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简单的说,现在大明朝廷上最大的政治正确就是要打倒以厂卫太监为主要核心的所谓奸佞势力。
而黄鸣作为太监黄锦的儿子,自然就成为了这自诩朝廷栋梁和良心的文官们可以利用打击的目标了。
今日自己陷入大案中,更给了他们绝佳的机会。
周御史眉头轻皱,回头瞪了那多嘴的下属一眼,这才又正色道:“证据自然是有的,却不必在此时给你看……”
“那就是没有了,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就因为我凑巧在事发点,所以就被你们抓来,还栽了这么重一个罪名!”黄鸣当即出口打断,回怼道。
“我一个十六岁的弱少年,既无能力,也无动机去和什么贼人勾结,干出在北京城里劫囚犯案的事情来!”黄鸣继续陈述事实,他很清楚眼下自己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压制对方,如此才能靠着理直气壮离开监牢。
而作为十多年的老刑侦,比之乎者也他完全不是对面的周御史对手,但论围绕案件的争辩讲逻辑,十个周大人捆一块儿也比不了他。
“另外,哪怕退一万步,我真是这样无法无天之人,会蠢到在完全没必要自己出面的情况下,出现在案发现场,等着你们来抓么?”
看着他气势逼人,振振有词的模样,包括黄秉昆在内的众人都是一阵恍惚,这还是那个胆小怕事,被抓来后差点吓尿的黄少爷么?
这是进了一回监牢突然就龙场悟道的节奏么?
在所有人的愣怔间,黄鸣的话还在继续:“我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借机害死了我,然后再向上头报一个畏罪自杀!然后再把勾结贼人劫囚这样的罪名彻底坐实到我头上,再凭此攀咬我父亲。真是好歹毒的用心!”
“简直一派胡言,我们又不是厂卫,怎会做出如此无法无天的事情来!”周大人当即再次驳斥。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可不像你们只会信口雌黄,我有证据!”黄鸣说着又上前两步,同时把头用力往上一抬,露出脖子上那一圈淤伤,“要不是我命大,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刚才牢里那家伙差点掐死了黄鸣,所以这脖子上的那圈淤伤自然极深,且很是骇人。
只见自喉结环绕到侧方一圈,都是黑色下陷的指痕,只要是稍有常识之人,便可知这情况有多凶险。
黄百户见此,率先大惊怒叫:“这是什么人做的?难道就是你们南城兵马司的人所为?”
之前忙着带走黄鸣,又受昏暗的环境影响,他还真没察觉到对方身上的问题,现在才发现还有此等变故。
而在惊怒的同时,他也迅速反应过来,这正是一个机会!
只是没等他开口,黄鸣已先一步道:“我宁可跟他们去北镇抚司,也不要死在这儿!你们要是再阻拦,就是心虚,就是想要害我。这事一定会被传出去,我就不信你们能一手遮天!”
周御史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看向狱卒首领,那人却不敢与他对视,立马心虚地垂头躲避。
这让他瞬间明白,黄鸣所说全是实话。
兵马司也好,自己也好,如今反倒处在了律法和道德的全面下风。
“你们既无确凿证据证明我与此案有关,还放任牢里对我下杀手。我有理由相信你们这是在针对陷害我,我有权让锦衣卫保证我的安全!”黄鸣说着,即刻示意黄百户赶紧护着自己离开。
黄秉昆会意即刻又拔刀向前,口中也喝道:“今日我等几人就算死在这儿,也要确保黄少……黄鸣的安全,不然天理何在!”
真是夭寿了,有一天锦衣卫居然跟御史讲起天理来。
但这一回周御史终究没再发话,看到他们过来,甚至都不再阻拦,微一闪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几人护着黄鸣大步离去。
直到看着一行四人出了监牢,身旁才有人低声道:“大人,真就让他们这么把人带走了?”
“说,到底是谁安排灭口的?”周御史不答反问,只是一双锐利的眼睛已经盯上了牢头。
外间,已登上马车迅速离开的黄鸣几人直到把南城兵马司衙门抛到身后,方才长出了口气。
黄秉昆这时又仔细打量黄鸣,忍不住道:“黄少爷果然厉害,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在下佩服。要知道那周正阳人称铁面御史,连我们指挥使都压不住他啊。”
“只是凑巧而已。”黄鸣谦虚一句,又拿手揉了揉脑袋。
此时随着危机过去,他脑海中又不断闪过凌乱的画面片段,让他很是难受。
“不过那些家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安排我?”黄鸣会意问道。
“本来是想直接送少爷您回府的,可现在看来,似乎只有委屈您先去镇抚司了。您放心,那儿有客房,也有下人服侍。”
“你的意思是让我先躲在镇抚司,等着案子有了结果或是风头过了后再说?”
黄秉昆点点头,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对策了。
黄鸣却把头一摇:“不好,太被动。”
“那黄少爷您的意思是?”
“你刚才不是跟他们说了要查明此案原委么?我和你们一起去把真相查清楚自然就能还我清白,不用再躲躲藏藏了。正所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啊?”黄秉昆又是一愣。
刚才在监牢里他就只那么一说,更多只是托词,没想到黄少爷竟当了真。
这案子牵扯到白莲教,问题可是相当严重,一旦插手又没能查明,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可担待不起啊。
“还啊什么?赶紧带我过去案发地啊,趁现在离案发时还不远,说不定我们能查到什么线索呢。”黄鸣却坚持,同时催促道。
脑袋里更多的画面正在闪烁,告诉黄鸣还有更多的内情需要自己赶去案发现场,才能了解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片刻后,伴随着一声招呼,本来要往北去的马车在此时突然就是一个调头,径直朝着北京城南,正阳门大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