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青神村：面熟的小女孩

江志刚和江志强家是一栋三层的小楼房，一层是客厅、餐厅和厨房，二层是两兄弟的房间和一个小露台，三层是屋顶。屋顶铺了一层水泥，山里湿气很重，几天不打扫，屋顶上就会长出一层浅浅的青苔，走上去滑滑的。齐千里和章宇小心翼翼地在屋顶上四处查看，发现屋顶四周没有围栏，只砌了一堵刚到小腿处的矮墙，夜间不留神的话，有可能失足从屋顶上摔下去。

章宇绕着屋顶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特别之处，他对齐千里说“：按照江志刚的说法和视频录像，江志强这两天半夜听到了奇怪的哭声，被哭声吸引到楼顶，然后一晃神摔了下去。从目前的线索来看，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齐千里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他正在专心地看屋顶矮墙瓷砖上的一处。章宇见他没有说话，凑近过去问他“：齐队，你在看什么？”

齐千里用手摸了摸瓷砖，又闻了一下手，指着他刚才一直看的地方说“：江志强是从这个地方摔下去的，这几块瓷砖上有菜籽油的味道，有点奇怪。”章宇也像刚才齐千里那样，摸了一把瓷砖，发现的确有油渍。他赶紧打电话给痕检的同事，让他们来取证调查。

他们从屋顶下来的时候，其他同事正在对江志刚的妻子进行问话。齐千里停下脚步，站在一旁默默地观察江志刚的妻子。这个女人此时的状态跟江志刚被问话时很像，甚至比他看上去更焦虑更紧张。当警察问到江志强听到的哭声，她有没有听到的时候，女人下意识往丈夫在的方向瞥了一阵子，才告诉警察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结束了调查后，齐千里回去跟姜晓和凌眉汇合。这几天他们借住在徐柳家附近村民的家里，这家人以前受到过徐柳很多照顾，姜晓小时候也经常到他们家玩耍。这是徐柳过世后姜晓第一次回到青神村，他们得知姜晓回来了以后，坚持让他住到家里。

齐千里回到住处后，跟姜晓两人交流了青神村最近发生的两起命案。三人一致认为两起命案跟聚阴镇魂锁的关系不大，反而是跟近期云鹤化工在青神村的工程有关。

不过青神的村民跟他们三人的想法不同，最近发生的两起命案，正好应证了三仙姑的预言。青神村镇着的邪灵作祟，只能寻求肉身红莲化身的林云鹤的庇佑。去世的两人恰好是跟林云鹤作对的人，所以他们没有得到人神的庇护，才落得横死的下场。

事实证明，林云鹤的策略奏效了。村民的抵制情绪随着李顺和江志强的死亡逐渐消散。尤其是江志强死后，没有人能号召和团结村民一致，共同为自己的权益不受侵害而斗争。大部分人或是因为迷信，或是因为失去了主心骨就失去了抵制的勇气，纷纷放弃了继续与云鹤化工周旋。现在，反而是林云鹤利用三仙姑煽动村民去攻击还对建化工厂存有异议的人。姜晓他们借住的村民一家，之前也是积极反对建厂的。前天有一帮村民找到他们，让他们签署建厂同意书，他们没有签字，当天晚上就被人偷偷用石头砸坏了窗户和门。

到了晚饭时间，这家人的家主大强进屋叫正在讨论案情的三人吃饭。到了客厅，姜晓没有见到大强的妻子和女儿，于是问他“：强哥，怎么没有看到秀姐和悠悠啊？”

大强一边从厨房里端菜一边回答说“：他们在楼上收拾行李，最近不太平，我担心还会有支持云鹤化工的人来闹事，想让云秀带着悠悠去我爸妈家住段时间。”

他的话音刚落，他的妻子带着女儿从楼上走了下来，跟他们道别。齐千里注意到跟两人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跟悠悠看上去一样大的小女孩，而且这个女孩让他觉得很眼熟。

大强嘱咐着妻子好好照顾自己和女儿，说完后又对旁边的小女孩说“：小甜，悠悠要去爷爷奶奶家里了。马上快要天黑了，你留下来吃过晚饭，叔叔再送你回家去好吗？”

那个叫小甜的女孩依依不舍地跟悠悠道别，两个小朋友约定好明天继续一起玩后，悠悠跟着妈妈离开了家里。小甜留了下来跟姜晓他们一起吃饭。凌眉和姜晓对这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很照顾，轮流给她夹菜，跟她聊天。小甜扒拉着碗里的饭，看上去有点不开心。

凌眉关心地问她“：妹妹，你怎么不吃饭啊，是不是好朋友不在，觉得没有意思。有我和姜晓哥哥两个大朋友陪你玩，开心一点吧。”

