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如此厚礼,他难道是在……下聘礼?

……

这一刻,

蔡琰坐在马车上,神色恍惚,

但是,比起她先前来华府时的那种凄惶,此刻的恍惚,倒更似是那女儿家的娇羞一般。

马车吱呀吱呀在慢慢走着,

蔡琰甚至有了几分心情,去掀开窗帘,看一看那马车外的风景、店铺、行人……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去想,

自己刚刚跟他说,让他以后便叫她“琰儿”,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毕竟,

那是只有至亲之人称呼她时,才会用到的词语。

还有,

自己刚刚跟他说,“若能有幸,还能有,来日”,是不是,又太轻佻了一点?

毕竟,

那句话里隐含的暗示意味,也太容易,被他察觉了!

不想这些,不想他……

蔡琰紧紧地咬着下嘴唇,手指在无意识地紧紧交缠着,

但是,嘴角那抑制不住的笑意,却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下去。

“他竟然,那般轻易便答应了。是因为……我吗?”

蔡琰想着方才在华府里,

华府大门外堆积如小山的树木,华府院内急匆匆走过的护卫,忙得热火朝天的工匠们……

“他还说,他早就打算搬家了……”

蔡琰撇嘴,

“骗人的,哪有早就打算搬家的人,还在家里折腾那……装修的事情?”

“可是,他明明没打算搬家,却又那么爽快便答应还房子。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吗?”

哎呀,

不想这些,不想他……

慢悠悠的马车上,蔡琰趴在小小的窗口上,眼神,却早已不知飘忽到了哪里。

直到,

后面,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她才回过神,微蹙着秀眉,回到了马车里。

想都不用想,

能这么在洛阳城里纵马狂奔的,不是那些凉州来的蛮子,便是这洛阳城里,那些不学无术的士族二代们。

也只有他们,才会这般的粗鲁,这般的无礼。

当然了,他是,不一样的……

凉州那些人里,他确实是个,例外呢……

下一刻,

“吁……”

有人勒马,

那急促的马蹄声在她的马车前,戛然而止。

马车上,蔡琰紧紧敛眉,俏脸含霜,

“哼!能这般无理地拦下马车,定然,又是不知哪家的登徒子!”

她正这般想着,

马车外,

华翔的声音传了进来,

“请问,马车上坐的,可是蔡琰姑娘?”

蔡琰登时,惊讶的张大了嘴,

“我才刚离开华府,他就纵马追来了?难道,是他……反悔了?”

……

马车上,

蔡琰尚在犹疑,

外面,

华翔等了片刻,见无人应答,便从马上翻身下来,走到了那窗户边,

“如果车上是蔡姑娘,可否下车一见,华某……咳咳,有事情要说。”

蔡琰只犹豫了一瞬间,就马上说道,

“请华都督上车……再说吧。”

马车内,

暗香浮动。

华翔刚刚在马车里坐好,还没来得及开口,

蔡琰先说话了,

“如果华都督追过来,是因为方才答应还房子的事情,你觉得太仓促了,想要……再考虑一番。”

她轻轻咬了咬牙,

“其实,直说便可以,琰儿,是理解的。”

“不是,不是那个。”

华翔连忙摆手,

“那个刚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华某又岂会反悔。”

“噢,”

蔡琰若有所思地点头,

“华都督是不是想要,附加点条件,譬如,金钱赔偿……”

“不是啊。”

华翔都快急哭了,

这丫头,怎么老觉得我在惦记那宅子呀,

我惦记的,是那宅子吗?

切,

我惦记的,明明就是你好不好?

奈何,

刚才他急匆匆出门,一番风驰电掣,倒是也追上了马车,

甚至,

还上了马车,有幸坐在离她不过……尺余远的地方。

但是,

他却有些犹豫了,看人家这样子,明明好好的呀,

我……还说吗?

见华翔在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蔡琰尝试问了两句,却也不得其法,

她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下,

一转身,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个茶壶来,还有两个小杯子,

放在了两人中间,

然后,皓腕轻抬,为华翔倒了杯茶,

“不急的,都督你若是有难言之隐,或者难以启齿,可以想一下,慢慢说……”

额!

华翔欲哭无泪,

什么?

我男言之隐,我男以启齿?

我身体,好得很!

那方面,棒棒哒!

要不信,你试试?

咳咳……

当着蔡琰的面,想偏了,华翔有那么一点点小尴尬,

他低头,喝了杯茶,心下总算是略微安定了一些。

想来,

刚才自己那般失态,或许,只是因为自己想多了,也说不定……

那么……还说吗?

于是,

他在犹豫,她在等,

两个人便静静坐在马车上,不大一会儿,华翔便……

把那壶茶喝见了底。

蔡琰却只是那般安静的坐着,华翔喝完一杯,她就不疾不徐的,再续一杯,

不见丝毫着急,也不见丝毫的不耐烦,

仿佛这一切,便是两人之间,本来就该如此的样子。

渐渐的,

华翔也受到了感染,慢慢回复了平静的心情,

他想了想,开了口,

“其实,华某这么急着追上来,是因为,有一事相求。”

“恩,华都督请讲。若是琰儿能帮忙的,一定全力相助。”

“是这样,你知道的,我府上那些人,大多数都是从凉州来的兵痞……”

“咳咳,他们都是白丁,都是那种胸无点墨、目不识丁、蒙昧无知、白板一个的……”

“咯咯……”

蔡琰捂嘴浅笑,

“华都督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

“唉……”

