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难民进村打杀抢!

正在院里伐木的陈玄,刚要起身往外走,就被唐瑾沂拦住,小姑娘眨了眨眼说,“张大娘,就是嗓门大,我去跟她说。”

“你去?”

“嗯!”唐瑾沂自信满满地道:“我去,一会再借点地瓜回来。”

“张大娘,这是怎么了?”

“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唐瑾沂没开口,便先甜甜地笑了起来,唇角两个小梨涡,叫人天大的火气也降了三分。

“还怎么了!”

张大娘指着横在大门口的树岔子,怒道:“你瞅瞅你们家陈玄,这是干嘛呀,都是邻居住着,他这是要欺负死谁吗?”

“大娘可别生气。”唐瑾沂走了过去,一把跨住老太太胳膊,热络地说:“我家男人,他没有坏心,他呀是在城里遇见了强闯进城的难民……”

小丫头,把陈玄在城里的遭遇,和灾民可能成伙往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大娘。

把张大娘吓得脸色大变,当即就道:“我这就去把你张大爷,和柱子他们哥几个给叫回来,灾民要是进村这可了不得!”

一介村妇都明白的道理,村长哪里能不明白。

但他这些年,欺软怕硬,和稀泥下来,村长的权威压根没剩几分,他的话也没几个人往心里去。

该忙家里的事,还忙地里的活。

弄好了家门口的路障,陈玄不管村里的人如何在门口乱骂,关起大门来,自家三把刀,便是来了劫掠口粮地灾民他也不怕保护不了家里的两个女人。

第一夜过去,平安无事。

第二日,陈家依旧叮叮当当,伐木钉桩子的声不停歇,门口的那些树冠非但没挪走,反而还增加了三个听老大三角形的木头棱刺。

陈家大郎莫不是有病,脑子坏掉了。

是他说灾民有可能进村,可等了两天却半点风声没有,村民们敢怒不敢言,只有陈玄自己心里最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而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永州距离二道沟村,五六个乡,三十几个村子,灾民们洗劫过来,少不得也要用些时日。

第三天的夜里。

二狗子跟陈玄他们俩,躺在堂屋临时搭的木板上,“玄哥儿,你说那些灾民能跑到这么老远来吗?”

“能不能的,先守过这几天再说!”

陈玄刚翻了个身,外面猛地想起一阵疯狂的犬吠声。

狗这玩意,一个叫,村里其他的全都跟着一起叫。

忽地一声刺耳尖叫声,划破夜空。

陈玄猛地起身,抓起外套,踹了一脚正在打呼噜的王善,喝道:“王哥,别睡,灾民进村了!”

王善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狠摸了一把脸,眼中立刻闪过狠厉。

“二狗,你守着屋子,别叫你两个嫂子吓到,我跟王哥出去看看。”

村里这会已经完全乱了套。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惨叫声交织在一块。

“来人!”

“快来人呐,村里来了强盗了!”

是李遂,用擀面杖瞧着铜盆站在墙头上大声叫喊。

“李遂,快下来!”

李德生家距离陈玄家只隔了两户,陈玄朝着李遂大喊道:“去叫人,叫人都去村口!”

眨眼的功夫李遂跑了过来,呵斥带喘地道:“我爹已经叫了人把守着村路,怎地还能有灾民闯进来!”

“你不知道他们那些人都饿疯了!”

“让他们进了村,所有人都没好!”

本来打定了主意不多管,但事到临前,陈玄大脑却先一步做出指令,“你去把老人和孩子都归拢起来,让男人们看护着,我把张家的哥们五个叫着去村口看看!”

“哎哎,我这就去!”

“你自己也小心着点,记得带家伙!”

李遂边走边喊跑远了。

只不过须臾的功夫,村里就人仰马翻,乱糟糟的叱骂声从村口传来,陈玄把张家兄弟叫醒,又去叫了前后几家的男丁,有刀的带刀,没刀的拎着棍棒。

让王善去家里拿剩下的桐油。

飞一般往村口赶。

村口大柳树下。

李德生被人搀扶着一脸的血,他颤抖着大喊道:“拦住!快拦住他们!”

临近村口的周家和刘家已经遭了难,一窝蜂数不清的灾民往村里涌动,一切胆敢挡在他们面前的全都是他们的死敌。

粮食、春种的种子被抢走。

男人老幼被打杀,霎时间白日里和煦一片的村口,就了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

“住手!”

陈玄举着火把大喝一声。

可他的吼声,此时就如泥牛入海,完全起不了作用,更有灾民见他们过来,疯狂地往他们身上扑。

陈玄抡起刀一刀就砍了一个人。

手里桐油罐子,直接扔了出去,王善见状立即把火折子砸在上面,砰地一声,平地炸起三丈高的火苗。

熊熊燃起的大火,叫所有人同一时间停止动作。

陈玄举着火把站出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带着家伙的健青年,“再往前一步,你们就都得没命!”