小甜看着凌眉的眼睛，小小声地说“：姐姐，今晚我可以跟你住在一起吗？我不想回家。”

凌眉被小女孩看得心软，语气也跟着柔软起来“：虽然姐姐很想留你下来，可是你晚上不回家，爸爸妈妈一定会担心的。你明天过来，我们一起去找悠悠玩好不好。”

对于这个答案小甜看上去有点失望，不过她没有再提出不回家去的请求，只是安安静静吃着碗里的饭菜。

吃过晚饭以后，大强准备送小甜回家。凌眉和姜晓闲来无事，也跟着一起去。凌眉牵着小甜的手走在田野间的小路上，不时跟小甜说着话。姜晓走在他们身后，幻想着未来跟凌眉结婚成家以后，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晚饭过后一家人也会像现在这样一起散步，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快要走到小甜家时，她突然紧张地握紧了凌眉的手。再次问她“：姐姐，今晚我真的不能住在你家里吗？”

凌眉开始意识到有点奇怪，按理说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面对陌生人不是应该有防备心吗，怎么会不想回到家人身边而是跟着一个陌生人了。凌眉问她“：小甜，你为什么不想回家？”

小甜没有回答她，而是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凌眉能感受到她的害怕和紧张。于是她蹲下来，平视着小甜，对她说“：你告诉姐姐，你在害怕什么？是不是爸爸妈妈对你不好？”凌眉想到小女孩晚上没有回家，家里的大人也没有找过来，她猜测会不会是孩子的父母对她不好，导致她不想回到家里。

大强跟小甜一家人很熟悉，他见凌眉应该是误会了，于是向她解释道“：妹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小甜的爸妈对她挺好的，只是昨晚她家出事了，我看孩子可能是被吓到了。”

小甜听到大强提起她家的事，突然哭了出来。边哭边说“：叔叔、姐姐，求求你们了，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回家。”

三人看着突然哭闹起来的小女孩，显得有些为难。尤其是大强，让小甜在家里住一晚倒不是什么问题，但没有经过小甜父母的允许，他也怕对方的父母担心。大强对小甜说“：小甜，要不这样，你先跟哥哥姐姐玩一会儿，我去家里跟你爸爸妈妈说你今晚要跟新认识的姐姐一起住，免得爸爸妈妈担心你。”

小甜拽住大强的手，死命摇头说“：叔叔，不要去找我爸爸妈妈，他们最近变得很奇怪，我很害怕。”

最终大强没有去找小甜的父母，而是带着她回到了家里。齐千里在得知了小甜不想回家的原因后，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江志刚家里看到过这个小女孩的照片，所以觉得她面熟。说起来，小甜是老村长的孙女，老村长是齐千里以前在青神村最常打交道的人，自己还参加过他六十岁的寿宴。没想到他过世后，辛苦抚养成才的小儿子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小甜一家人是他最后的亲人了，想到这些齐千里不禁有些唏嘘。于是他轻轻拍了拍小甜的手臂说“：小妹妹，叔叔是个警察。警察很厉害，可以抓坏人也可以保护你和你的家人，所以你不要害怕，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叔叔帮助你。”

小甜紧张地抠着自己的手，注意到她的动作，齐千里突然想到了她的爸爸江志刚。心想两人不愧是父女，紧张时的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小甜似乎很纠结，她环顾着几人，有什么话想说。

这时江志刚找了过来，他进门看到齐千里居然也在这里，明显愣了一下。齐千里率先跟他打招呼“：原来小甜是你的女儿啊，很可爱，长得很像你。”接着他又指着凌眉和姜晓说“：这两位是我朋友，我们最近都借住在大强家里。小甜很喜欢凌眉，要不今晚你就让她跟凌眉一起住在这里吧。”

江志刚用力扯出一个笑容，像是想要掩饰内心的某种慌张，以至于他说话都有点结巴“：齐……齐警官，没想到你跟大强认识。我妻子很担心小甜，我得马上带她回去。”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拉起小甜。

小甜抗拒着他，带着哭腔说“：爸爸，我不想回家，我真的不想回家，我害怕……”

没想到听到女儿说害怕，江志刚的反应不是心疼，而是突然大怒地冲女儿吼道“：你别胡说！你害怕什么！你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江志刚突然爆发的怒吼惊到了凌眉，她立马挡在小甜身前，护住她。小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扑到凌眉怀里，大哭起来“：姐姐，我真的很害怕。我们家里晚上有哭声，爸爸不让我和妈妈告诉别人，可我实在太害怕了……”

江志刚的心里惊雷滚动，却又有一种一直压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落地的释然。他抬头想看齐千里的反应，发现齐千里也正在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