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归海宫主
“那苏廷,是在求死!”
场下一语传来,众人纷纷侧目,却见说话者眉目清澈,眼神中秋波暗涌,正坐于苏家席右。
竟是戈倩。
“求死?廷哥哥为何求死?”
苏乐与她相距不远,闻言心中一落,不解问道。
“那日秘境,苏小姐也是在场,莫非竟已忘却?”
戈倩反问,又看向旁边苏升,道:
“那日秘境之中,戚蓝疯魔之下,一人独对渎门数十名灵师境高手,不仅不曾落败,还连杀三人,其中更是有修为最高的靥生金与秋女华。此事,二位可是记得?”
苏乐与苏升闻言皆是一愣,那日之事,二人怎能忘记,那戚蓝疯魔之态,有如地狱神魔,不仅连杀三人,还尽嗜其血,如今回想,仍是可怖至极。
戈倩又道:
“刚才苏家主所言,我亦是深以为然,那苏廷纵是武技高强,却只是无为之人,与这已然疯魔的戚蓝为敌,不是求死,却是为何?”
苏乐闻言一愣,随即却连连摇头:
“我不信,好端端的,廷哥哥为何要寻死?”
“为何寻死?”
戈倩眼眉微抬,看向苏家席左,二人见状,也随着扭头看去,只见左边成家席中,成温正向着台上怒目而视。
苏升循着成温目光而去,见他所怒目者,竟是苏廷,不由问道:
“那成家少主,为何会对苏廷如此恶意?”
戈倩淡淡一笑,看不出喜怒,道:
“怕是因他戕杀戈靓三人一事。”
“嗯?”
苏乐闻言一愣,摇头道:
“断然不会!廷哥哥生性纯良,那事,断不会是他所为。”
戈倩却仍是淡笑:
“是与不是,已然无关紧要。那戚蓝此番嗜血之态,你我三人均已是二度所见,应知要想逼她疯魔,则需施加刺激致其暴怒。那归海侠居心叵测,既能以此激怒于她,定然是已思虑颇深,便是那苏廷确非凶手,短时之内,苏家定也寻不到脱罪之法。”
“那……”
苏升不由侧头问向:
“那不知,戈倩小姐是否相信家弟清白?”
闻听此言,一直淡漠的戈倩这才微微一愣,不多时,她却说道:
“我信与不信,却也是无关紧要,二位若仍视那苏廷为同族兄弟,眼下最需担心的,则是他能否安然度过此番劫数。”
“廷哥哥!”
苏乐闻言转头台上,口中默念片刻,才将陆叔贰自怀中放下,忧心至极便要向台上冲去,这已是苏廷上台以来,她数度想要跟随上台。
苏禀泰和苏禀安见状,匆忙双双伸手将她拉过:
“乐儿,台上如此情境,你便是上去,也是无法助力,却是……却是只能徒添扰乱。”
苏乐闻言,虽已是泪眼婆娑,却也只得呆呆立下。
“廷儿~”
安顿下苏乐,苏禀泰深深向台上看去,对苏廷仍是担忧不已。
台上苏廷听到苏禀泰相唤,先是淡淡一笑,随即却又是疼得“嘶”出一口凉气,艰难道:
“孩儿既敢应允,便自是心中有数,父亲请且宽心。”
随后虽未转头,却是与身后戚无意道:
“戚伯父也请见谅,既是小辈比试,作为长辈,您便不便在场了。”
戚无意一愣,却也是无奈苦笑,抱拳一谢,又劝了句小心,便向台下走去。
行将下台,戚无意又不觉抬头看向,眼神在戚家席中递次看过,心知席中众人各有心思,竟无意再回本位,淡淡一句:
“不若,我也洒脱一回罢!”
说完,却转身径向苏家席中走去,与苏禀泰同立一处。
戚家众人见此,皆是目光一呆,颇有些无奈。
“戚蓝小姐。”
苏廷看向眼前戚蓝,只见她青丝飞舞,眼神如血,原本绝俏的脸上依然满是愤怒,不禁不忍道:
“你我二人仇怨,归根皆在年少,其间种种不平,我自无意辩驳。既如此,少年之事,便以轻狂之法决处罢!”
“哈哈哈!”
戚蓝仰头狂笑,伴声嘶哑响起:
“好一句年少轻狂!你个无为凡俗,仗着些低劣武技,便被障了眼目,竟敢与我挑战。既执意寻死,那便勿怪我出手狠毒!”
