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千载难逢的机会

“妈,你怎么还不睡呀?我没去哪儿,林夏这次高考又落榜了,她一个人有些心不顺,我陪着她散散心!”

“我听你妹说,你去了白桦林。”

“林夏去白桦林了,我在那里找到的她,妈,没什么事,就早点睡吧。”

“刘虹昨天晚上来找我了,就是跟林夏睡了一个屋的那个上海姑娘吧?”

冯承泽想起刘虹跟自己说的话,昨天晚上在知青那儿喝了很多酒,借着酒劲,刘虹来到了冯承泽的家里,跟自己的母亲应该是理论了一番,所以第二天母亲对自己的态度,特别是上大学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妈,刘虹喝不了多少酒,有什么难听的话,您老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有,那丫头,虽然说话是有点冲,也挺难听,不过我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你从小就很聪明,也比一般的孩子要勤快,你高考考了全县第一名,妈真为你高兴!”

冯母顺手从身后拿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面装了一双非常干净的白色回力运动鞋,“这是妈托人去镇上给你买了一双鞋,换着穿,有个换洗的,改天你去镇上找一个裁缝,量一量身子,做两身像样的衣服。”

“你去好好地读大学吧,将来为国家做贡献,儿啊……我只跟你说一句话,你是从农村出去的,无论到什么时候也不要忘本。家里有你姐,还有你妹,也不用你担心,她们俩很快就会嫁人了!我这一把老骨头,能活多久算多久。”

“妈,别说这些伤心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冯承泽赶紧上炕,帮助母亲把床铺和被褥铺正好,把枕头放平。

冯母有老寒腿,年轻的时候,在地里干活,腿还受过很严重的伤,当时也没什么钱,加上年轻也没有在乎,现在年龄大了,越发严重。

冯母那条受伤的老寒腿,已经弯曲变形,站在地上,那条腿出现一个非常恐怖的O形,看起来都非常疼。

类风湿骨刺,严重的骨质增生,十分缺钙,再加上曾经受过外伤,冯母的那条老寒腿,已经没救了,只能靠着冯承泽用树枝,做的一支拐棍,勉强走路……

冯母平顺的躺在**之后,冯承泽又去外屋,把一个破旧的夜壶拿过来,夜壶的手柄,早就已经掉了,好在还不漏尿。

去年的时候,冯母半夜下床,靠着拐棍很勉强能小解,今年腿疼得厉害,就根本不行了……

想起在白桦林和林夏遇到的那三头狼,冯承泽也有一些后怕,要是当时那三头狼扑上来,他和林夏,绝对就会死在白桦林。

快速脱去洗得已经泛白,全是褶皱的灰色半袖,随手恭恭敬敬地叠放整齐,有棱有角的放在床边。

这个床,完全是冯承泽用白桦林的干木头,自己打造的,算是一个简易的单人床,冯承泽觉得睡在**,比睡在炕上有危机感,睡得不那么沉,醒来也比较早,如果睡在炕上,在暖和的被窝里,特别是在冬天,根本不愿意起床。

最近这三年,冯承泽一年四季,都睡在这张**,目的就是让自己时刻保持一种积极向上的状态,一年四季,冯承泽的作息规律,基本上跟太阳差不多,当然是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肯定已经起床了。

特别是在夏天。

冯承泽天一亮就起床,洗脸刷牙之后,扛起斧子,就去龙湖边儿的小林场,拼命地劈柴……

冯承泽劈这些柴,用处非常大,可以用来冬季储存为烧柴,特别是在满天鹅毛大雪,遍地银装素裹的时候,这些干的木柴的作用就非常明显。

冯承泽每天劈柴,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浑身是力气,满脑子是知识,心里面有理想的冯承泽,在龙湖一天一天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改变,冯承泽不想要这种安逸的生活,他怕有一天自己心中的理想,会慢慢地随着时间和平淡生活一点一点地消失。

为了时刻保持充满活力的身体,清醒的头脑,以及严格要求自我的意识形态。

冯承泽每天要求自己清晨,必须起来劈柴,少了一个小时,多则两个小时,冯承泽挥舞着手中的斧子,仿佛是一台永远不知道疲倦,永远不停歇的永动机……

做全世界最好的光源,点亮全世界每一个黑暗的地方,这是冯承泽一生的理想。

翻来覆去的,冯承泽根本睡不着,冯母却已经睡着了……

要是自己真的去读大学,要照顾母亲的重任,主要放在妹妹身上了。

姐姐已经出嫁。

冯承泽穿好衣服,悄悄地起身,去了东屋。

老旧土房子的东屋,现在就冯承泽的妹妹一个人住,原来是她们姐妹俩住在一起。

冯承泽轻轻敲了敲门,门虚掩着,透过门缝,闻见一股浓烈的煤油味,看见屋里的煤油灯,还在点着,冯承梅根本没有睡觉,在挑灯夜战,学习高中知识。

冯承梅初中都没有念过,学习高中知识特别的吃力,冯承梅没有冯承泽那样的悟性,就算是拿着哥哥记下的笔记,还有一些学习方法,冯承梅根本也看不懂,往往一个非常简单的平面几何问题,冯承梅都需要学三天的时间,且还不能融会贯通,只要稍微变一个题型,冯承梅根本就做不出来。

