性情和善，从不主动招惹是非，可也不想被别人招惹，而且还不能反击。”
“胡说八道。”苏承望瞪了沈青云一眼，“有英国公庇护，就算是在帝都，又有谁敢轻易得罪你？”
“就是因为英国公，所以我才会被针对啊。”沈青云苦笑道：“以郡主的身份地位，加上天人般的美貌，其倾慕之人，觊觎之人都会将目标放在我身上，我敢断言，莫说去帝都了，只要郡主敢把消息传回去，不等我去，恐怕都会有人找到梁州城来。”
“这...”苏承望一愣，却是不好反驳。
他知道，沈青云说得对，非常对。
岳怜霜的特殊身份注定了沈青云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说得有道理，事实也的确如此，可这也是一个天大的机遇。”
“机遇？”沈青云嗤笑，“这的确是机遇，但您也要看看我想不想要啊。何况我对郡主来说，不过是一颗棋子，一副工具，一块用来抵挡闲言碎语的盾牌，如果有更大的利益好处，需要的话，郡主会毫不犹豫地将我舍弃，到时候我还没来得及青云直上，怕也从九天坠落，凭白丢了性命。
而且，其中的风险实在太大，我不好赌，所以，我不赌。”
沈青云很清楚，岳怜霜就是把他当工具人用，而且是不能自主的工具人。
沈青云自然不喜欢不愿意。
“郡主她不是这样的人。”
苏承望这话说得并不是很自信。
沈青云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嘛，我干嘛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她是不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呢？”
苏承望觉得沈青云有点过度谨慎了，但同时又觉得沈青云的确心思细腻，将其中的利弊分析得很清楚。
若是换了他人，面对这样的机会，恐怕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巨大的利益往往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选择富贵险中求的人可能会更多，但是选择稳妥保身的人也绝对不是愚蠢。
“既然郡主找上你了，你觉得，你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沈青云笑道：“她总不能强行把我绑去帝都，然后强行成亲吧？她好歹是郡主，我爹好歹也是司南伯啊，这点体面，她还是要的。”
苏承望心中暗笑，你倒是猜得准，她还真打算强行将你带去帝都。
至于沈雄...若是他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会亲手把你绑了，然后送到郡主面前去。
以苏承望对岳怜霜的了解，岳怜霜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虽然岳怜霜表面以温柔娴静示人，但作为七部前任司权的苏承望清楚，岳怜霜执掌英国公府，行事雷厉风行，简单直接，绝对的将门风范。
岳怜霜既然认定，沈青云答应就罢了，若是不答应，岳怜霜恐怕也不会顾及那点体面。
“岳沈两家同气连枝，老夫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除了此事，我倒是非常乐意维持两家关系，毕竟，我爹还要靠英国公照应呢。”沈青云想了想道：“不过郡主应该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应该不会因此连累我爹，连累沈家吧？”
“那倒不会。”苏承望给出肯定的答案。
因为你压根拒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