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灭魂
赤湖，小盘水榭，乙字十二号房内。
如纱般的水幕笼罩着大半个房间。
顾青立于一堆灵石旁，右手持剑紧盯着一块灰色的玉简，他左手掌中扣着金刀符宝，刚要继续动作，身形就是一僵。
一股略显庞大的神识横扫，盘踞在房内，将顾青的身形凝滞。
咔嚓……
紧接着，一道如蛛丝般微小的裂纹，出现在那灰色玉简上，这裂纹一经出现，便飞速蔓延，眨眼间就覆盖了灰色玉简。
而后一道如墨般的黑雾，自那灰色玉简上蔓延而出，散发着极度阴邪的气息。
看到这黑雾的一刻，顾青脑海中无数血腥残酷的画面浮现，万千恶念被勾起。
面皮抖动，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落在了地上，他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神情扭曲，唯有眼底还保留着清明。
‘这玉简里……’
‘竟是筑基修士的分魂？’
顾青心下发沉，暗自思索对策。
【嗯，一具资质还算凑活的躯壳！长相么，也算不错，就是修为有些低了。】
灰色玉简彻底碎裂。
那蔓延而出黑雾，凝成了极为臃肿、高大的人形，浮空立在顾青的身前。
这黑雾凝出的人形，低头打量顾青，那张狂的声音，再次响彻顾青的脑海。
随着这声音响彻顾青的脑海，这刚刚凝成的臃肿人形，伸出一只黑气缭绕的大手，朝着一旁那堆灵石隔空虚抓。
一块块灵石破碎声响起。
很快房内所有的灵石，都化作了灰白的碎屑。
一团五色驳杂的灵气之球，悬在了那只黑气缭绕的大手上，被那只大手按向顾青。
灼热的撕裂感，在顾青眉心出现。
大量的灵气，飞快没入顾青的眉心之中，夹杂着一丝丝黑气，很快顾青七窍开始渗血，浑身的皮肤，也化作了通红之色。
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几息过过，他周身殷红的毛孔，嘭的爆出一团血气！
【老子乃是魂宗血灵子！蝼蚁，赐你承载老子分魂之资格！】
而后那道张狂声音再起。
刚刚凝成的臃肿人形猛地爆开，化作一团黑色雾气将顾青笼罩，黑色雾气顺着顾青周身的血气，朝着顾青四肢百骸渗透！
其中一团凝实无比的灰色神魂，更是直奔顾青眉心而去！
眼看着灰色神魂光团，就要没入顾青的眉心，可却在距离顾青眉心还有半指距离时，被顾青眉心蔓延出的一股无形之力，猛地抵住！
这灰色神魂光团，再无法寸进！
七窍流血的顾青，在这一刻，本来难看的神情，恢复了冷漠。
他不假思索咬破舌尖，猛地喷出一口化作极明亮火焰的精血！
凄惨的嚎叫声随即响起。
那团凝实的灰色神魂，正被这灼热火焰烧了个正着，剧烈的颤抖，眨眼间，就已缩小了一圈！
【嘶！你竟隐藏修为！不对……你……你的神魂怎会如此强大？】
【另外……你一个区区炼气三层的小修如何能点燃精血之火？！】
张狂的声音，带着骇然。
本来顺着顾青周身血气，侵入顾青体内的黑色雾气，也停滞朝着四周飘散，顾青趁此机会，身形一闪，朝着房间角落退去。
“哼！料想，阁下本体境界也不过筑基，区区一道分魂，寄神的玉简，今又已毁去，竟妄图夺舍于我，真是痴心妄想......”
