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将宗泽

宗泽其实今年已经六十有五了,按理来说本应该是白发苍苍的宗泽,仍然雄壮的如同一个中年人模样一般,也怪不得赵桓第一眼就赞叹这是个壮汉,这般年纪的宗泽当然不是什么青涩冲动的少年郎,他也不是莽夫。

早在三十二年前,也就是他三十三岁的时候,宗泽就已经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殿试之中,成为了那不知道多少学子羡慕的对象。

但是在最为稳妥的殿试之中,他却是干了一件最“愚蠢”的事情。

他不听题目,不管问对,他直接写了一篇万言书,陈说大宋如今的弊病,希望当初的陛下能够聆听臣下之声,改变大宋的现状。

然后....他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这三十多年的时间,从一个县尉开始,巡查过河堤,做过县令,当过通判,可以说是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

虽然不高,但是问心无愧,但凡他所到之处,全都是护卫一方百姓,让一方百姓得以安居乐意。

六十五岁的宗泽,这其实可以说是第一次带兵打仗。

哦,不对,现在他几乎没有兵!

年过六十的宗泽并没有孤身前来到磁州前线,他还是带来了十几名士卒的。

只不过这些士卒加起来没有一千岁也有八百岁了。

一群老弱病残就这么被宗泽带来了前线之中,他们知道这是朝中的那些人对宗泽的羞辱,宗泽当然也知道。

一路上他没有鼓舞士气,没有多说什么话语,就是带着兵马马不停蹄的冲向了磁州。

刚刚进入磁州地界之后,他们就看到了现在磁州周边的情景,用一个字就能形容。

惨!

入目之处,全都是尸体和血液,还有零星的火焰在升腾,还有乌黑的墙壁和房梁。

老人,孩子,还有数不清的男人,他们都被虐杀在村落的街道上,野外的田野中,所有他们能够看到的地方几乎都充斥着尸体。

死状十分的凄惨,而且没有女人的尸体,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人。

他们没有疑惑,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卒了,他们当然知道这些地方的女人都去了哪里。

“继续向前,先入城再说!”宗泽没有过多的停留,直接继续向前,“金人往来如风,杀伐骁勇是事实,但是他们后勤不足,粮秣不够。

善于劫掠而没有持续之力,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善于守城。

他们定然想不到现在我等还会逆流而上进入磁州与他们再次交锋!”

经过了宗泽的解释之后众人终于是变得稍微安稳了些许,继续向前进入了不远处的磁州城。

城池破败,同样是尸横遍野,甚至还有不少地方仍然燃烧着火焰,此时城中已经没有了金人。

宗泽猜对了,金人不善于守城,破了磁州之后他们一番劫掠之后就选择了退出去,他们抢走了磁州的辎重,粮食,女人。

带着自己的战利品退回了城外不远处的大营之中。

留下了一个无比破烂的烂摊子,就这么一个地方,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就如同这些城中百姓的眼神一样,没有任何的希望。

“召集百姓,老夫是新任磁州知州,主掌磁州内外诸事....”

“恐怕这些百姓现在不会在意的!”一名老卒打断了宗泽的话语,脸上也出现了不忍之色,“他们的眼中没有了生机,他们已经是行尸走肉了。”

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

但是宗泽并没有因为他的建议而选择更改自己的想法,仍然继续下令,让众人将城中残留的百姓就聚集起来。

不仅如此,他还让这些老卒对百姓们说一句话。

“想要报仇么,来找老夫,老夫带着你们去报仇!”

或许这句话真的让不少人都恢复了清醒,一个接着一个百姓被人指引着,或者互相跟随着来到了城中心的位置。

那里是磁州城曾经的知州府邸,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无数的尸体还在里面铺了一地,十分的凄惨。

宗泽看着聚集到自己面前的数千百姓,有老有少,乱七八糟。

这当然不是现在磁州城残留的所有人,甚至十之一二都说不上,但这却是种子!

宗泽并没有因为他们这些人少而乱变得丧失信心,反倒是觉得这就是大宋复兴的机会。

“诸位,老夫乃是宗泽,大宋的一个寂寂无名的老头子罢了!”宗泽虽然年过六十,但仍然是声若洪钟,中气十足。

“今日你等所受屈辱老夫已经尽数知晓,尔等心中的怨恨和痛苦,老夫也深有体会。

金人纵横我大宋之地,欺辱我大宋之民,掠夺我大宋之财货女子,那些是尔等的家产与亲人,也是老夫的!

今日老夫在此立誓,定然要守卫磁州,让磁州成为一个坚不可摧的钉子,牢牢的钉在这金军的面前让他们再不敢寸进。

若是老夫做不到,就让老夫自己死在这里,死在磁州的土地上!”

