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奇谭之一雪
如月奇谭之一·雪
雪芳岁姐姐是妈妈的同事,就住在木香巷那边的小院子里,她裁旗袍的手艺好到连街上的裁缝师傅也自叹弗如,所以季节转换时,妈妈和婶婶只要买到好的布料,都去让我送去央告她帮忙。不过这阵子芳岁姐姐特别忙,因为从冬天开始就在为自己准备着嫁衣——开‘春’她就要成为新娘子了。虽然新郎官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书呆子,而且还是研究冰川什么的;虽然我堂弟冰鳍从一开始就说这乏味的家伙,怎样也配不上又亲切又漂亮的芳岁姐姐,可芳岁姐姐时时刻刻挂在脸上的笑容就说明一切了。所以我觉得,虽然是个木讷的家伙,但是他应该可以给芳岁姐姐幸福吧。
不过,我应该用“本来”这个词的,芳岁姐姐“本来”应该成为新娘的,那个人“本来”应该可以给芳岁姐姐幸福的——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传来消息,芳岁姐姐的未婚夫的那个科研小组在终年积雪的山上失去了踪迹,好像……没有什么生还的可能了。
只是失踪而已。所有人里,只有芳岁姐姐保持着镇定的微笑,好像在安慰别人似的,她反复的强调着“只是失踪而已”,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剪裁她的嫁衣。
本来是最应当被安慰的人,却用安慰别人的方式切断了他人的关怀,芳岁姐姐身边的人们忽然把握不住对待这桩不幸的态度了,于是——“只是失踪而已”,大家也都这么说着,语言和事实之间的联系好像也变得暧mei起来。
转眼已经是‘春’天了,芳岁姐姐还在继续忙着针线活,不过惦记着每年帮妈妈和婶婶缝‘春’衣的习惯,她像往年那样打电话来问我们几时送来料子,她可以趁缝嫁衣的时候一手裁了。
拒绝好像不太好吧……妈妈和婶婶为难的讨论了一阵子,最后还是买了美丽的缥‘色’和琉璃‘色’的真丝缎,“千万要像往年那样啊!绝对不准‘乱’讲话!”在我把料子送去芳岁姐姐家之前,妈妈还这样反复的严厉叮嘱我。
即使在大人眼里只是个小孩子,可是我站在芳岁姐姐那紧闭的房‘门’前,却也知道惴惴不安。自从未婚夫失踪的消息传来后,芳岁姐姐就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许是怕一打开‘门’,就会传来更确定的不幸消息吧。
好在敲开‘门’后,芳岁姐姐对待我的态度还是像以前那么亲切,她一边温和的笑着告诉我一个星期之后来拿试穿的样子,一边带我进屋喝茶吃点心。可就在我踩着青石台阶进屋的时候,小小的‘阴’翳却闪过了芳岁姐姐的表情:“请不要踩着那个吧……”她指着我的脚下,顺着她的手低头看去,我脚下泛出清冷薄光的石阶上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滩不大的水渍,不……不止一滩,像围棋征子那样分布着的一串水渍,沿着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向院‘门’口,也不知怎么‘弄’的;尤其是台阶上那滩,看起来像是残冰或余雪融化的痕迹一样,使得青石的颜‘色’突然暗了下去:这行水迹就像一排柔软的刺,静静的梗在人的眼底。
虽然不知道芳岁姐姐为要特别提起这滩积水,但我还是连忙让到了一边。随着身体转移而变得不稳定的视野里,落入了生长在窗边的那株古老梨树的姿影,那不怎么肯结果实的梨树每年都会开出积雪一样沉重的繁‘花’。幸好现在‘花’事还在酝酿中,不然那缤纷的梨‘花’雪,总会让人联想起它曾经掩映过的芳岁姐姐和她未婚夫的和煦笑容。此刻满树不那么起眼的蓓蕾里有几朵已经迫不及待的绽放了,所以特别醒目,时而有一两片‘花’瓣毫无征兆的飘落下来,在看不见的‘春’风里‘荡’漾着,最后落进了青石台阶上的那滩深黯的积水里……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我看见不可捉‘摸’的笑容掠过芳岁姐姐眼角。我不能确定那个笑容,就像不能确定我在芳岁姐姐房间里感受到的那不自然的寒冷,即使房‘门’一直紧闭着,也无法驱散这种像冬天一直没有离开一样的寒冷……
一边听着我对芳岁姐姐那边的描述,冰鳍一边拆掉‘插’销,想打开他书桌上方的长雕窗,可能因为一个冬天都锁闭着的关系吧,窗格子上厚厚的灰尘‘弄’脏了冰鳍的手指。他低下头,有些困‘惑’似的摩擦着指尖,突然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那里叫做雪待庵。”