“我们,我们只是想找口吃的!”

这时有灾民可怜兮兮地站出来说,“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都饿了一冬了,老人和孩子都饿死了,再不弄口吃的,就真的死绝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一张张枯瘦只剩下一张皮的脸,在火光下映衬着,叫人胆寒心惊,活人竟也会被饿到这种程度。

陈玄不是圣人,但也绝非毫无人性,他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们可怜,你们想活下去,但村里的人何其无辜,你们想吃口东西,乞讨,上山打猎,挖野菜,只要到了城南,便总有活路。”

“可你们不该进村就先杀人。”

“走吧,再往前一步,我不保证,村里的人会全出来杀了你们!”

“儿啊!”

周家院子里爆发出惊天的哭叫声。

是周家的大儿子,被灾民活活打死了。

“玄哥儿,你真的要叫他们离开?”

张家的小子第一个咽不下这口气。

陈玄并没有时间跟他分辩太多,只是对绝望的灾民们道:“走吧,别在留这儿了,你们已经惊动了村子里的人,不会再讨到半分便宜。”

又过了不知多久。

周家院子里的哭声仍在继续。

陈玄心底压抑得很,他对面前的张家老二说:“不是不报仇,而是根本找不出到底是谁打杀的周哥,难不成咱们村的人都要去跟数不清的灾民们拼命?”

张家的小子沉默无言。

这时候李遂跑了过来,扶着自己老爹担忧地喊道:“爹!爹!你怎么样了?”

“我、我没事!”

李德生被擂中了脑袋,鲜血哗哗地流,他拉住李遂道:“赶紧!赶紧叫人把村口的路封了,别再叫这伙抢到进村,也别出去寻仇。”

今夜冲进村的灾民何止百数,若真是再起冲突,少不得村里有得死人。

后半夜,陈玄、王善,跟着村里的青壮年,燃着火把,拿着菜刀把手村口,再逼退两波后来的灾民后,天亮来了其他青壮年换班才回去。

家里,唐瑾沂和田妮都吓得够呛。

陈玄进屋去,摸了摸唐瑾沂的头,安抚了一番,继续盖他的棚子,跟孟永财定好的二十日后交货,现在已经过去六天,棚子再不盖好就来不及了。

一个上午过去。

陈家院里就起了个占地一般的木头棚子,古代没有塑料什么的,陈玄就在村里专门搓草帘子的一家,买来草帘子挡风遮雨。

南城来了灾民,一时半会进不去城,棚顶也用草帘子代替。

左右刚入四月的天,距离雨季还远,到时候再换瓦片也来得及。

“大、大郎!”

院外走进来个人,是隔壁的张大娘,“你媳妇在家吗?”

陈玄扔掉手里的钉木板的锯子,直起身道:“在屋里呢。”

“哎哎,我进去找她。”

张大娘进去后,没过多一会,村里又来了两个小媳妇,也是拎着东西来找唐瑾沂。

干活的时候,隔着窗子能看清,一群女人坐在炕头低头唠嗑的模样。

小媳妇唐瑾沂刚来村里,就这么几天,就跟村里的妇人们打成一片了?

尤其,这些女人走出陈家的时候,看陈玄的目光明显便了。

唐瑾沂垫脚温柔地给陈玄擦汗,又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揉了揉,“玄哥,累吗?”

“还成。”陈玄被伺候得眼睛微眯,问道:“方才张大娘她们来找你干什么?”

“前几天我说要找张大娘借地瓜,她是来给这个的。”唐瑾沂腼腆一笑,精致的脸庞露出甜美的梨涡,“剩下的嫂子们,是来找我跟田妮一起下地挖野菜的。”

乡下物资匮乏。

又不像富贵人家,有个什么温泉庄子,冬日里能出些蔬菜,每到冬天,农人餐桌就只剩下豆子和盐巴盐的咸菜。

最多也就秋天晾晒些干菜,那到了冬天都当宝贝似的不舍得吃。

开春第一茬的野菜勤劳的农村妇人必须得踩。

“你去吗?”

自个的小媳妇,出身不知何等富贵人家,陈玄想不出她野地里撅屁股挖野菜的模样。

“去呀!”

唐瑾沂眸子亮晶晶地道:“我还没挖过野菜呢,以前春天,大嫂会带着我去踏青,肃川城外有好大一片桃花林,春天的时候桃花如雨可好看了。”

肃川城便是,胡人第一个攻破的大宴城池。

到现在仍旧还没夺回来。

“那以后我也带你去!”

“瑾沂……”陈玄犹豫了下还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嫁给我这么久,你没想过自己的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