冯承梅的身上那不服输的性格,跟冯承泽非常像,自己的亲哥哥是高考县状元,能够读大学,冯承梅也想离开龙湖村,她不想与土地打交道一辈子,更不想的就是嫁人。

嫁人去别人家做媳妇,马上就要生孩子当妈,接着可能还要生第二个孩子,继续种地,过着周而复始的生活,冯承梅不愿意。

“还没睡呀?”冯承泽见妹妹也不答应,推了推门,走进屋里。

“今天我要是不把这道题做出来,我就一晚上也不睡觉。”冯承梅一脸倔强撅着嘴,鼻子下面一抹黑。

点煤油灯时间太长了,煤油燃烧不充分,屋里边的味儿非常难闻,如果长时间在煤油灯下,呼吸的空气中,也会含有未燃烧的煤油,经过鼻子过滤,就会有黑色的煤油细小颗粒,慢慢地在鼻子口处堆积,时间长了就会变黑。

冯承泽轻轻一笑,指着妹妹的鼻子,“你看看你,跟个小太君似的!”

冯承梅用食指抹了抹鼻子下边,发现手指肚子都是黑的,“你还气我是不是,帮我看看这道题到底怎么做?”

冯承梅把一个练习题册的题,摆在冯承泽面前。

煤油灯的照度和亮度非常低,冯承泽也只能拿着这个练习题册,把头尽量靠近煤油灯,这种情况之下,鼻子下面黑得会更快。

“这很简单呀,这不就是勾股玄定理,再加上三角形内角和等于一百八十度。你用这两个已经确定的平衡关系,列一个二元一次方程组,就把这段线段的长度,求出来了吗?”

“勾股定理?”

冯承梅喃喃自语道:“就是a方加b方等于c方。可我还是不会列方程呀?”

“就是这个定理。”冯承泽看了看题,又看了看冯承梅求这段线段长度,所做的辅助线,“你这个辅助线做得有问题,你根本没有找到直角,做辅助线,一般都是做垂直的垂线,或者是平行的平行线。”

其实这也不怪冯承梅,冯承梅的基础太弱,而且也是最近一个月,才下定决心要高考,基础就没有打好,想一步到位,尤其是数学和几何这种东西,根本是不可能的。

“听你那么一说,我是恍然大悟,我一会再试一试!那这道题呢?我一天必须做会两道题,我算过了,要是明年的高考还是今年八月份举行,那我能做几千道题呢?没准就考上了!”冯承梅又指了指,另外一道自己不会做的题。

“这个是抛物线与直线斜率,相交求交点坐标的问题。你暂时还是不要学那么深的,应该由浅入深循序渐进!”

冯承泽把桌上的一些初中数理化课本,拿出来摆在冯承梅面前,“你先把初中的这些东西,包括语文全部学会,再学高中的。”

“你也没读过初中,你也是直接学高中的呀?”冯承梅反问道。

“你听谁说的。不要听别人神乎其神的瞎说,我初中的这些课本学了最少五遍。没有人天生是天才,勤能补拙。你要是听哥的,保证你能考上。你要是不听,那你就随便!”

“哥,我听你的。”冯承梅微微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我要是去读大学,妈可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冯承泽含泪说道:“妈,吃了一辈子苦,受了一辈子罪,到现在也在遭罪……”

“我会的,哥。”

“还有。”冯承泽揉了揉眼睛,“以后,别跟妈说,什么事都不要跟妈说,妈会担心的。”

冯承梅鼓着嘴,“我知道,哥!”

一个月后……

周顺在龙湖旁发呆,百无聊寂地把一些小石子扔进湖里,在他身边,一颗石头下面,压着一张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窟咚……

窟咚!

湖水泛着水花。

“小顺子。”林夏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你怎么还不回北京,准备上大学啊?”

周顺咬着牙,用尽力气把一颗石子扔向远方,石子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最终还是落在湖水中,周顺现在就逃不过林夏这个圈,“我不想上大学。”

……

陈满福已经回山东,准备上大学!

刘虹回了上海!

知青点的一些其他考上大学的知青,也全部回了各自的地方。

所有考上大学的知青人,只有周顺还留在知青点,他想陪着林夏。

冯承泽还是妥协了。

他答应王金财,明天就跟巧妹去领结婚证,如果不领这个结婚证,就算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自己手里,冯承泽也读不了大学。

王金财一高兴,把冯承泽这个准女婿,叫到自己家里喝酒。

这顿酒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王金财是真高兴,人逢喜事精神爽,喝酒那叫一个痛快,端起杯子来就喝完一杯。

冯承泽内心极度压抑,越喝越想喝,他是一个想与自己命运抗争的人,可王金财……

拳怕少壮,乱拳打死老师傅。

喝酒喝到最后也是如此,年轻的总是比上了年龄的,要占优势。

冯承泽喝得走路都站不稳,一路风言风语,最后被知青点的几个男知青,硬生生的抬回了家。

王金财则是酩酊大醉,一头栽倒在炕上,呼呼大睡,什么也不知道。

巧妹看着刘虹给冯承泽开好的大学介绍信,革委会需要盖公章的空缺地方,内心极度挣扎。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巧枝趁着自己母亲洗碗的时候,蹑手蹑脚地把王金财别在腰上的公章拿出来,用嘴对着公章底部哈着哈气。

对着放在木柜子上的介绍信,双手用力地盖下了公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