“咦?”一时‘弄’不清他话中含义,我下意识提高了声音。
“芳岁姐姐住的那个院子以前叫做雪待庵……”下一刻,冰鳍拍掉了指尖的灰尘,恢复了爽朗的语调,“那是等待雪的地方。”
“等待雪的地方?”我没有什么建设‘性’的重复着冰鳍的话。
“我看过祖父的笔记。”冰鳍俯身靠在书桌上,“说曾经有个穷书生住在那里,在某个雪夜,有一位美人造访了他的家,她说自己说是某某人家的‘女’儿,早就和他有了婚约,现在来投靠他。然后,这个美人就成了书生的妻子。可是这雪夜之‘女’每到‘春’暖‘花’开时就会回娘家去,第二年冬天才会回来……”
我笑着挥了挥手:“不用讲了,我大体猜到了,这雪夜之‘女’是雪姬变的吧,后来书生把雪姬的事情泄‘露’出去后,人们在待雪庵里发现了他冻僵的尸体。”
冰鳍发出了不屑的轻笑,抬起左手支着下巴:“你想得太多了,他们只是很平凡的过这日子而已。有一年冬天,书生得了重病,雪夜之‘女’不分昼夜的照顾他,‘春’天即将来临的时候书生的病好了,但是仍然很虚弱。眼看又到雪夜之‘女’要回娘家的时候了,书生不忍心看她为难的样子,让她不用担心,几番催促她快回去。
雪夜之‘女’终于拗不过书生启程回家了。可是书生每天早上起来,都发现‘门’外有人伫立过的痕迹,他猜到实际上雪夜之‘女’还是没有离开。“
我‘迷’‘惑’的看着冰鳍:“伫立过的痕迹?这个怎么看得出来呢……”
冰鳍并不解释,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书生知道雪夜之‘女’因为担心他而耽搁了行程,所以非常担心,一个深夜,装作已经入睡的他听见‘门’外有响动,便轻轻起身突然打开了房‘门’——”
这一刻冰鳍故意止住了话语,从小就听祖父讲怪谈,几乎已经习惯了的我,突然因为‘胸’口细小的疼痛而有些呼吸困难,为了驱散这种感觉,我勉强的笑了起来:“按照怪谈故事的习惯,这应当就是书生与雪夜之‘女’诀别的时刻了吧!被揭穿身份的雪姬无法再留在人类身边,悲伤的离去,然后第二年的雪夜,书生看见雪地里放着一个酷似那雪夜之‘女’的婴儿;或者,书生无法接受雪夜之‘女’可怕的真面目,说出了绝情的话,而被雪夜之‘女’冻死了……”我越说越语无伦次了。
冰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发出了好像叹息般的声音:“都不是呢……书生的‘门’外,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温暖的风卷着雪‘花’,弥漫了整个小院。书生笑了,对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飘舞的雪‘花’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人了,你是雪的异类吧,所以等不到‘春’天。可以不用再辛苦掩饰了——以后每个‘春’天你回去的时候,我都会去送你;而冬天一旦来到,我就会打开房‘门’,迎接你回来……”
所以……不用再掩饰了……冰鳍垂下眼睑,用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的重复着那早已不存在,或根本没有存在过的贫穷读书人那温柔的话语。
“不应该就这样结束的。”用手压住‘胸’口那细小的疼痛,我追问着:“然后呢?”
“然后?”冰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岁月静好。后来书生死了葬在郊外,传说每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都会最先降落在他的坟茔上,然后一整个冬天,那里都积满美丽的白雪……”
“所以那样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担心,不然反而会做傻事……”嘟哝着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冰鳍一下子推开了朝向庭院的窗子,伴随着老旧窗枢转动的咿呀声,泛着明亮鹅黄‘色’的绿意一下子浸湿了窗棂,我们都不约而同的眯起了眼睛。
“已经是‘春’天了啊……”我听见冰鳍低语着这样的句子。
再次去芳岁姐姐房间的时候,我刻意的让过石板路上那条征子形状的水迹,小心翼翼的绕开台阶中央那依然在相同位置的水渍,那不自然的水渍像冰雪融化的残迹一样,还飘着几片苍白的梨‘花’。
和这滩水渍一样不自然,但却一成不变的是芳岁姐姐房间的温度,那么寒冷,简直,就像随时都会有雪‘花’飘落一样……
