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灾难与转机
松江徐府。
又经历了一个月的车马劳顿,徐璠终于回到了松江。
此时的他还尚且不知道,孔家已经变了天,还异常兴奋地去找自己的父亲。
“父亲大人,我回来啦。”徐璠兴高采烈地冲进家门。
“哦?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父亲,圆满结束!孔廉很高兴,现在应该已经进京了。”
“哦?那你认为自己做得很好了吗?”
“父亲,在此事上,孩儿确实自认为做得不错。”
徐璠笑意盈盈,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在父亲面前骄傲一番了。
“哦?那你看看这个。”
徐阶递过来一封信,徐璠双手接过。
打开一看顿时大惊,“父亲,山东孔家...没了?”
“再看看这封?”
打开一看,徐璠几乎要昏倒,“怎么织造的事,也被捅出去了!”
“哼!这就是你说的自己办得还不错?”
徐阶直接拿棍子抽去。
“父亲大人,儿子已经尽力了,此为天灾啊!”
徐璠哭喊道。
“天灾?那这次天灾就落到你头上了!”
“啊,父亲何意?”
徐璠心存侥幸地问道。
“再过几天钦差王用汲就要带着旗校兵丁到华亭了,织工的事,你一个人揽下来吧。”
“啊?父亲,这怎么会是我啊?我可是徐家长子啊!”
“正因为你是长子,才必须是你!”
徐阶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催眠自己一般小声地说道,“放心,为父会拜托叔大,将你救出来的。”
“父亲,叔大最近一直都没有信来,他会不会真的因此嫉恨上我们徐家,要收拾我们徐家,甚至要孩儿的脑袋?”
徐璠害怕地问道。
“不会的,放心,叔大那人我是了解的,他下不了如此狠手的。”
徐阶喃喃自语,随后就像屋外走去。
看到父亲已下定决心,徐璠只好答应下来。
.......
再看王用汲这边。
命令早在八月初就已经下达,但过了将近一个月,王用汲这才到松江府。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徐阶在内阁多年,门生故吏早已遍及天下。
再加上在严篙时期,徐阶保护了不少文人,同时也获得了许多人的尊敬。
且不说张居正是他的学生,光是沿途官员,也有不少与徐家有旧。
事实上,王用汲来拿徐阶之子,能够顺利到达华亭,已经算是这个时代的士大夫在给王用汲面子了。
虽然王用汲官职不高,但也是一位进士,也是士大夫一员。
这倘若换成东西厂太监,估计都无法安全到达松江。
虽然皇权赫赫,饶是为徐家求情的士大夫不少。
所以本来不足半月的路程,才会花了一个多月。
“父亲,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钦差都来了,为父又有何法?咱们现在虽贵为九大家之一,但一旦被皇帝抓住把柄,也只能伏诛啊!要是吾为首辅此事或许有救,但...”
“老爷,钦差已到。”
这时,徐家仆人疾步进来,在门外唤了一声。
“父亲!”
徐璠不由得再次抬头看向徐阶。
徐阶道:“你先待着。”
说着,徐阶就吩咐道:“来人,先把徐璠外袍脱掉,拿绳索捆起来!”
“父亲,儿子之后不能在您的身边尽孝了,保重身体啊!”
徐璠哭着说。
但徐阶没有理会,只往外走去:“把先皇御赐的升天蟒袍给老夫穿上。”
约莫一刻钟后,徐阶才换好了蟒袍,道:“开中门,迎候钦差。”
大门一开,徐阶就率领众位族人跪下恭迎钦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到这一幕,王用汲赶紧将金牌高举过头。
“徐先生,诏书在此。”
“朕闻江南织造局人数日渐稀少,松江徐家有数万织工,其中大多都是原江南织造的技工;特派钦差前来调查清楚,无论是谁,都不得阻拦!”