顾青身形微微颤抖，嘴角却是勾起，染血的脸上，却划过一抹讥讽。
【啊！蝼蚁！不论你如何挣扎，给我死！】被看做蝼蚁的人讥讽，血灵子的分魂怒极，将四周逸散的黑色雾气聚敛大半，强行泯灭了精血之火，一道神识冲击夹杂着怒吼过后，直向顾青的方位冲来！
顾青瞳孔涣散了一瞬。
直到他的眉心突突跳了几下，他那双泛起大片血丝的眼睛，才再次聚焦。
正瞧见一团黑雾近身，他的手中，早已掐定的指诀，对着面前缩小一圈的黑色雾气，又是一砸。
噗！
方才闪身到一旁时，那被顾青顺势夹在指端的二阶下品灵焰符，顿时化作了万千火蛇，砸落而下！
难听的噗嗤声乍响。
万千火蛇眨眼之利剑，就烧穿了聚敛的黑色雾气，将那团灰色神魂蔓延包裹，不断灼烧，顾青身形一闪，再次转移方位。
【二阶下品的灵焰符怎能烧散魂煞？你这小修……啊！道友，且慢……】
凄惨的嚎叫声再起。
却已是没了那股张狂劲，很快，就有讨饶之言，在顾青脑海中响起。
这声音很是微弱。
顾青却是丝毫不理，只驱使灵焰符的万千火蛇，灼烧那团灰色神魂。
这张灵焰符，是他上一段道途，以买来的一位筑基期修士精血篆画的。
体内大量的灵气乱窜，顾青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扩散。
一丝丝的殷红血液，从体表的毛孔溢出，他的神情，依旧冷漠一片，只盯着那团愈来愈小的灰色神魂，眼帘低垂。
心中，却早已泛起了火热。
‘筑基期修士的分魂……以我的几段道途累计神魂强度，不知能否将之吞噬！’
‘若能将之吞噬的话，不止神魂力量会得到很大增强，甚至会得到那筑基修士的一部分记忆！’
‘其他的记忆还自罢了。’
‘突破筑基期时的记忆，我若能够得到……’
若是寻常的炼气四层修士。
哪怕是炼气中期修至圆满，达到炼气八层境界的修士。这灰色玉简中的筑基修士分魂，说夺舍也就夺舍了，可顾青不同。
经历过四段道途，在百余年灵力温养下。
顾青的神魂强度，已超过了炼气期的极限！
上一段道途，身为散修的他，之所以能修炼到炼气八层，就是因为他的神识够强。
也是由于这一点。
他的上一段道途，才能以不过炼气中期修为，将符法一道的造诣，臻至二阶！
顾青将手中的金刀符宝，连带那把暗金飞剑，置于一旁。
‘这黑雾……是煞气？煞气通常气象凶恶，如此阴邪的煞气，真是少见。’
顾青看向自己身上，那带来阵阵刺痛感，正不断消散的黑色雾气，若有所思。
他丝毫不敢大意。
二阶下品灵焰符化作的万千火蛇，在他刻意控制下燃烧了两个时辰，终于余威耗尽，弥散无形。
那团灰色的神魂，最终被煅烧成小指头大小的一点，若有若无。
狼藉的房间内。
一地的灵石碎屑，四处散落着一丝丝黑雾般聚而不散的煞气，金刀符宝、暗金飞剑、黑色小幡等物，杂乱的混在其中。
满眼火热的顾青，一步步前行。
人皆有欲。
修士未曾脱离人的范畴，自然也有欲望。
顾青最大的欲望，便是突破筑基。
百余年岁月的沉淀，将这欲望化作了美酒，令他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更，不愿自拔。
他来到那只余下一小点的血灵子分魂旁，盘膝而坐，将腰带揭开，褪下青衫。
此时。
他周身的皮肉，已鼓**起来。
体内狂暴的了灵气，似是让他到了即将爆体而亡的边沿。
四百余块灵石的灵气合在一起，即便全力运转癸水归一功进行炼化，效果，基本上也可以忽略不计。
他一把褪下衣衫，将自眉心处，至丹田气海的皮肉露出。
而后不管体内狂暴的灵气，只将一丝灵力运到指端，猛地刺入了丹田气海的位置！
只堪堪入肉，微感痛楚。
他猛地用力，手指仿佛成了刀刃，一路化开皮肉，直至眉心.
划开的伤口外翻，烈血洒落一地.