听着芳岁姐姐手中的剪刀发出断然的声音,听着布帛被慢慢撕裂的缠mian声音,我的视线胶着在窗外那棵挂满赭‘色’‘花’苞的梨树上——梨‘花’什么时候才会开呢?明明是‘花’,完全盛开的时候却一点也没有轻盈的感觉,像千堆雪积在老树苍黑‘色’虬曲的枝干上,风吹起来的时候,树枝不堪重负的摇晃着,梨‘花’雪就漫卷着倾洒下来,‘迷’‘惑’了人的视线,不断的扑打着紧闭的房‘门’,好像在悲切的喊着——开‘门’,开‘门’……
是的,有人在喊着,开‘门’……开‘门’……
有人用不算那么熟悉,但绝对曾经在那里听过的嗓音喊着——开‘门’……开‘门’……
“快醒醒啊,火翼,你这样会感冒的。”芳岁姐姐温柔的声音里,我猛地抬起头,呼喊着开‘门’的苦闷声音停止了。已经这么晚了吗?不知什么时候,夕阳返照的黯紫‘色’的光影已经将屋外那棵古老梨树的姿态画在嵌了玻璃的格子窗上。
“刚刚……有人来过吗?”还没完全清醒地我‘揉’着眼睛。
“……现在还没有呢。你做梦了。”芳岁姐姐的表情藏在昏黄灯光的‘阴’影里,但我没有忽略她说话前短暂的沉默,以及那暧mei的说法——现在还没有呢。
芳岁姐姐看了一下逐渐变暗的天‘色’,似乎有些着急,有什么重要的人即将来到,偏偏那又是我不能见的人一样:“火翼你不必这么早来的,像以前那样几天之后再来拿衣服样子就行了。”
像以前那样。因为婚礼前未婚夫失踪的不幸,对别人来说,芳岁姐姐这句“像以前那样”就具有了不可拒绝的含义,我能做的只有点点头老老实实回家。
可是,就在我打开‘门’的那一刻,房间里的灯光照亮和横在我眼前的台阶。眼中的景象使我困‘惑’的眯起了眼睛——还没有消失吗,那行围棋征子形状的水迹不但没有蒸发,反而被屋里的灯光照亮,显得格外清晰。我果然是个迟钝的家伙呢,白天里从这些水迹旁边走过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它们的位置有点奇怪,此刻从房间稍高的角度看过去,它们的排布方式是那么的一目了然——那是一行脚印啊,属于步幅很大的男人的脚印;好像浑身湿透的人从大‘门’走到房‘门’,然后在台阶上长久伫立!
——可是书生每天早上起来,都发现‘门’外有人伫立过的痕迹……
冰鳍的话突然像落‘花’撞向紧闭的‘门’扉一样,轻轻的撞上我的耳膜,却发出了轰然的回响——书生猜到实际上雪夜之‘女’其实没有离开,是因为他看见了雪夜之‘女’伫立的痕迹。我终于明白那是怎样的痕迹了——雪之异类是等不到‘春’天的,他们唯一会留下的痕迹,就是从被暖风消解的身体上,融化下的水痕!
芳岁姐姐的未婚夫,就是消失在永远都是冬天的雪山上的吧,传说消失在那千万年都不会消融的纯白世界里的人,都会化为雪之异类……
“别再站在‘门’口,时间要到了我得关‘门’!”芳岁姐姐很难得的表现出焦躁的态度,急着要关上大‘门’。她的表情是那么慌‘乱’,就好像不立刻关上大‘门’,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一样。芳岁姐姐的失态让我确定,待雪庵的故事再次发生了,她的未婚夫真的回来了——因为和那书生一样,提醒我让开水迹的芳岁姐姐,一定也发现了那个人伫立过的痕迹!
可是为什么不一样呢?明明对方都是冒着随时都会消失的危险继续留在‘春’日的暖风中,但和温柔的敞开怀抱,对雪夜之‘女’说着“不用再掩饰了”的书生不同;那么亲切的芳岁姐姐,却毫不犹豫的紧紧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我一下子扳住‘门’板:“你在躲着什么吗?”
“你可以回去了!”芳岁姐姐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
为什么不一样呢?就好像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诉说出梦想却被大人嘲笑一样,我也焦躁起来,无法按捺的脱口而出:“他……已经回来了吧!”
“你说……什么……”芳岁姐姐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已经无法停止了,我不知道我的话是诚实还是残酷:“他很快就会完全融化的,你就可以永远不见他,永远把他关在‘门’外了!”
背后……吹起了异样的风……突然变得寒冷的‘春’风裹着什么冰冷的碎片接触着我的颈项,那是……雪吗?
这一瞬间,我看见芳岁姐姐的眼神突然变了,她惊惶的注视着我身后……就在我准备回头看个究竟的时候,芳岁姐姐一把把我拉进了屋里,猛地关上大‘门’。
“为什么不开‘门’呢,你怕他把你带走吗?”在冷得彻骨的房间里,我看着用脊背紧紧压住‘门’扉的芳岁姐姐,“他不会伤害你的啊……芳岁姐姐,你不是还在想念他吗?不是到现在还裁着嫁衣吗?难道说这些都是假的吗?”