一语说罢,戚蓝便是双臂挥出,向前一阖,双掌便激出一阵猛烈掌风,疾向苏廷袭去。
苏廷见状匆忙扎马,双臂横挡在前,将那掌风尽数格挡而下。
掌风过后,台上一片清宁,苏廷双臂轻挥,仅是有些酥麻,并无一丝伤口。
与那归海侠扇风相比,戚蓝这掌风,着实逊色不少。
“戚蓝小姐。”
苏廷站立起身,缓缓开口:
“如此掌风,与你疯魔前那一刀一样,皆是在与我留手。若还要这般下去,那再打下去便无意义了。”
“嗯?”
戚蓝闻言一愣,旋即便大笑出声:
“如此急着找死,那我便成全于你!”
说着,戚蓝双手化爪,便向苏廷袭将而去。
苏廷见戚蓝袭来,眼神微眯细细观视一番,眼中却现出丝缕疑惑。
只是戚蓝已然攻至,苏廷便未作多言,辗转腾挪之下,施以巧化力之技,与戚蓝战至一处。
台下,陆舒依惊疑道:
“你们听见没有?苏廷说那娘们儿刚才留手了,拿大刀劈的时候也留手了?”
“然也。”
身边,戚无意淡淡点头,道:
“姑娘口下请且留情,蓝儿不过年方二八,此般称谓着实不宜。”
陆舒依却不置可否,又是问道:
“刚才那娘们儿……你家蓝儿拿刀劈苏廷的时候,可是连绝地武士都用出来了,那都还叫留着手?”
戚无意淡淡点头,道:
“蓝儿嘴上虽是逞强,实际确是在处处留手,便是那一刀,她也并未使出全力。”
陆舒依却是不信:
“你咋知道她没用全力?我看,你就是不愿意承认苏廷皮厚这个事实。”
戚无意摇头道:
“那一刀劈下之时,蓝儿并非看着苏廷,而是在看着我。”
说着,戚无意抬头向场中看去,颜色颇为复杂:
“我隐有感觉,蓝儿似是在……在向我求助。”
“求助?”
陆舒依一愣,一旁苏禀泰闻言也是侧目。
戚无意微微点头,叹道:
“蓝儿年才十七,便是修为再如何冠绝,便是师门再如何风光,皆已超出她可堪之重。虽在先前,确是我有错在先,致她置气出走,然骨肉心思我怎能不知?蓝儿只是置气,只是年轻,绝无四处结仇之心。凡此种种,定是那归海侠在背后怂恿支使。”
苏禀泰闻言,低头暗忖片刻后深以为然。都是因修为冠绝同辈而迷失,也都遇到一番无力困局,戚蓝如今之遇,与四年前苏廷所遇,何其相似?
苏禀泰暗暗叹息,道:
“如此,若戚蓝小姐果真是在求助,贤弟该当如何?”
戚无意无奈摇头:
“不知。台上蓝儿与廷儿已然在决高下,台下归海侠又虎视眈眈,把弟实不知该如何是好。此番贸然来你苏家席中,便是想求苏兄良策。”
苏禀泰暗暗一想,却又开口问道:
“戚家与归海侠之事,愚兄实是所知不多,恕难决策。”
戚无意问:
“苏兄想听些什么,把弟若是有知,定当如实相告。”
苏禀泰思索一番,问道:
“我苏家与成戈两家之人接连被害,贤弟你作何看法?”
戚无意眼神微眯,向眼前归海侠看去一眼,并未直面而答,而是低声道:
“苏兄有所不知,月余以来,城中世家遇害之人,并非仅尊三族而已?”
“嗯?”
苏禀泰愣道:
“那还有谁?”
戚无意依然低声:
“苏兄且看,我戚家席中所来之人,青年一辈中,是否少了一人?”
苏禀泰抬头看向,点了须臾便惊道:
“戚茶小姐?莫非贤弟所言那另外之人,竟是戚茶小姐?竟是你戚家之人?”
戚无意摇头道:
“茶儿是否遇害,把弟并无可知,只是听了族中一些议论,做了一些猜测。”
“可否一叙?”
戚无意点头道:
“以把弟所察,戚府上下,面上虽皆拜服于那归海侠,实际上却都只在谋求自保,归根而言,便是茶儿失踪所致。我也听得了一些府中暗言,府人皆言茶儿之所以失踪,是因无意触犯了归海侠而惨遭抹除,若是茶儿真已不测,那堂堂府中小姐便遭如此,其他人自然更是惶惶终日。”
“未曾想到,戚家上下,竟会被那归海侠裹挟至此。”
苏禀泰颇为惊骇,随即问道:
“如此威施戚家,又在我族少主遴选之日如此搅动,她如此所为,却是为何?莫非真如外人所传,她是要掌控整座天澹城?”
