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太太
大云市郊区。
一条泥泞小路向着远处的密林深处延伸过去。
路的那头是林子，这头是一台台正在忙碌的挖掘机。
这是在修路。
沿着小路一直到密林深处，这里有几条分岔路口，其中一条通往的是一个村子。
村子里大多数人家已经搬走。
这里要修路，自然就要拆迁。
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这辈子发财是不可能了，能过上小康生活就是他们向往的。所以这种天降横财的事，必然是不会拒绝的。
只是在这空落落没有人烟的村子里，却有一户人家升起了炊烟。
在这户人家门口，聚集了十几个人，领头的是三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头顶光亮，胳肢窝夹着公文包。
他是工程负责人。
“头儿，就是这家人，这老太太和孙子住在这里，我们来很多次了，怎么劝她都不听，无论开多少价她就是不搬。”
秃头男人拉了拉有些紧绷的皮带，像怀孕八九月的肚子挺在皮带上。他的目光盯着眼前这有些破败的小瓦房，冷笑了几声道：“劝不了，你们就不会想其他办法。”
左边戴着眼镜的男子面露难色，在秃头男人的耳边低语道：“头儿，有点难办，这件事，很邪乎。”
“邪乎？怎么个邪乎了？”
“我们各种方法都用了，但是…来过的弟兄们回去以后都得了怪病……”
秃头男人想到医院里面躺着的那些人，他们个个身上都长出了肉刺，连医生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些肉刺割掉后还会再长。
这件事虽然被压住了，但在施工队里面还是传开了，不少人都说住在这里不肯搬走的老太太会邪术，肯定是她对那些生了怪病的人施法了。
“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秃头男人名叫陈亮，他是不相信这些歪门邪道的，但这件事耽搁太久，他平时挺忙，今天才抽空亲自过来看看。
“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进去。”
陈亮说着，从旁边那人的手中夺过一箱牛奶。
房屋内，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端着刚出锅的菜上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后，扭头朝屋子里喊：“小豆，快出来吃饭了。”
“来了，奶奶。”
一个六岁的孩童从里面跑出来，小跑着给奶奶端凳子，又给自己拉了一张比奶奶的凳子还要矮一节的小凳子。
坐在凳子上，小豆双手捧着饭碗，把白花花的大米饭往嘴里赶。
奶奶看他吃的这么香，和蔼的笑了笑。“多吃点，吃多了才长得快。”
“奶奶也吃。”小豆给奶奶夹了一块腊肉，这是自家熏的，虽然家里的条件不好，但是奶奶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
正吃着饭，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陈亮一手夹着公文包，另一只手提着牛奶就走了进来。
“婆婆吃饭呢？呵呵，我这是赶巧了。”
老太太眼睛不太好使，眯着眼打量了半天才看清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自己并不认识。
“你是哪位啊？”
“婆婆你好，我叫陈亮，呵呵，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陈亮把牛奶放在桌子边。
小豆一看见牛奶，眼睛都亮了。
“婆婆，你年纪大了，该享享清福了。”
“哎哟，我这老太婆都一把年纪了，不在乎那些。”
老太太眼神不好，但她的脑子转的很快，知道陈亮是来干嘛的了。
陈亮也不着急把话说开，他拉过凳子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的菜肴笑呵呵的说道：“还得是这种没加工过的菜香啊。”
“小豆，去给这位叔叔盛碗饭。”
“哎别别别，婆婆，我刚吃过，你们吃就行，不用管我。”
说着，不等老太太开口，他又将目光放在了小豆身上。
“小豆，今年多大啦？”
小豆数着自己的手指头说：“我今年六岁啦。”
“呵呵呵，六岁了呀，该上学了。”
“奶奶说明年就让我去上学。”
“可是附近的学校都拆了，而且现在读书虽然不要学费，可最起码的生活费要有吧？平时的资料费，校服费，还有学校的伙食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
老太太不紧不慢的吃着饭，等陈亮说完了她才开口道：“只要我老太婆还有一口气在，砸锅卖铁也要让小豆念书的。”
陈亮竖起大拇指夸赞：“婆婆是个明事理的人，这样吧婆婆，我认识一个学校的校长，通过我的关系，可以让小豆到那里念书，婆婆，你应该知道，像你这种家庭，小豆在学校肯定会被欺负的，但是有我在，就没人敢欺负他了，平时的一些小事情，学校的老师也会照料的。”
老太太啪嗒一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语气冷了下来：“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我说了我会搬，但不是现在。”
陈亮连忙笑呵呵的说道：“婆婆，早搬晚搬都要搬，为什么不尽早呢？这样既方便了你，也方便了我呀，你是不知道，我手底下养着一大群人呢，没有活儿干，他们怎么吃饭啊，他们也跟你一样，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在乎的人，他们有的人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家一趟，就盼着这点工资回家过年呢。”
老太太态度依旧坚硬：“我说了我会搬，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
“婆婆，那你给我一个准儿话，你需要我们等多久？”
“我……”老太太抬眼看向门外的天空，一时之间说不上来话了。
“婆婆，我可能说话有点难听，你多担待。我知道你儿子是干工地的，因为工地的事故去世了，你看，如果不是为了这点碎银，他也不至于丢掉性命。”
“我手底下的工人跟你儿子一样，都靠苦力赚钱，都想着多吃点苦，能多赚一点盘缠，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啊，他们有的人甚至都有孙子了，他们的孙子跟小豆一样大，就是为了孩子，他们才这么拼命。”
“你就忍心看着他们没有活儿干，整天因为没钱而焦头烂额吗？”
“他们有的人为了省钱，吃饭的时候就吃几个冷馒头，就着点开水就咽下肚了。”
“这些，都是生活所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