他的面色，也变得苍白。
他蘸着血，在血肉上篆画血纹。
密密麻麻的简陋血纹，布满了前胸，隐隐件，竟一座阵法模样。
就在阵法成型的刹那。
血光蔓延开去，覆盖了顾青全身。
他体内的灵气朝着血纹疯狂汇聚，顷刻泄去有五之二三，紧接着，一团极为凝实的神魂光团，自顾青的眉心之中飘摇而出。
从已经蔓延至半个房间的血光内落下，罩住了那残余的血灵子分魂。
此阵，为不入流的邪道阵法，血煞引魂阵。
以何人之血布置，即可引出何人之神魂。
顾青凝实的神魂光团，呈浅白之色。
如一团紧揉在一起的棉絮。
融合血灵子分魂的一瞬，他有些出乎意料。
这残存的血灵子分魂，竟已是磨灭了意识。
‘倒是省事了。’
意识被磨灭之后的灰色神魂，此时余下的只有记忆，和纯粹的神魂之力。
半晌过去。
浅白色的神魂，回归顾青眉心。
那余下的血灵子分魂，顾青除去吞噬的几段记忆，还剥离出了一滩如丝絮般的东西，千丝万缕的纠缠在一起，散发着微光。
顾青双目紧闭，又过了有小半个时辰。
他身上篆画血纹的血液内，内蕴的灵力耗尽，血煞引魂阵崩解，他方才睁眼。
‘几段记忆里，没有这血灵子突破筑基时的那一段！不过能知晓这血灵子已经陨落几十年，于我而言倒是个好消息。’
‘魂宗那般大的魔道宗门，想来，这血灵子也就是个寻常的筑基弟子罢了。’
随着血煞引魂阵崩解，被牵引的灵气，顺着顾青身前的伤口不断宣泄。
直到小一刻钟后。
宣泄而出的灵气，已化作白色灵雾。
那水幕轻纱阻挡不住，白色灵雾缓缓朝小盘水榭内蔓延。
顾青忍住心中的肉痛之感，起身，翻找出一个玉瓶，里面是浅绿色的木属灵液。
他小心的倒出一滴，仔细抹在气海穴至眉心的伤口上。
带着舒适的清凉感过后，是阵阵痒麻。
身上的伤口蠕动着愈合，很快就连疤痕都不剩了，顾青脸色却依旧惨白。
‘那几段记忆里，除了血灵子还是凡人时候的一些经历。’
‘就是他在魂宗几次试炼的记忆，和最后他陨落的记忆，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
‘只有这名为阴煞玄功的炼体功法，能算作是不错的收获。”
“炼气一层......至筑基大圆满！’
‘即便最寻常的功法，能横跨炼气、筑基两大境界，也是修真界的不传之秘，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种。’
‘若是强力一些，亦或是有后续的修炼功法，恐怕，已能用之，换来一条完整的一阶灵脉了！”
顾青压下心中激动，扫看地上自己的身家。
他飞快整理了一番，悲哀的发现，自己除了日常修炼所用的灵砂，已经是半块灵石也无了……
嗯！
还剩两块。
这么想着。
顾青看向那散出水幕的阵盘。
只是，此时嵌入阵盘的两块水属下品灵石，已极为暗淡。
顾青又找来一个玉瓶，倒出其中的丹药，把那血灵子分魂余下的精纯神魂之力，收到了那玉瓶中。
他又取来自己的下品法器符笔，和一张空白的上等符纸，抛却杂思，静心少许。
驱散了昏沉欲睡，强撑起晃晃悠悠的身体，顾青的手很稳。
顾青骤然而动。
他一笔便勾勒出一张灵符，本来惨白的脸色，更染上灰败。
将这张一阶下品禁神符贴在玉瓶上，封禁其内神魂波动。
顾青这才长出一口气，取出三十余两水属灵砂闭目调息。
经此一番折腾，他已气血枯竭、体内灵力余下不足半成。
幸好他的经脉，经过四段道途的锤炼，已极为宽阔、坚韧。
不然的话，他早就被之前那四百余块下品灵石破碎的灵气，碾碎经脉爆体而亡了。
在化作白色灵雾的灵气笼罩下，握着灵气充沛的水属灵砂，修炼两个时辰后，顾青睁开双目，取来一颗百辟丹服下。
百辟丹，乃是一品上阶丹药，一品丹药中，用来疗伤堪称最佳。
以灵力缓缓炼化着百辟丹，不多时，顾青的五脏六腑就传来圆融如一之感。
他的调息渐入佳境，本来满是灰败之色的脸上，也多了些生气。
夜幕悄然降临，如被水幕轻纱笼罩的房间内，灵雾缭绕，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