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年
翌日。
天穹之上，阴云团积。
薄雾般的绵绵秋雨笼罩了附近百里。
顾青盘坐在院中蒲团上，一层淡淡的氤氲灵光**涤周身，阻隔了雨雾。
许是察觉到几分绵绵秋雨，所带来的凉意，他的眼皮微动，睁开双目。
‘之前服用的益气丹已是完全炼化，内腑的伤势好了大半，丹田内的灵力，也恢复了到了六成左右。’
顾青内视己身，随手将手中化作粉末状的黯淡无光细沙，抛洒在地上。
益气丹，与补气丹、复阳丹、百日辟谷丹、培灵丹、应灵丹，同为炼气前期修士外出行走的标配。
由于简单好用，价格低廉，就连许多炼气中后期的修士，也会备下一些。
这些，皆是一品下阶的丹药。
顾青前日所服用的此种益气丹，便是专门壮大五脏之气，用以恢复五脏六腑之伤势的低阶丹药。
如补气丹，效力则与益气丹有别，乃是补充修士损耗血气、精血的丹药。
‘内腑的伤势，向来是越恢复越快。’
‘若是再服下一颗益气丹，那以我所料，两日之内，身上伤势当可尽复......’
‘甚至，若直接服下一颗百辟丹，以灵力炼化，那今日内，身上的伤势就可尽复......可终究是丹药强行所致，于日后的修炼无益，且丹毒堆积之下，日后再服用此类丹药，效用也会削弱。’
顾青分心思索的同时，仍在吐纳修炼，并未曾收敛周身遮挡雨水的灵光。
待周身经脉之中，以癸水归一功行功路线运转的灵力，如万川归海一般，归于丹田，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长身而起。
他的目光一闪，瞥了眼地上那捧，在雨水浇灌下，混入泥土中的细沙。
之前他握在手里的此种黯淡无光细沙，乃是为灵气已然耗尽的水属灵砂。
灵砂者，便在开采下品灵石时，由炼气中期或以上的修士，施展秘法碾碎余下的边角料，加工而出。
不论是灵砂，还是灵石，皆出于灵脉。
灵脉者，天地灵气汇聚之所也。
即便是一阶灵脉，也会绵延地下百里。
其内，蕴藏相当数量的灵石矿脉。
这些灵石矿脉，与灵脉相依相存，每年都能开采出一定数量的灵石。
可若是开采太过，便是涸泽而渔，会导致灵石矿脉枯竭，无法孕育更多灵石，灵脉也会受到影响。
严重的，灵脉甚至会变成废脉，将其绵延范围，皆化作没有天地灵气存在的修士禁区，绝灵之地。
“储物袋内的灵砂已所余不多，要补充一些了......”
顾青看了几眼地上黯淡灵砂，一拍腰间破旧的储物袋，灵力注入其中，查看了一番，口中自语。
“这灵砂虽保存起来，远不如下品灵石来的方便，但修炼之时，反倒要比下品灵石好用一些。”
他转过身，看着后方的屋舍，眼神踌躇。
片刻后，他趟过半人高的杂草丛，来到后方废弃多年、尘土遍地的屋舍内。
看着那记忆中熟悉的灶台，在岁月冲刷下，泛起的陌生之感，他久久未曾动弹。
抿了抿嘴，顾青一路走出了这废弃屋舍。
直到在茫茫雨雾中穿行百米，他木然神情才忽的一动，看向身后院子左侧位置。
那里的预警禁制，碎了。
很快，不只院子左侧。
他不知在四周的几道预警禁制，便在微不可察的噗噗声中，接连破碎开去。
‘有修士在附近？’
顾青目光微闪。
预警禁制，是炼气前期修士，一种简单有效的警戒手段，当归属为阵法之道，会因为一定范围内，产生的灵机震动而破碎。
……
一袭白衣、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在笼罩四野的薄薄雨雾之中，飞身纵掠着。
这少年，那张丝毫不加掩饰的稚嫩面容，很是清秀，此刻却是带着几分忐忑。
其一身炼气三层的修为，也是没有半分隐藏，蓬勃的气机，几乎像漆黑中的萤火虫，那样的鲜明。
无声无息赶过来的顾青，打眼一瞧这少年，便是微微有些发怔。
白衣少年的五感敏锐，察觉到了有人看他，赶忙环顾雨雾扫看几眼。
待瞧见朦胧中一道青衣身影，他赶忙将灵力运至双目，细看过去。
看清不远处立着个有修为气息的青衫儒生，这少年的眼神有些激动，脸上也泛起喜色，奔上前来。
“这位叔伯……呃，道友，也是来参加赤湖集会的吧！”少年已不知行了多远的路，气息有些萎靡，迫不及待的出言问道。
