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物是人非
仔细算来，我这出来也有两年有余。
从一开始的被人欺凌，到现在还算过得去，这期间经历不少。
我甚至有种错觉，这两年像是过了十几年。
再次回到乡间的路上，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至于陌生，是光景依旧，物是人非。
乡里的面貌没变，变的是身边人。
自打我开车进了村里以后，以前那些对我爱答不理的人们也开始跟我套上近乎。
“哟，这不是顾家小子吗？这半年不见发达啦？”
“顾枫，出息啦，都开上小轿车了。”
“顾枫，我打小看你就行，你看看，这小轿车，多气派。”
在那个年代，不是家家都能买得起小轿车的，尤其是我们乡里，那是十里八乡的贫困乡。
眼下我开车回乡，自然是风光无限。
对于他们的吹捧，我没有太多的回应。
现实就是如此，你辉煌自然有人巴结，可我当初落魄时，又有谁正眼瞧过我？
路上我没有太多耽搁，等我到家时，家里除了小黄狗警惕的吼叫声，便没有别的声音。
看着这个曾经居住了十余载的地方，我没有感慨，只有厌恶。
脑袋里回**着的也都是当年凄惨度日的画面。
家还是那般凌乱，地上到处都是空酒瓶子，柴火用光了，也无人添置。
四周的空气有股子酒味发酵夹杂着牲畜的粪便味，闻着便令人作呕。
很难想象，当年我竟然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十多年。
我和秦晓晓下车后，秦晓晓明显是有些不适应。
毕竟那么难闻的味道，就连我都难受，何况是秦晓晓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要是受不了就出去吹吹风吧。”我沉声说道。
“没事，我还好。叔叔阿姨好像不在家里。”秦晓晓平复了一下，环顾四周说道。
我倒是看得出来，要有人早出来了。
那个继父不用想，肯定又是找酒喝去了，至于我的母亲，也应该是在外打工还未归家。
“别在外面待着了，还是先回车上吧。”
我见秦晓晓难受，张罗着要让她回车里。可也是同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颤音。
“儿……儿子……是你吗？”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我像是触电一般，本能回头望去。
站在我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已久未见的母亲。
两年时光，将如今的她摧残成了一个风烛老人。
蜡黄的皮肤，满脸褶子的面容，看上去似乎比之前苍老了十几岁。
看到如今的她，我心中不免有些心酸。
哪怕当初我很强硬地断绝了关系，可终究是生我养我的母亲，要说一点不可怜那是假的。
我喉结涌动，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先进屋，进屋说。”
见我无言，母亲主动招呼着我进屋，同时目光也一直在秦晓晓的身上打量着。
“这位姑娘是？”
“阿姨，我是晓晓，顾枫曾经的同学。”
“嗷！我想起来了，当初顾枫出去的时候，你还来我们家找过他。”
母亲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声兴奋道。
听到这，我才知道原来当初秦晓晓真没说谎，她的确来找过我，可竟然只有我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吧，不是合适的时间里，也无法相遇。
虽说我不太想进屋去，可在母亲热情的招呼下，我最终没能拒绝。
并非我嫌弃这个地方了，而是一进屋我就能想到那个酒鬼继父，若不是他，我和妹妹也不至于变成今日这般。
“顾枫，你在外面过得还好吧？”
刚进屋，母亲就忙活着给我们倒茶水，也是进屋后，我才发现。
如今的母亲不复当初，腰板都挺不直了，微微驼背的身躯像极了一个小老头。
“我……”
话到嘴边，我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秦晓晓似看出了我的难受，忙在一旁帮腔道：“阿姨，他挺好的，开了个店，营生不错。”
母亲有些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的我竟然如此有出息。
仅仅两年时间，竟然是当上了老板。
一时间，母亲泪眼婆娑，连连点头：“好好好，有出息，我儿也算是有出息。”
“妈，我这次回来……”
“不急着说，不急着说，你难得回来，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腊肉吃。”
就在我想说明此行的来意时，母亲再次打断了我。
或许她也是出于愧疚，如今我能再次回来，她只想弥补当初对我的伤害。
只见她颤巍着身子，去灶台前取下一块熏得蜡黄的腊肉，像是宝贝一般。
如此一幕，看得我心酸不已。
秦晓晓似乎能感受到我的难受，用手轻轻安抚在我背后。
“要不你还是跟阿姨冰释前嫌吧，她可挺可怜的，毕竟你就这一个亲人。”
秦晓晓的话我没有回答，并不是我没想过，而是我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当初要不是她和继父的种种行为，也不会让妹妹离我远去。
造成如今的场面，也是她咎由自取。
见我不说话秦晓晓也没再多说什么，转头去了我母亲那边。
“阿姨，让我来帮你吧。”
“不用，我做饭习惯了，你就好好待着就行，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的，我平时在家里也做。”
“真不用，你歇着吧，陪陪我儿子就行，他难得回来一次……”
听着两人的谈话，我心中复杂万千。
第一次，我在这个家里点燃了香烟，一个人眺望着远方，脑子里却想到了很多。
也是第一次，我有念头将要将母亲带离这水深火热的生活中。
或许她当年是做错了，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既然能原谅王虎杨昊他们，那为何不能原谅这个生我养我的人？
可困扰我的，也是我当年一气之下所说出的话。
断绝关系的是我，如今要再提此事我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臭娘们，这哪个浑蛋把车停在我们家门口啊？老子差点回来跌了个踉跄。”
就在我思虑之时，门口突然传来的动静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令我憎恶的继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