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他曾经是用刀的

小楼昨夜又风雨,古城郊外水成渠!

风总会小的,雨也总会停的,太阳依旧会是照常升起的。

三天三夜就这样过去了,无风无雨的秋天晌午有时候也可以是温暖的。王丛虽然水米未沾,但他还是勉强的稳稳的站了起来。起身后,王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揉了揉僵硬到快失去知觉的膝盖,活动了下略微有点麻木的手腕、脚踝。当他正准备深呼吸时,他的面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双不大的眼睛直直的望去了北方的路口。

顺着王丛眼神的方向,不一会一辆在路上飞奔的马车出现在了王丛的视野当中。

赶车的是一位大汉,身高余九尺微有驼背,虽全身上下看不到几两赘肉但骨骼却是出奇的大。大汉消瘦的脸庞配上壮硕的手脚,使皮包骨头的汉子看上去多了几分魁硕。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双不屑于任何事物的深邃的大眼睛,显得格外的吓人。

马车跑得很快,眼看着马车距离王丛越来越近的时候,只见赶车的汉子单手一扬就稳稳的勒住了飞奔的马车,马车在王丛面前半米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大汉不紧不慢的走下马车,又不紧不慢地站在了王丛的面前。

汉子用一双容不下任何东西的眼睛,上下打扫视着衣着平凡到近乎土气的王丛,半晌后冷冷地挤出了一句:“你就是王丛?”

王丛闻言晃了晃身子,又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后平静地说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王丛,不过我不认识你,蓟北镖局还未开门营业呢,你有什么事么?”

“哈哈哈!还营业?蓟北镖局都黄多少年了,你还没睡醒啊!就你这小样,太让老子失望了!不过人对了就行,跟我走吧,我家主人要见你。”汉子说罢,就大步流星的冲向王丛,大手一挥准备用单手擒他上车。

“你个当奴才的口气还不小,你家主人是谁?”王丛淡淡的说,同时暗自运气脚下一撤步,躲开了汉子擒向他的大手。

汉子怒目圆睁一瞪眼说道:“我家主人乃是端木世家的家主端木天,我家主人要见你,是你小子几世修来的福分,看来你小子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丛呆呆地看了大汉一眼,嬉笑道:“我只是开镖局的买卖人,不认识什么世家家主,更从不上陌生人的马车,当然也不会喝陌生人的酒,无论是敬酒还罚酒!”

“好一个狂傲的小子,既然你不识抬举,看来只能先打断你的狗腿,再把你提到主人面前了!”大汉暴喝道。紧接着他右手抓住马车的前架向上一提,左掌发力猛的向上一举,千余斤重的马车和拉车的马儿好似纸糊的一般被大汉高高举起,泰山压顶般恶狠狠的砸向王丛。

王丛见他来者不善,也不和他客气咬牙喝道:“来得好,你爷爷我正好用这匹小马来润润喉咙,解解渴!”只见王丛面沉似水不躲不闪,下盘立稳马步,上身双手闭合成刀,直刺向马腹。只听一声凄惨的马鸣,马车瞬间碎了一地,一匹高头大马硬生生被王丛从腹部劈开。

王丛趁势灌了一气马血,如立地太岁般站在原地。不过很显然高个大汉也是刀头舔血的老手,当马车碎片还未落地的时候,他铁锤一般大小的拳头就向王丛的头部飞速袭来。

王丛凭着他压抑了数年的傲气,更是不闪不避,回气出拳正面迎上了大汉的铁拳。“轰”的一声闷响,王丛被大汉一拳撞飞了,“哐”的一声砸进了蓟北镖局的门楼上牌匾里。

被撞飞的同时,王丛喉咙一紧,“噗”的一声一口鲜血飞溅到了地上。王丛身陷门楼上似一头受伤的野兽向大汉吼道:“好!好硬的拳头!老子五年都没有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了,今天正好过足瘾!”

吼罢,王丛左脚向后轻蹬,双手抠住身后那块曾被他视为生命般重要,如今却已被压成粉碎的蓟北镖局的牌匾,向着大汉的头颅猛的一扔!同时,王丛借助后蹬之力似猛虎扑食一般将自己扔向大汉,口中恶狠狠低吟道:“今日你毁了我蓟北镖局的牌匾,就算端木家主亲临也保不住你了!”

高个大汉见王丛发了狠后,正准备双腿向后扯劲,以避开王丛迅猛的一击。但怎奈王丛由上而下速度奇快,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高个大汉就被王丛硬生生的顶飞了出去,正好砸在五米外的墙上。

土坯的墙怎受的住金刚般的大汉,整墙的碎土块轰的一声,将高个大汉掩埋在土堆里了。此时王丛也不没占到多少便宜,他强忍着胸口翻腾的气血,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后,一阵腥气上涌,口中再次喷出了一口深红色的鲜血。

王丛扫了眼被碎土块掩埋的大汉,正欲转身回家的时候。只听一声巨响,碎土块瞬间飞溅起了五米多高,高个大汉有如金甲天神一般,好似没有受伤的站了起来。

“好小子,在端木家除了家主,还没有人能打得老子吐血呢。”大汉起身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双眼通红的狂笑道,“就凭这点,你小子就有资格死在老子的成名绝技——死霸拳之下。”

言罢,大汉从腰间掏出两个精铁拳套分别戴在两只手上,他戴上了拳套的拳头比铁锤还要大上一圈。大汉的双腿猛的向后一用力,脚下迈着怪异的步伐向着王丛不快不慢的飘动,上身却好似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一样。