芳岁姐姐难以置信的盯着我,慢慢的地下了头:“你只是一个小孩子,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的确是小孩子,这是我无法反驳的事实,但是这不是逃避我问题的借口!
我深吸一口气:“可是我知道待雪庵的传说……一定不会有问题的,相信我啊,芳岁姐姐!”
苦笑浮现在芳岁姐姐‘唇’边:“传说又有什么用呢?所以说你是小孩子啊……”
我的确是小孩子,可至少我知道雍和的‘春’日对于雪之异类来讲就好像洪炉一般!即使看着曾经爱过的人在火焰里煎熬,最后消失也无所谓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大人……很残酷啊!
注视着芳岁姐姐,我慢慢的后退着,“你要干什么!”觉察到我的动向的芳岁姐姐大喊起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要让他进来就可以了,只要打开此案和彼岸的通道就可以了,无论是‘门’,还是窗!
我一下子推开对着那株古老梨树的格子窗,演变成怎样的结果也无所谓了,待雪庵的传说,那平淡但美丽的传说……我它不想以这种方式结束!
可是雪……并没有飘进这寒冷的房间……
“芳岁……”我听见了那个有点陌生,但一定曾经在哪里听过的声音,那个曾经在我梦里悲切的呼喊着开‘门’,开‘门’的声音……
“不要说!”芳岁姐姐猛地捂着耳朵失控的大喊起来,“什么也不要说!我不想听!”
可是那声音,却像雪‘花’飘落之声一样,无法“听见”,却无处不在:“我早就来了,可芳岁你一直不理我呢。不过有些话不对你说我始终不能安心的,你听着,芳岁:我说过要和你在一起的,可是不行了。答应你的事情却不能实现……怎样道歉也不够吧,所以你就恨我吧,不过最好是……忘了我……”
“不是那样的!”芳岁姐姐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慌‘乱’的转身去开‘门’。
“这一句最重要了:一定要幸福啊,连我的那一份也给你……”那个声音带着努力作出的轻松的笑意,“还有,虽然真的不想这么说,但是芳岁……再见了……”
“我不要听!我什么也没听见!”失措的呼喊声里,芳岁姐姐一下子拉开了大‘门’,和悲哀的瞳孔一样颜‘色’的天空下,一道苍白的身影伫立在青石的阶前,芳岁姐姐开口似乎想呼唤什么,可是就在这一瞬间,那苍白的影子崩散了,化作‘春’天的薰风席卷的细碎雪片,飘满了整个庭院……
芳岁姐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前不自然的雪,慢慢的,慢慢的扶着‘门’框跌坐了下去:“所以我不能开‘门’……我知道这家伙的个‘性’,他一定会这样说的,所以决不能开‘门’……”
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傻事,我呆看着‘门’外的雪‘花’,耳中传来芳岁姐姐越说越低的破碎声音:“我知道他就在‘门’外,看不见也好,自‘私’的不管他的辛苦也好,至少我知道他在‘门’外,就在我身边……”
原来我根本不了解待雪庵传说的真相!难怪冰鳍会讲“不用担心,不然反而会做傻事”——我是那么喜欢这平凡但美丽的故事,可我从来就没有读懂过它真正的含义!终结了这个传说的人,是我!
我从来……就没有像此刻这样讨厌过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可自以为是的我却还对芳岁姐姐说着“相信我啊”;明明应该对自己造成的结果负责,可现在的我,却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我走近‘门’边,却无法表达自己的悔恨,温暖的‘春’风卷着雪片扑打打在我脸上,奇怪的是那不是冰雪那尖锐冰冷的触感,相反像没有重量的空气与风一样轻柔。
我下意识的接住了一片雪‘花’,微凉的雪栖息下来,但它并没有在我掌心融化,借着灯光,我仔细的辨认着——原来那不是雪啊!我抬起头看向那雪片飞来之处——只是一瞬间,‘花’雪就已经积满了梨树那苍黑的枝干了。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它们沉重呢,微蓝的夜‘色’里,眨眼间盛开的素白‘花’朵无休止的飞舞着,带着暗淡的青影,比雪更自由,比雪更轻盈……
“不是雪,梨‘花’……开了……”怀着‘乱’絮一样的心情,我听见自己茫然的低语。
芳岁姐姐慢慢的抬起头看向我这边,灯光照亮了她腮边的泪水,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泣。并不去擦拭眼泪,芳岁姐姐的指尖下意识的拢着堆积在手边的梨‘花’:“明明早就猜到了,可是只要没有确定的答案,就可以继续无视这结果,所以不能哭,好像一哭一切就结束了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能拼命重复着这毫无疑义的语言符号。
芳岁姐姐长久的注视着我,眼睛里有着我无法了解的神‘色’,突然之间她微笑了起来,那么凄切,却又那么温柔——“可是没有办法啊……因为……‘春’天已经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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