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真假
林尘望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又盯着天花板上那绽放耀眼白光的白炽吊灯，情绪低落，沉默不语。
关利伟察觉到了他的神情，翘起二郎腿，尽量把姿态和语气都放到最轻松的状态。
“我说小林啊，你不是想要让我帮你治疗看病吗？可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讷口不言的状态，让我根本无从下手啊，要不你和我说说最近这几天你在虚幻世界那边的生活？”
林尘一直努力的在心中回想着自己和爷爷林敬德之前的往事，以此来对抗心底那股在不停滋生的绝望情绪，尽量让自己去想那些怎么自杀的办法。
他艰难地扭过僵硬的脖子，转头望着坐在床头旁边那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被束缚住的手一直在微微颤动。
“关医生.........我知道了真相，可我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真相！”
听到林尘答非所问，居然说出了这种，关利位表情有些感到意外，随即便立即恢复了正常，温和地问道：
“什么真相？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和我说说这个“真相”是什么吗？说不定我可以给你解惑哦，毕竟我可是专业的精神科医生，而且还兼职心理医生。”
林尘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回过头眼神无神地看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和那像是一个巨大眼球的白炽灯灯泡。
“真相就是这边的世界是假的，那边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我........我一直都在被你们欺骗........你们才是我的幻觉.........可我.......可我并不想知道这些真相啊！”
“我真的在那边的世界过得好难受，一个人生活，每天起早贪黑的工作加班，小区里的人也不待见我，他们还一起联合物业给我制定了好几个“规则”，让我什么时间段才能待在家里，什么时间段才能出门，把我当成了一个神经病疯子犯人。”
“还有那些官方势力的警员也不相信我，虽然他们表面上都把我当成正常人看待，但我知道的.........我知道他们心里其实一直都在提防着我。”
“不管是于晓璐还是那个尚杰，要是我只要显露出一点不对的迹象，他们就会撕下伪善的脸皮，毫不犹豫地逮捕我甚至就地击杀我！”
“我每天都在那边活得好累，在家要面对小区邻居的冷眼，在公司要面对老板的压榨，就连平常仅剩的那点自由活动空闲的时间，于晓璐她们都在盯着我！”
“我也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也想得到周边人的认可，我也想......我也想每天开开心心地面对所有人，而不是处心积虑地隐藏自己精神病的事，努力地装作成一个老实的没有任何脾气的大好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不再害怕、嫌弃我！”
“可我已经做不到了，因为那边的世界才是真实的，那边真实的我已经没有任何改变的机会了，我注定是个被人唾弃、嫌弃的精神病疯子！只有在这边的世界中，我才能得到一些安宁！才能得到一丝关爱！”
“所以我真的不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啊！就算这边的世界是虚假的，但这里是我仅存的能够放下伪装，不去想任何事情的安乐世界！”
床边的医疗机器一直在“嘀嘀嘀”地发出警报声，林尘表情扭曲痛苦的转头望着关利伟，浑身青筋暴起颤抖的低吼哭道：
“所以关医生我求求你！就算你只是我的幻觉之一，但你也是个医生！我求求你让我忘掉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不想让这个虚幻的世界破灭！我不想忘记我爷爷！就算你们全都是虚假的.........全都是我的幻觉........可我.......可我也不想让你们消失！”
林尘哭喊地吼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心愿，一股莫名的绝望气息从他身上溢出，感染了病房里的所有人。
拿着平板记录的护士手指颤抖，咬着嘴唇，眼眶之中有雾气升腾，绝望的气息影响着她的情绪，让她内心生出一些莫名的想法。
望着那被捆在病**的清秀少年，她眼角流下两道泪痕，轻声抽泣了起来。
关利伟没有去管那个护士，从床边的小柜子上抽出几张纸巾，温柔地为林尘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鼻涕。
“小林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认为那边的世界是真的，这边的世界是假的，我们都是你的幻觉呢？如果你认为我们的这个世界不合理是虚假幻觉，那这总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吧？”