戚无意摇头:
“这女道阴险无比,怕是无人能猜透其心思。把弟迫切所求,也非要查明那归海侠底细,而是希望苏兄相助,帮蓝儿恢复平常。”
“对了!”
闻言至此,苏禀泰突然问道:
“其兰小姐如此神态,究竟为何?难道真如刚才戈家小姐所言,是成了何嗜尽人血的疯魔?”
戚无意点头:
“蓝儿确与麟儿一般,也是一身不世体魄,闻那归海侠所言,麟儿乃是不灭罗汉之体,而蓝儿体魄,则名嗜血修罗之体。此体魄秘辛,把弟并不详知,只知蓝儿在寻常之时,并不会激发此体魄,只在暴怒之后才会爆发。”
苏禀泰闻言,眉头深深蹙起,旋即突然问道:
“此种体魄若被激发,是否修为会骤强数倍?”
戚无意点头:
“便似蓝儿现在这般。”
“难怪!”
苏禀泰恍然道:
“难怪那归海侠要将诸世家子弟遇害一事泼在我儿身上,竟只是为了激怒戚蓝小姐。”
“苏前辈果然是智悟绝伦!”
苏禀泰此言,并未如戚无意那般刻意压低,故被戈倩听了满耳。她赞下一句走来,又道:
“那日在秘境之中,渎门那几名灵师境弟子,便是已各种手段激怒戚蓝小姐,才致她觉醒疯魔,恰如今日那乾元女道所为。”
说着,戈倩分别向苏禀泰与戚无意浅浅一礼。
“哦?”
戚无意惊道:
“蓝儿之前也曾陷疯魔?”
“然也!”
此句并非戈倩所答,苏禀泰几人闻言,纷纷惊诧抬头,说话者,竟是身前不远处的归海侠。
虽是与几人所言,但归海侠并未回头,而是继续团扇轻挥,缓缓道:
“你几人在贫道身后絮絮许久,实在烦人,贫道便与你等说说,也好堵下你几人话语。”
“你几家族人之死,贫道虽说是苏廷所为,一切皆是推测,其实并无证据。不过,贫道却能笃定,那几人之死,绝非蓝儿所为,固因蓝儿曾多次与我诉苦,求贫道替其声索,贫道细查之下,便寻出不少于那苏廷不利之处,本以为无所用途,却不想能在此恰到其分。”
“再者,贫道之所以敢在此公开,只因我知道,便是我将此事全压在苏廷身上,你们也绝无翻复之辞。”
“你……”
苏禀泰闻言大怒:
“只为激怒戚蓝,却要我儿背负一世骂名,蛇蝎至此,你就不怕污了乾元道名声?”
“名声?”
归海侠则是嗤道:
“乾元道名声,则与我何干?东洲异变、灵气归苏,毋说你等撮尔小族,便是乾元道都恐难自保,还妄言名声?”
说着,她却站立起身,对着台上高声道:
“当今之世,风卷残云,唯有修为,唯有实力,才是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中,可堪自保之法。蓝儿!我看你终是下不来死手,如此,便由师父亲自下场,帮你收拾那扰乱你道心之贼罢!”
“鞥?”
台下,诸世家皆是一愣,这归海侠之前还说小辈比试,长辈勿用动手,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便是要毁言了?
台上,戚蓝闻言则是一滞,行将冲出的身形陡然停下,苏廷也是倏然停手,与戚蓝双双向归海侠看来。
“前辈,小辈比试,长辈皆不出手,这可是您亲口说的。”
苏廷疑惑道。
“哎呦!”
苏禀泰身旁,陆舒依却酸道:
“这老娘们儿跟你们男人一个逑样,尽是些说话不算话的棒槌,她说的话都信,你也是踢了驴脑子了。”
“找死!”
归海侠闻言勃然大怒,回手便要将陆舒依提将出来:
“蓝儿执意杀你,便也让贫道代劳罢!”
“啊!”
陆舒依见那归海侠确是动了杀心,已然向自己欺来,不禁吓得花枝乱颤,颈下又是一阵澎湃。
苏廷见状满是担忧,便未念“无量”。
“无量!”
却在此时,一声高亢声音自天际传来,场中众人皆是一愣,纷纷抬头张望,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便是那归海侠,也是止步四望,愣在当场。
“归海宫主,别来无恙啊!”
又是一声传来,归海侠闻言一怔,随后竟不由战栗起来,脸上满是惊恐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