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居心叵测

周喻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想法接近怪人,直到完成平头男子交待他的任务。三天时间下来,他虽然四次成功接近了怪人,可是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实施那个计划。

他觉得首先应该想法取得怪人的信任,然后再找机会实施那个计划。

这天下午,机会终于来了。

他有预谋地与外出点餐回来的怪人进入电梯轿厢。电梯升到9楼(怪人就住在9楼),门半天都没开,怪人按了四五下门键,门仍然没开。

突然,电梯“轰”的一声往下滑,直到坠落至负一楼才停了下来。在这一过程中,周喻与怪人被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他们背贴着轿厢惊魂未定,面面相觑。

等心情平息一些,怪人伸手按了几下门键按钮,门还是无法打开。

周喻看着仍然戴着黑色口罩与鸭舌帽把面部遮得严严实实的怪人,不失时机地说:“肯定是电梯老化了,又没及时维护保养,所以才会发生故障。”

每次与怪人说话,周喻都会莫名地感到紧张,仿佛置身于阴森的洞穴里,周围蹲伏着无数青面獠牙的怪物,会随时扑过来把他吞噬掉似的。

怪人扫了周喻一眼,淡淡回应:“嗯。”

周喻没话找话说:“每次乘坐这电梯,我都听到电梯‘咯吱咯吱’的响,现在想想都后怕。”

这次怪人没有回应。

怪人按了几下轿厢面板上的“呼叫”按钮,一直没有反应,接着又按“警铃”按钮,仍然毫无反应,他气愤地骂了一句脏话。

周喻看见轿厢内张贴有电梯维保电话,就摸出手机说:“我打一下这个电话。”

电话通了后,周喻把自己和住户被困在电梯内的情况与位置讲了,那头说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周喻向怪人套近乎:“大哥,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无业游民。”显然,怪人想敷衍过去。

“大哥真会开玩笑。”周喻僵硬地一笑。

怪人没有理睬周喻。

周喻又说:“听大哥口音好像外地人,大哥是哪里人呀?”

怪人把脸别到一边去,置若罔闻。

周喻自讨没趣地抬手挠了一下头皮,心想怪人戒备心很强,跟他搭讪都遇到了困难,要想取得他的信任那就难上加难了,看来,平头男子交给我的任务恐怕完不成了。他倒是希望任务完不成,可是他一想起自己有把柄捏在平头男手中,心情就变得烦躁不安起来。

怪人突然佝偻起腰并用手捂住胸口,接着把口罩和帽子摘下,随之扶着轿厢慢慢蹲下去干呕起来。

就在怪人摘下口罩和帽子的瞬间,周喻看清了他的脸孔,同时不禁感到愕然,心想眼前的这个人与我在网上看到的那个人会是同一个人吗?网上那人面容圆润、饱满,精神焕发;而这人形容苍白、憔悴,眼神离散、空洞,还有胡须好长,估计有十天半月没刮了,两者差异很大。他又仔细看了看,确定此人就是网上的那个“红人”。

怪人似乎觉察到了周喻正在盯视自己,就警惕地猛然抬头看向周喻,周喻做贼似的一慌张,赶紧把脸别到一边去,与此同时,怪人也因为紧张把头转到一边去,赶紧戴上帽子把面部轮廓遮住。

周喻心想他会不会怀疑我已经知道了他是谁?我与其这样畏首畏尾,不如坦坦****承认我“认出”了他是谁,这样可能反而更利于我跟他说话。

想到要在怪人面前坦露“心声”,周喻的心怦怦跳起来,他努力克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才说:“我在网上见......见过你,知道你是谁。”

怪人猛地站起来,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周喻,仿佛出鞘的宝剑,寒光凛凛——这分明是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

周喻不禁一激灵,赶紧表明态度:“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你的行踪和住址泄露出去的。”

他很清楚怪人每天出门戴着口罩和帽子就是避免被人认出来,毕竟怪人在网络上已经成了过街老鼠,要是怪人的行踪和住址被那些对他进行网暴的人知道了,那些人很可能会出于各种目的找过来对他进行围追堵截,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为如此,周喻觉得自己及时表明态度是有必要的,这样或许会打消怪人的顾虑,要是怪人觉得自己住在这儿不安全了,悄悄搬走了,那么自己的努力就白费了。

渐渐地,怪人的目光没那么凌厉了,他张了一下嘴,但欲言又止。

这时,怪人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难受,伴随的症状有:四肢无力、气短气急,他赶紧蹲下呕吐起来。

周喻皱着眉头退后了几步,从身上摸出纸巾,屏住呼吸走过去递给怪人。怪人说了一声“谢谢”。

周喻问:“要不要打‘120’?”