林尘抹脸鼻涕泪水横流，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
“先前在那几栋烂尾楼里，我杀了那么多的人，之后我清楚地记得那些警察对我开枪了！可现在我还没有死，而且身上居然连一点伤都没有！你合理吗？”
“我没有金刚不坏的身躯！所以只有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这一切都是幻觉，我现在还活着这才合理！”
关利伟摇头无奈一笑，然后轻声的安慰解释道：
“小林啊，你这也的太多想了吧，那些警员最后的确是对你开枪了，但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而是想要开枪打那个被你劫持，但之后想要杀了你逃脱的伪装成流浪汉的人贩子。”
“他们开枪的目标不是我，而是那个被我劫持住的流浪青年？”
林尘愣了一下，表情突然变化，冷冷的凝视着关利伟。
“这么牵强的理由你自己相信吗？当时那个流浪汉被我制服住，我用武器抵着他的脑袋，要是他敢对我不利的话，我早就把他杀了，哪还轮得到那些警察开枪动手！”
“而且我当时和那个流浪汉紧挨在一起，那些警察用的是手枪，我又离他们很远，要是他们开枪的话，我肯定也会被击中的，为什么我现在却安然无恙！？”
关利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是你运气好罢了，开枪的那个警察最后脱靶了，并没有打中你。”
“脱靶、运气好？这么不合理的事情你自己相信吗？”
“我为什么不相信？谁规定所有警察开枪都必须百发百中？有人走着被雷劈，有人买一张彩票就中了大奖，这世上有人走好运也有人走坏运，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些事情不合理呢？”
“而且这个世界上的某些事从来都是不合理的，为什么有的人碰到这种不合理的事，不会像你一样怀疑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是自身产生的幻觉？”
“因为你生病了，而且还是脑子生病了，病的很重！”
林尘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关利伟的话，大吼争辩道：“你刚才说那个被我劫持的流浪汉想要反抗杀我，可为什么那些警察开枪脱靶了，我还能从他手中活下来！？”
闻言，关利伟有些头疼，然后让旁边负责记录林尘病情正在用手背擦拭眼泪的护士把手中的平板拿给自己。
拿过平板点开上面的播放器，关利伟对着林尘播放起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一段段监控画面，有林尘进入那烂尾楼小区里被那些流浪汉坑骗，最后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人给拉着，向着另外一栋烂尾楼跑去。
之后，林尘又疯言疯语地从那栋堆满垃圾无人的烂尾楼里跑下来，拿着一根生锈的钢筋，胡乱的捅杀那些想要把他抓走贩卖伪装成流浪汉的人贩子。
“你们这些“人鬼”！休想用幻觉蒙骗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你们该死！你们这群畜生该死！”
“我要杀光你们！我要杀光你们这群怪物畜生！”
平板屏幕中，林尘发了疯似地追杀那些表情惊恐害怕的正常人，满身都是血，那套蓝白相间的条纹病服脏乱不堪，已经被染成血红色。
林尘望着视频中的自己胡乱打杀那些伪装成流浪汉的正常人贩子，表情有些茫然。
当最后一段视频画面播放出来后，林尘的瞳孔突然微微一缩。
他看见浑身染血的自己情绪癫狂，表情扭曲痛苦的向着跪在地上的爷爷林敬德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而那位老人仍然在老泪纵横的哀求自己。
到最后，视频画面中的自己情绪崩溃，拿起那根钢筋刺向自己的脑袋里的时候，一位早就悄悄摸过来的高大警察制服住了自己，也同时抓住了那藏着一把小刀想要割喉自己的流浪青年。
视频播完，关利伟把平板重新还给旁边的女护士，看着表情平静下来些的林尘说道：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要不是最后那位警官救下你，你现在早就在icu或者棺材里躺着了。”
林尘的心变得乱了起来，呼吸急促，一时间思绪乱糟糟的。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紧咬牙关的问道：
“那个地方不是烂尾楼荒废垃圾场吗，为什么会有监控！”
关利伟早就料到林尘会问这个问题，耐着性子解释道：
“那个烂尾楼的小区其实是那些人贩子的窝点，他们伪装成流浪汉，专门哄骗一些低智或者没有亲人的乞丐，然后把他们绑架卖给黑市或者那些需要器官救命的富豪。”
“警局刑侦的那些同志为了钓出幕后大鱼，所以在那个烂尾楼小区附近周围悄悄的安装了一些微型摄像头，方便监控那些伤天害理的人贩子，抓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不过因为你的原因，这个行动最后以失败告终了。”
“十七名人贩子，除了最后那个青年，都被你给杀了，要不是我能出具你有“精神病”的证据，恐怕你现在面对的就不是我，而是那些警察同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