“徐先生请起吧。”念完诏书,王用汲才面带笑容,对徐阶伸出手来,虚扶了一下。
“老臣接旨。”
“启禀大人,此事老臣已经查清,皆是长子徐璠担任太常寺少卿时所作,证据都已登记在册,请大人过目。”
说完,徐阶就递出来了一本厚厚的书籍。
“来人,把那逆子带上来,还有背着徐家做下十恶不赦罪的那恶奴也带上来!”
没多久,徐璠和徐家管家徐有德就被徐家家人五花大绑地带了上来,且都跪在了王用汲面前。
“徐璠,江南织工之事,皆是你一手主持?”
“回大人,皆是罪臣一手所作。”
“把徐璠与犯事家奴上枷带走!”
王用汲吩咐后,随行的旗校兵丁便将被五花大绑的徐璠和家奴徐有德带了下去。
“徐先生见谅,臣还要去江南织造核对数据,便不久留了。”
“大人且慢,织工之事不是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吗?”
“不知织工们在何处?”
“徐琨!”
徐阶次子徐琨站了出来:“父亲!”
接着,徐阶就转身对徐琨吩咐说:“把误买的织工名单带上来!”
徐琨看着王用汲犹豫了一下。
“嗯?”
徐阶瞪了徐琨一眼。
“是!”
徐琨这才应了一声,不到一刻钟,徐琨就捧着长长一卷的织工名单走上前来。
徐阶这时则对王用汲指着名单笑着说道,“大人,这是我们自己总结的织工名单,请过目。”
“得罪!”
王用汲先拱手作揖,就让随行吏员接过这些人的卖身契与织造局的存档对照查验起来。
检查完毕之后,王用汲作势就要走,但徐阶牢牢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大人,我这里还有五千亩水田想要献给陛下,请求大人代劳。”
“老臣只想请大人进屋内一叙。”
“老先生如此请求,吾怎会不答应?”
“大人,请。”
进了屋中,王用汲屏退四周官吏。
“大人,叔大真的没有想让你告诉老臣的吗?”
“徐先生,不瞒您说,我离京时,叔大确实嘱咐过本差几句话,让下官转告老先生,而请老先生放心。”
“大人,请说。”
看着递过来的那五百两的银票,王用汲心里暗道,“这徐家可真他娘的有钱,交易都是用票的。”
“徐先生,新的考成法已经颁布,你可知道?”
“臣知道。”
“不瞒您说,现在的圣上缺钱啦,还有海瑞为官都盯上了江南的几大家,您家又是江南地区中最有钱的一家,所以拿您家开了个头。”
“但叔大让臣告诉您,这只是一个开始,陛下手里已经握着你们侵占农人用田的证据了!接下来还会有钦差大臣来查土地,走私的事情。”
“所以叔大想请先生在下一波查案来之前,将土地归还于百姓;并将这些年缺少的税款补齐。”
听到走私二字,徐阶眼中寒芒一闪,试探性地问道,“走私?那可是违反了海禁的大罪啊!”
“先生,我可没说是您家,只不过陛下如今有重开海事的想法,但江南地区的官员一直在出手阻拦,陛下愤恨,所以想要拿人开刀啊!”
“但倘若此时有人愿意替陛下开拓海外疆土,陛下想必也会很开心的。”
说着,徐阶就道:“那就请大人转告叔大,他想做什么放心去做就是,族中子弟与老夫门生故旧如不好,就烦他替我清理门户。”
王用汲听后,就起身作揖:“有您老这句话就够了。”
王用汲走后,徐阶眼中时亮时暗。
“徐琨。”
“爹。”
“咱们去年海贸的利润有多少?”
“总共一百四十三万两白银。”
“徐琨,你可知道宋朝时海洋贸易税收是多少?”
“父亲,儿臣不知。”
“一千九百七十万两白银!”
听到这个数字,徐琨大惊,“这么多?”
“那父亲,咱们要投降吗?”徐琨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还没到时候,还没到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