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婴儿
虽然克里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五好青年,深受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熏陶,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共产主义支持者。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现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贵族享有的特权不仅远超平民;即便是对于新兴的商人阶层,一个有正式头衔的普通贵族在政事上的影响力也是他们远不可及的。
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但并不是因为他已经深入了解这个时代。
而是因为前世的他在了解这段历史的时候,有一个人是他在任何时候都绕不过去的,那就是詹姆斯·瓦特——人类历史上最著名的发明家之一。
正是他改进、发明的蒸汽机导致了第一次工业技术革命的兴起,改变了人类的历史。
但是,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瓦特身后的男人,曾经他和瓦特的头像并列印刷在50英镑纸币上,他就是马修·博尔顿。
这个男人作为瓦特的赞助人和合伙人,在瓦特研究改造蒸汽机的时候花费了大笔金钱。
无论什么时代,科学研究都需要耗费大量资金,据不完全统计,博尔顿在瓦特的蒸汽机发明之前,前前后后砸进去了2万英镑。
可以说正是因为马修·博尔顿的资金支持,才让瓦特得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投入研究之中。
如果没有马修·博尔顿,恐怕整个人类的历史进程都会为之改变。
但是暂且不讲他们其他的事情,关于贵族的头衔,克里斯记得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发生过的两件事。
第一:博尔顿在1775年透过国会将瓦特的专利保护从1769年延长到1799年。
第二:博尔顿终其一生都想成为议员。
说道这两点,就不得不提一下现在英格兰的政治制度。
自光荣革命确立的君主立宪政体以后,议会及政府逐步掌握了治理国家的权力。
其中包含了国王,上议院和下议院三个不同的政治权力群体。
上议院的议员是由本土所有贵族和大法官以及宗教人士组成,但是现在的上院议员和后世的吉祥物可不一样,他们可以否决所有来自下议院的提议,而21世纪的上议院往往是下议院提什么他们就同意什么。
因为自19世纪以后,下议院的权力就已经超过了上议院。
等到了20世纪初《1911年国会法案》的通过,上议院连驳回大部分议案的权力都被削减为只能拖延议案通过。
但是有一点没有变,就是每一位下院议员都是由一个选区的选民选出,议员当选后,也就在议会代表该选区。
不过虽然选举的方式没有改变,但是现在要求是个人资产超过10英镑才有投票的权力,而且,必须是男性。
要知道,现在只有不到5%左右的成年男性公民能够年收入超过10英镑,按照现在英格兰将近4000万的人口计算,只有200万人拥有投票权,而这些投票权大多属于贵族和富豪。
再加上现在下议院议员是没有工资一说的,仅仅这一点就足以劝退那些在底层人民中有威望,但是资产不足以支撑在伦敦生活的意见领袖们成为议员。
对于现在新兴的富豪和贵族除了长子以外的后代来说,工资自然是小事一桩,他们需要自己代表的利益阶级有人能在议会上提出对自己有利的提案。
所以,现在的下议院的议员大多就是在这些人里产生。
工人和平民的代表想要登上历史的舞台,还要等到19世纪中叶。
作为富商的一员,博尔顿就是疏通了伯明翰当地的贵族和绅士,才得以让延长瓦特蒸汽机的提案在下议院会议中被提出来。
又通过贿赂这种方式让上议院的贵族们通过了这条建议。
而博尔顿除了和瓦特的蒸汽机生意外,还有自己独立的生意——铸币厂。
但是在1790年,即便他有这个已经使用上蒸汽机,这个时代最先进的铸币机器,但是在和贵族掌握的伦敦铸币厂的竞争中,他一直不占上风。
甚至为了获得皇家造币厂倒闭后的铸币市场,他在伦敦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去疏通关系。了很多时间游说想获得铸造硬币的合同。
但是直到1797年,他才获得铸造硬币的合同。