怪人摆手说:“不用。”

吐完后,怪人把身子挪到一边,背靠轿厢,看上去比较虚弱。

此时的周喻也出现了胸闷、眩晕和乏力症状,他怀疑可能是空间比较狭小、空气流通不畅导致的。

幸好这时两名电梯维保员赶了过来,一番规范的操作后,电梯门终于被打开。

此时的怪人身体更加虚弱,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周喻的身体也出现了虚弱情况,不过没怪人那么严重。

周喻心想我要趁这个机会把他扶上楼去,这样可以与他拉近关系,以便找机会实施那个计划。然而,当周喻提出搀扶怪人时,怪人连忙拒绝,周喻岂能错过这次机会,在他再三坚持下,怪人才勉强同意。

周喻扶着怪人出了电梯,从楼梯间走上9楼。

“谢谢你。”怪人不像先前那么头晕眼花、四肢乏力了,体能渐渐得到了恢复。

“客气了。”周喻眼里掠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怪人犹豫了一下说:“进去吧。”

周喻跟随怪人进入屋内。

屋子里一片狼藉——二三十个外卖餐盒堆积在大门一侧的墙体边,客厅地上的烟头、使用过的揉成团儿的纸巾俯拾即是,沙发上凌乱地堆放着衣物、袜子、纸巾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物腐败的味道。

怪人把从外面带来的盒饭放在茶几上,然后整理了一下沙发,吩咐周喻坐下。怪人把口罩和帽子摘下,在周喻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周喻见怪人眼里满是忧郁、颓丧和落寞,仿佛罩着一层浓厚的阴云。他一想到自己处心积虑地接近怪人的目的,心里就不免紧张起来,使得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真担心被怪人发现,于是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好半天紧张感才缓解一些。

“那天在餐馆里,我听到你替我说了几句公道话,看来关于金城‘7.18’投毒案引发的舆论风暴,还是有认知清醒的人,谢谢你。”怪人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怪人不是别人,正是上述案件遇难者的家属之一李跃华。

“客气了。”周喻露出只有他才知道的虚伪微笑。

“网络上对我一片讨伐,说我是毒害妻子、儿子和朋友的凶手,理由是人死在了我家里。我真不知道那些谩骂我、用恶毒语言攻击我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死者都是我的亲人和朋友,我为什么要毒害他们?难道那些喷子都是猪脑子么?”李跃华越说越气愤,并辅以手势,“人言可畏!人言太可畏了!”

“确实人言可畏;我一直都不相信是你投的毒,理由那天在饭店里我已经说过了,警察不是饭桶,要是案子是你犯的,那警察还不把你抓去关起来?”

周喻为自己说违心话而感到别扭,同时也为李跃华极力为自己辩护而感到不屑,心说你他妈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好吗!此案跟你脱不了干系,警察之所以没把你抓去关起来,那是因为警察还没找到足够的证据!真是可怜你无辜的妻子与儿子了。

周喻曾在网上看过某大V的一篇分析李跃华有很大作案嫌疑的文章,说得有板有眼,好像他拥有一双上帝视角的眼睛似的,大概内容是:

李跃华当初与宁娅红结婚就是觊觎宁家丰厚的家产。两人由于没有感情基础,婚后矛盾不断,甚至上升到暴力冲突阶段。后来李跃华悄悄取走了妻子的40余万元拆迁赔偿款,无情地抛下妻子与儿子去了金城。在金城他结识了有夫之妇吕玉婵,很快与吕玉婵发展成情人关系。

由于陷入婚外情的泥潭不能自拔,李跃华单方面向宁娅红提出离婚,但是离婚诉讼请求被法院以不利于女方心理康复为由驳了回来。

宁娅红知道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后愤怒不已,扬言要与丈夫同归于尽,李跃华担心妻子真会做出疯狂的举动,就打算先下手为强,弄来氰化物掺入饮料,把饮料放在屋内隐蔽的地方,准备找机会毒死妻子,不料宁娅红、吕玉婵和李梓涵阴差阳错误食了饮料中毒身亡。

那饮料怎么被三人误食的呢,文中猜测可能是李梓涵无意中发现的,他于是把饮料拿到客厅里,由于天热口渴,被不知情的宁娅红或者吕玉婵倒出来大家一起分食了。

该文引来拥趸无数,评论区对李跃华一片谩骂,如同汪洋恣肆,酣畅淋漓。但是也有极少数人持不同意见的,认为李跃华不是凶手,警方没对他采取强制刑事措施就足以说明问题。

文章拥趸者岂能容忍“异声”?于是对“异声者”群起而攻之,那场面好比千军万马杀向一小股势单力孤的敌军,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有人质疑“搅局者”是李跃华请的水军,有人说“搅局者”就是披着马甲企图为自己洗地的李跃华本人,甚至有人扬言要对“搅局者”进行人肉搜索。

李跃华又痛骂一阵网上的那些对他进行谩骂、造谣的网民,然后说:“我打算为我的老婆与儿子捐一口井。”

“捐井?”周喻颇感意外,也不明所以。

李跃华点点头,缓缓说道:“他们的死,我感到十分伤心难过,我捐井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告慰九泉之下的灵魂,让我减轻一些痛苦。”

周喻心想这是李跃华的真实想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