华翔扶额叹息,

心道,那是因为你没去我家仓库看看,他们把那些竹简拆开,当柴火烧,都糟蹋的……

唉,

造孽呀……

“好吧,华某就直说了,我府上原本有些竹简,也是怪我看管得不严,那帮铁憨憨,他们就把那竹简当……”

“咳咳,我是说,他们在搬运的时候哪,一不小心就……给弄乱了……”

“本来,华某是想把那些竹简,一并打包了送给蔡姑娘的,只是,现在弄乱了嘛,华某自己又……”

“没时间,对,我主要还是太忙了,没时间……”

“所以,就想问问蔡姑娘你是不是有空,来华府帮我整理一番……”

“当然,这些本来也是打算,要送给你的。如果你不想来华府弄,我全部都给你运到蔡府,也是可以的。”

“琰儿别的不行,整理这个,应该还是勉强能胜任。”

蔡琰微笑着说道,

“只是不知道,华都督你要整理的书籍,大概有多少?”

“唔……”

华翔环视了一下马车,

“如果是装这种马车的话,大概,能装满四五个马车吧?”

华翔眼瞅着,自己这句话一出,蔡琰那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便连忙补充道,

“咳咳,当然了,也不全都是需要整理的,我华府上还有大概两百卷,是完整的,华某看过了,没问题的,等一下就可以先装车,送到蔡府……”

华翔他是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没有底气……

怎么,

我这越说,她的脸色还越来越不对劲了呢?

难道,

是嫌弃我,太小气了?

就那么点竹简还好意思送她,完了还是破的……

唉,

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那些竹简不拿来送人,我自己也没本事整理,那些繁体字呀,咱是一看就头疼!

难不成……继续当柴火烧?

啧啧,

烧的话,终究还是,有点可惜了吧……

华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蔡琰的脸色,在心里琢磨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时代,竹简应该还是有点价值的吧?

即使,是散乱的,也应该是能够按照废品收购的标准,给打个折扣,估个价格的……吧?

咳咳,

看她这脸色变化这么大,

难不成是因为,

整理那玩意太浪费时间了,然后工作量太大……

她觉得太累,不愿意?

想到自己上辈子,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考古纪录片,貌似整理散落的竹简,确实是很累、很麻烦、很浪费时间……

华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嗯,对!她一定是,嫌整理那个,太辛苦了。”

旁边的蔡琰,

此刻早就惊讶到彻底变了脸色,她呆呆地看着华翔,

美目之中,惊愕连连,异彩连连……

此刻,

她心中的震惊和震撼程度,比之先前华翔承诺还回来宅子时,要剧烈得……

多得多得多!

要知道,在东汉末年这年月,

虽然,蔡伦早就已经发明了著名的蔡侯纸,也确实有一部分人已经在使用了,

但是,

一来这种纸张书写效果不如竹帛,用毛笔书写的话,会有晕染的情况,

二来纸张的推广时间尚短,大部分的人,还是习惯使用竹帛,

三来当时的纸张还不具备灭虫防蛀的功能,极易被损坏,难以长时间保存,

四来那时官方指定的重要的文书资料的载体还是竹帛,

因而,当时主流的做法还是会用缣帛和竹简来记录。

这也就是为何,那晚华翔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时,会同时使用竹简、粗纸、缣帛以及其他布匹等多种不同材料的原因。

当然,

因为缣帛和竹简本就造价不菲,加之人工书写的成本也高。

所以,

现在这会,书籍还是极为昂贵的奢侈品。

这也就是为何,

当华翔轻描淡写地说要送蔡琰四五个马车的书时,她会那般地震惊了。

四五个马车的书,什么概念?

如果是竹简的话,大概会有近千卷竹简,再加上华翔所说,两百卷完整的,妥妥的上千卷了!

上千卷的书,什么概念?

她蔡琰的老爹蔡邕,一生爱书如命,到处探访、不断收集、经年累积,到了如今,也不过就七八千卷的藏书而已。

那可是,她爹爹毕生的心血。

比她这个亲生闺女,都还要宝贝的东西!

而现在,

他就这么随意地,轻描淡写地,就把上千卷书,送给她了?

对于这事,

蔡琰才稍微一想,便不由得心惊肉跳。

这礼物送的,简直是……

壕无人性、壕无底线、壕出天际啊!

她暗暗思量着,

“华都督他,定然是知道,我自幼便不喜欢胭脂水粉那般俗物,这才煞费苦心,要送我书。”

“而且,他不是一卷两卷地送。他是一次,就送了上千卷……”

“上千卷的书呐,价值简直不可估量!洛阳城里的寻常士人家,即便是娶个正妻,能拿出几十卷来的,都已是很阔气的聘礼了。”

“而他一张口,就是千卷!”

“现在这洛阳城里,世家大族们都喜欢摆谱,不喜欢用那金钱之物来娶妻纳妾,便就是要用这书。而且,越是珍藏孤本,价格就越昂贵,越无法估量!”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华都督他,一定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他担心直接送我,我不肯收。于是就,故意把那书卷都弄乱,再请我去整理,然后……”

“他便可以顺水推舟地,把那些书,都送给我!”

“也只有用这种法子,这千余卷书的惊天厚礼,他才能顺利地……送到我的手里。”

“可是,为什么呢?如此煞费苦心,他就只为了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吗?”

“而且,为什么呢?偏偏送的就是书!”

蔡琰仔细地思考着、推演着,

然后,当她把娶妻纳妾、竹简书卷、阔气昂贵都联系到了一起,

那一瞬间,

她豁然开朗!

“所以,能够送出如此奢侈厚重的礼物,却又要以如此小心翼翼的方式来送的话,”

“那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其实……”

“他是在变相的,给我……”

“下聘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