在此之前,他只能接受一些来自海外殖民地的硬币铸造生意。
无论是延长专利还是获得铸币合同,之所以会如此麻烦就是因为他在政治上毫无影响力,除了花钱这个办法,没有人会替他在议会上说话。
而现在,乔治四世给了克里斯一个获得贵族头衔的渠道和机会。
他深深地知道这个头衔对于现在的他来讲是多么宝贵的一块儿敲门砖,有了这个身份,他可以做到很多之前他办不成的事情。
盖尔作为土生土长的英格兰人,更不会反对这件事——要知道,直到现在,哪怕他的家族已经是整个英格兰中部数得着的富豪家族,但是现在他的家族里也没有一个贵族。
18世纪的伦敦港是世界上最大的港口之一,同时也是整个英格兰最繁忙、喧嚣的地方。
船只在泊位间穿梭,一艘艘巨大的商船和小型的渔船停靠在码头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帆布。
船舶上的船员和码头工人们来回忙碌,有的在搬运货物,有的在维修船只,整个港口充满了各种声音。
货物被抬上和卸下的声音、锤子敲打的声音以及船员们的呼喊声混合成了一种特殊的交响乐。
克里斯鼻孔里是港口特有的鱼腥味和人们的汗臭味,他小心翼翼地避让着工人们抬着的木箱,看着他们登上一艘只有一根桅杆的船——据盖尔说这叫单桅纵帆船,是近海商船的主力船型。
克里斯跟着盖尔走进船舱里,看着甲板最下层嗷嗷乱叫的朗德鹅两眼放光,就像是已经透过这些大鹅看到了绿油油的英镑。
“总共五千只,而且按照你说的,我找到两家愿意跟我来英格兰的法兰西农民。我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需要缴纳大什一税(公元6世纪,教会利用《圣经》中农牧产品的1/10‘属于上帝’的说法,对农民征收每年产出的十分之一。是总产出,不论是种粮、织布、养殖。)。
而这两家因为交不上税,被他们的领主用鞭子狠狠地抽了一顿,正好听我说需要养鹅人,就跟着一起来了。”
克里斯看着眼前面黄肌瘦的几人,以女人和孩子为主,唯一的成年男子胳膊上还能看到鞭痕,于是他问道:“怎么只有一个男人,你不是说有两家人么?”
“有一家男人因为鞭子抽得太狠,没扛过去,死了。”盖尔回答道。
“贵族老爷,只要不把我送回去,我什么都可以干!”听到克里斯的话,那个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手上牵着一个孩子的女人用磕磕绊绊的拉丁文说道,然后把婴儿递给她的孩子,就跪了下来。
这是克里斯两世以来第一次有人跪在他的面前,他赶紧上前扶起她,用流畅的拉丁文说道:“女士,不要这样,我们不会把你送回去,我的农场需要你。”
女人唯唯诺诺地站起来,用颤巍巍的声音说道:“贵族老爷,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男人是给领主养鹅的,就因为养的鹅跑丢了一只,被他们用鞭子活生生地给抽死了。
他们现在肯定知道我们逃跑了,如果现在回去的话我也会被抽死的,而我的儿女们不知道会被卖给谁!”
说完,抱着她的一双儿女,用惊恐的眼神打量着克里斯。
她消瘦、年轻、苍白、脸上和手上的皮肤有着深深的褶皱,她既没有穿袜子也没有穿鞋,两只脚上看得到刚愈合的血痂。
三人里看起来最干净的就是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
他躺在妈妈的怀里睡觉,两只眼闭得紧紧的,睡得又香又甜,脸蛋红红的,像是一个红红的苹果;眉毛像两只弯弯的新月,小嘴巴一动一动,好像在睡梦中也吃到了香甜的奶水。
他浑身被小被子包住,还用绳子扎紧,一动也不动,用麻布制成的小被子是她们一家看起来最干净的地方。
克里斯蹲下来,想用手摸一摸婴儿,伸到一半仿佛想到了什么把手缩回来,从兜里拿出手帕递给年轻的母亲,示意她擦一下婴儿额头上不小心沾到的灰尘。
然后直起身,背过去仰头看着天空。
盖尔在旁边问道:“克里斯,你准备怎么安排他们,还有你的鹅?”
克里斯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我去前面租几辆小船,我家门口有条的流浪河可以过小船,到时候鹅用船拉到克罗伊登,他们跟着马车过去。”
说完他用袖子蘸了一下眼角,走下了甲板,盖尔紧跟其后。
身后,年轻女人拿着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婴儿额头上的灰尘,唯恐把自己的孩子吵醒。
洁白的丝绸手帕与她身上褴褛的衣衫形成了强烈而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