“当然,老夫也不会只凭着这空口白牙和尔等说话,尔等若是有不怕死之人,便可去这城中寻找兵器马匹。

老夫只要百人,只需要百人之数!

老夫会带着他们冲入金军营寨之中,去斩杀金狗,为尔等报仇,也为大宋报仇!”

宗泽说完之后同时让人在这残破的知州府邸点燃了一柱清香,同时告知他们,只有这一炷香的时间。

在这一炷香燃尽之后,有一人他带走一人,有十人他带走十人,若是有一千人,他则带走最快的那一百人!

众人看着这个头发上已经出现了些许银白的汉子,他们没有听说过宗泽的名字,但是今日他们却是将这个名字刻在了心里。

这是第一个敢和他们说,带着他们去报仇的男人,虽然他们大多数人并不相信。

“那你且在这里等着,某家去去就回!”

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吼,一名算不得精壮的汉子直接扭头离开,朝着城中而去,他知道哪里有兵器,也知道哪里会出现战马。

战死的磁州士卒手中!

这个人的动作带动了越来越多的人翻身离开,他们都是去寻找兵刃马匹的,同时更多的人选择了观望。

他们想要看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到底是有什么本事。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而宗泽的面前也聚集了将将不到百人。

看着远处还在赶来的百姓,宗泽没有等待,他选择了拔出一旁的马槊,翻身上马之后,朝着面前的众人喊道。

“再问最后一遍,尔等可有后悔的!”

“不悔!”

“不悔!”

“不悔!”

三声大吼,宣告了他们的答案。

而这一刻宗泽终于发出了反击的怒吼,“众将士,随我出征!”

这一声怒吼不单单是说给这些残存的百姓的,更是说给宗泽自己的,从三十二年前,他就想要将这一声怒吼出来....

不,不是三十二年前,是从宗泽看到了敌人在大宋的土地上烧杀抢掠的时候就开始了,这一声怒吼宗泽都已经不知道藏了多少年了。

“杀贼!”嘶吼声中,不足百骑就这么飞快的冲杀了出去,冲出了街道,冲出了磁州城。

城外的荒野之中,一支巡查归来的金人斥候正在互相打闹,他们的战马上还有着他们的战利品。

有金玉之器,有几袋子粮食,还有几个正在不断挣扎哭喊的女人。

面对这些女人,金人斥候毫不留情,在训斥无果之后立刻将鞭子抽打在了她们的身上,剧烈的疼痛开始让她们明白什么是驯服。

就在他们探讨着今夜应该怎么玩弄这些战利品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突然从远处传了过来。

多年的征战也让这些金人斥候有着足够的敏锐,虽然不知道在这里还有什么人能够当他们大金铁骑的敌人。

但多年厮杀留下来的谨慎仍然是让他们严阵以待,抽出兵器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飞尘扬起,所谓的敌人出现在了金兵斥候的面前,当他们看到了这不过百余人罢了,还是那般的杂乱无章。

这一刻所有的金兵斥候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别看他们只有不到十个人,但他们可是大金的勇士,而对面不过是一群孱弱的宋人。

当年数十万大宋的军队在他们数千铁骑的冲锋之下,连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住就变成了笑话,如今这百余人当真是连笑话都算不上了。

“杀光他们!”一名金人斥候直接抽出要点的战刀,满脸狞笑的冲杀了过去。

猖狂的他,甚至都没有丢弃自己战马上的战利品,因为他觉得这群宋人士卒不配让他们那般的谨慎0。

和他一样的还有他的同伴们,带着自己的战利品,毫不在意的冲向了这群孱弱的宋人,幻想着这些敌人在下一刻哭爹喊娘的模样。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彻彻底底的撞在了铁板上。

“咻~”两军还未交战,一支箭矢就从宗泽的手中飞速射出,然后毫不留情的插入了一名金人的咽喉之中,打开了局面。

宗泽见到金人如此大意,就知道自己定然胜利,因为不肯丢弃战利品的金人直接失去了弓箭骑射的优势。

而宗泽....同样善于骑射!

一箭射出的宗泽不管成绩如何,再次连连弯弓搭箭,趁着双方还未交手的空档连续射出四根箭矢不说,更是射杀了两名金兵,射伤一人。

最后一根箭矢射出之后,宗泽和敌人相距不过十余步,看着那满脸恼怒狰狞的金人,宗泽不慌不忙的扔到手中弓箭,直接将马槊再次拿在了手中。

双马相交的那一刹那,宗泽闪身躲开对方的攻击,同时手中马槊直接划过了对方的咽喉。

斩将,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