“是又如何？”
顾青不动声色，脚步移动，下意识的退出几步，寻了个不错的出手位置。
他倒是知晓淮宁郡的赤湖。
那是一座修真坊市所在，想来，这白衣少年口中所言的赤湖集会，就在那位于赤湖的修真坊市内。
“咳……在下向离尘，敢问这位道友，可愿与我同行否？”白衣少年忐忑的神情，一闪便已隐去，转而化作一脸期待之色，一双清澈干净，却显露浓浓蠢色的双目，透过朦胧雨幕，盯着顾青。
这副模样，真像那刚出门历练的世家少爷，就差搁脑门上写个‘我是冤大头’了，很有些好笑。
“向道友，真是赤城一片。”
顾青颇感有趣。
他瞧了几眼这满脸期待的少年，倒也熄了出手的心思。
一句‘向道友’听在耳中，白衣少年顿时神采飞扬。
就连赶路的疲累，都丢到了一旁，兴高采烈道：“那是，家祖说了，修真炼道当有一片赤子之心，不然岂不是给欲念做傀儡？”
“令祖真高人也！道友既姓向，莫不是那九江县向家之人？”顾青似不经意回问道，靠近了几步。
“道友看出来了？不错！在下正是向家这一辈年轻子弟当中的佼佼者！”白衣少年一脸威风的将头微微抬起，自傲出言。
“哦？久仰大名，久仰大名。”顾青自然无比的笑了笑，对这少年抱拳出言。
“此行，正是应那位‘眉如远山目含秋，出崖一剑真绝色’的墨仙子之邀，赴赤湖修士集会！此次修士集会一连七日，明日……”白衣少年见状，谈兴更盛，当即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说到人名处，还掰起了手指。
顾青看着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少年，眼神古怪，脸上的笑，却是一直未停。
两人结伴，往赤湖方向行去。
一路交谈。
这向家初出茅庐的向离尘，说的是眉飞色舞。
顾青也得知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对于此次在赤湖一连七日的修士集会，他的心中生出了几分期待。
譬如说，少年口中言说的，那破障丹的消息，顾青就很感兴趣。
一月内，突到破炼气四层，对于在炼气三层的修炼，早已圆满的顾青而言，并非遥不可及之事。
但若说有绝对把握，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有那破障丹、绛真丹之类的丹药辅助，他在一月之内突破，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破障丹，属一品上阶丹药。
绛真丹，则是二品中阶的丹药。
顾名思义。
破障丹，为修士突破境界壁障之用，冲关时服用，可将修士周身之灵力，尽凝成一股，大大加强突破境界壁障的几率。
至于绛真丹，就更加神妙了。
可直接令炼气修士，修为上涨一层！
不过。
顾青对于得到这绛真丹，不抱希望。
二品中阶的丹药，还是绛真丹这种有神效的丹药，多的是炼气中后期修士们争夺，以他如今的修为，卷进去，等同找死。
向离尘说到绛真丹的时候，也是不停咂嘴，言语中有几分渴求。
两人赶路间，一个半时辰过去。
雨雾已然停了，天依旧阴沉沉的。
待行至一条平整的官道旁时，两人碰到了一队骑着独角灵驹的炼气修士，押运着十几大车的货物。
领头的，是个修为炼气八层的美妇。
顾青、向离尘二人来至路边，并未遮掩身形，自然是引起了这队修士的注意。
领头美妇所骑着的独角灵驹长嘶。
那美妇神情微动，拉了拉缰绳，远远打量几眼路旁驻足的二人，红唇轻启。
“那边的两位道友，想必，也是参加此次赤湖集会的吧？此次赤湖集会声势浩大，引出不少邪修劫路，不知两位，可愿与我等同行一场？”
此女柔媚的声线，远远传来，却如在耳畔呢喃，向离尘的脸色有些发红。
“在下……小修……小修向离尘，咳，这位是小修路上结识的顾道友，我二人愿与诸位道友同行！”
向离尘遥遥抱拳，磕磕绊绊的回道。
却忘了催运灵力，导致声音传到那队修士耳畔时，比之蚊子嗡嗡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