王丛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要命的拳头就诡异的飘到了王丛的面前。“碰”的一记既简单又凶狠的直拳击中了王丛的面门,王丛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向后飞出了十余米远。当他脚下刚刚站稳勉强稳住了身形的时候,高个的大汉又再次的绕到王丛身后,对着王丛的左侧肋部就是一记简单且直接的摆拳。

王丛顺着摆拳的方向如一条空麻袋一样飘飘摇摇的飞了出去,同时高个大汉双脚用力蹿向空中。在王丛重重的摔到地面上的第一时间,大汉在空中已成倒立姿势,整个人似一杆笔直的大铁枪向下螺旋扭动,对着王丛的胸口又来了一次的垂直的双拳重击。

一阵乱拳过后,尘土飞扬,高个大汉背着手站在灰尘的外面。也许因为大汉好久没有这么认真的杀人了,所以已经停下身形的大汉口中还在不断喘着粗气,眼神中依旧是那么的高傲和轻蔑。

扬尘落定后,大汉看了看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倒在土坑中的王丛,只准备在自己气息平顺后,再把王丛的尸体带回去交任务了。

忽然只听土坑中看上去好像已经没有了气息的王丛,喉咙处发出了呼呼的一阵乱响,一股马上要喷涌而出的鲜血,被王丛硬生生的吞咽了下去。

王丛知道前两次的吐血吐的只是数天来赶路的劳累,加上伤心悲愤造成的体内的淤血。但现在这股鲜血要是再吐出去,那么今天他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五年来,王丛就算把十三太保横练这门功夫练得再刻苦。这门功夫也无法在他如此的**自己身体的情况下展现出它的神奇了,因为它也只是江湖上最常见的外门硬气功夫罢了!

所以王丛必须用好这仅有的一股血腥之气,来恢复体力挽救自己,因为他不想也不能死在这里。

虽然王丛自己知道今天他或是同意跟高个大汉走去见端木天,或是调养好身体后再和高个大汉搏杀;或是立即转身逃跑;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绝境之地了。

但是今天的王丛觉得他需要、且有必要去和一个让他不爽的人拼一下命,来舒缓一下他五年来的抑郁之气。

如果只是简单的为了活命就去让他否定自己的决定,那么他就不在是王丛了。

这次起身后,王丛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了,他现在只能去把所有的气力集中起来,去打赢眼前的敌人,一丝一毫也不能浪费!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拼命,这些人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身上的伤痛,只能让这些人变得更加的沉着和勇猛。

王丛慢慢的解下了背在身后的黑箱子,把它轻轻的放在地上,双眼一直死死的与大汉惊愕的眼神对视着。

当面对着王丛比猛兽还要凶狠的凝视时,习惯了刀头舔血的高个大汉手心中居然出现了,他好多年都没曾冒出过的冷汗了,也许这是因为杀人越多的人就越怕死吧!

在王丛冰冷的眼神下,大汉的喘气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粗重了。

“不识抬举的东西,你一个要死的人了,在这里装什么装!江湖上能接我这么多死霸拳的也没没有几人,既然你喜欢硬抗,看我打烂了你,你还能不能在站起来。”一声暴喝后,大汉终于忍受不了王丛阴冷的眼神。

伴随着大汉嘴中的粗气、眼神中的焦躁、因愤怒而涨红的大脸,他终归还是再次迈着他独特的步伐向王丛飘了过去。

同样的招式,更快、更诡异、更重的出手和更加虚弱的对手。方刚硬刚了高个大汉连续的重拳后,此刻的王丛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变得更加的虚弱了。

但卸下了身后黑盒子的王丛,速度忽然快了一倍不止,大汉的这次击出的拳头只打在了蓟北镖局冰冷的土墙上。与此同时王丛右手的手刀,只是貌似很轻的划过了大汉的颈部。

高个大汉立稳身形后,正准备回身出拳。他的上身已经顺势转了过来,但是他的头颅却永远的停在那里,滚烫的血液从大汉的颈动脉喷涌而出,瞬间洒满了一地。

高个大汉致死未能转头再看王丛一眼,他就被他自己打烂的土墙永远的掩埋在了下面了。

也许因为王丛手中并没有拿着刀,也许因为前些天王丛打败苍山五狼时并没有用刀,也许因为王丛已经有五年的时光没有出现在江湖了,所以很多人都忘记了他二十三岁那年名动江湖靠的是他的刀。

王丛没有在看埋葬着高个大汉的土堆一眼,只是默默的捡起了地上的黑盒子,拍了拍上面沾着的浮土,又从新把它背了起来。然后他迈着略有踉跄的步伐,再次走进了他阔别了五年的只剩下数间漏屋的家中。

半个时辰后,他背着他的黑盒子拿着一包简单的不能再简单行李,离开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家。

因为王丛知道既然端木天的人可以找到这来,那么别人也可以。

王丛虽然有点猛士的不怕死、有点男汉子的耿直、有点年轻人的自大,但还好的是他并不傻。

五年的时光让他明白了他并不只是为自己而活的,他还有他必须要去补救的错误,还有他必须去洗刷的冤情,还有他必须去承担的责任!

人只要还活着,就必须为他做过的错事买单,没有人会例外!所以王丛匆忙的选择了离开了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乡,去直面他逃避了五年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