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狼性
“承泽哥要是出了什么事，都是你给惹的。”王巧枝撅着嘴眼含热泪，“考满分有什么用？考全县第一名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你这个老顽固，就是不让他读大学！”
“承泽哥那么聪明，成绩又那么好，应该离开咱们龙湖，去外面广阔的天地，大有作为才对，你老是刁难他，现在承泽哥不但考上了，成绩还这么好，能不伤心吗？！”
“还有林夏姐，林夏姐那么善良单纯，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上，第一次没有考上，林夏姐就寻死觅活的，这两个人在一起，你说说……”
王巧枝顺手拎起脚下的一把铁锹，“反正我要去白桦林里找他们！要是承泽哥和林夏姐出了事，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思想固化的老家伙……给逼的。”
王金财有点发愣，从小到大王巧枝可以说是根本不敢跟他顶嘴，更别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育他了，哪有女儿教育老子的道理。
“巧妹，你还教育起我来了，你给我闭嘴。”王金财一把抢过王巧枝手里的铁锹，哐当一声扔在一边，“规矩就是规矩，他冯承泽要是这点沟沟坎坎都过不来，阴沟里就翻了船，以后能干成个屁！他要是真的跟林夏在那白桦林里边出不来，自杀寻死，那也是我王金财看走了眼。”
呜呜呜……
王巧枝刚才也是借着胸中的一股闷气发泄了几句话，平时对于这个严厉的父亲，王巧枝还是有些惧怕的。王金财喊了几句，王巧枝直接就被吓哭了。
“别哭了，巧妹。”刘虹安慰着王巧枝，“走咱们去屋外等着，我觉得天一黑，承泽就会把林夏带回来！”
周顺满头大汗地冲进屋，手里拎着一个黝黑的铁棍，铁棍手握着的那一段，用几块破碎布捆绑起来，这样手握着铁棍没有冰冷的感觉，如果真的遇到野狼狼群，这铁棍儿用布缠着也能发上力。
“王主任，都准备好了，张珩，满福他们都去。您就不要去了，我们正好十个人。”
王金财放下烟袋锅子，咣当咣当的在桌子上敲得直响，“我不去能行吗？你们这些后生都是毛头小子，我走过的路比你们走过的桥都多，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都多，我是组织者，也是你们的领导，我有义务保护你们的安全。”
王金财看了看周顺手中的那截铁棍，“给我也弄个铁棍。”
看着太阳已经慢慢要落山了，夕阳的余晖照在龙湖的湖面上，景色优美，风光亮丽。
王金财的心砰砰砰的直跳，有一些着急，天要是真的黑了，冯承泽和林夏还不从白桦林里走出来，那可是真的出事了。这两个人要是出了事，那他王金财，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林夏是来自北京的知识青年，在知青点出事，他这个革委会主任绝对是第一个挨板子的人。
冯承泽是农民子弟，这次高考考了全县第一名，那是要去清华大学机械工程学院读书的大学生，未来国家的栋梁，参与四个现代化建设，为祖国繁荣富强贡献力量的人。
冯承泽能去清华大学机械工程去读书，可以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其中起关键作用的人是王金财。
昨天在革委会的办公室，就在这间屋里，王金财跟冯承泽吵得一团糟，最后不欢而散，王金财知道，冯承泽想要去机械工程系读书，研究精密车床，将来还想要做灯泡。
对于冯承泽的人生理想，想要做全世界最好的光源，王金财理解不了，还觉得冯承泽有点吹牛，做全世界最好，这话说得也太大，再者就是，对于冯承泽所说的光源，王金财更是不了解。
点煤油灯，点蜡烛，是王金财大半辈子的人生经历，至于什么光源，王金财是全然不知，现在能点上电灯泡，都是好日子。
在发布高考成绩的那一天早晨，还不到七点，王金财用革委会办公室的座机电话，打给了县教育局。
王金财想问问这是龙湖农场有几个考上大学的，教育局的负责同志告诉王金财，龙湖农场三分厂出了县高考状元，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冯承泽。
短暂的通话，王金财想到了冯承泽想要去做光源，要就读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系的想法，王金财就跟县教育局的领导建议冯承泽去清华大学就读。
恰好赶上县教育局的领导和相关负责人，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今年是恢复高考的第二年，对于高考成绩优异，品学兼优的人有一部分名额可以直接推荐。
恰逢其时，冯承泽，就是他们想要推荐去清华大学读书的人。
……
众人整装待发，带着手电筒干粮，还有一些铁锹，整齐划一地沿着龙湖边儿向白桦林林场走去。
人高马大的陈满福，一马当先，一脸冷峻，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铁锹。
一行人走得都非常快，太阳下山之后，每个人的脸孔似乎都朦胧起来，明媚的阳光照射进白桦林，那是一片美如画的景色，白桦林也是那么令人向往，可是现在的白桦林，夜晚降临之时，却成了凶险之地，白桦林似乎隐藏着一些罪恶，危险和恐怖……
刘虹和巧妹挽着胳膊，跟在这些人后边，两个人与前面的大队伍保持着，很远的距离，要是走得太近了，王金财肯定会大呼小叫，把他们两个女孩撵回去。
王巧枝担心地说：“刘虹姐，你说承泽哥和林夏会不会被野狼咬死了？”
刘虹淡淡地一笑，“根本不可能，就算是真的遇到了狼，狼也不会咬冯承泽的！”
“白桦林里的野狼可凶了，野性十足！前段时间被咬死的那个人是村里的屠夫，那野狼屠猪杀狗的屠夫都不怕，承泽哥……”王巧枝满脸忧郁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白桦林深处。
“绝对不用担心，冯承泽的眼神比狼都要可怕。冯承泽是一个有狼性，有理想，有野心的人。”
王巧枝喃喃自语：“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承泽哥有狼性，我觉得承泽哥的眼神特别真挚。”
“巧妹，今天你做得非常好，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跟你父亲争执，而且是为了冯承泽，你父亲是一个负责任的老主任，就是思想有些故步自封，承泽读大学的事情还需要你帮忙？”
王巧枝看了看刘虹，知道刘虹心里的主意比较多，“刘虹姐，我是不会跟承泽哥结婚的，我要是真结了婚，那冯承泽就更离不开龙湖了，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你能有这个想法，我还真的挺意外的，你要是真跟冯承泽在一起，那冯承泽这一辈子也别想离开龙湖了，那不是害了一个男人的一生吗？”
“刘虹姐，你就实话跟我说吧，需要我怎么样帮助冯承泽？他才能去读大学？我觉得承泽哥都恨我，因为有我的存在，因为我父亲非得要把我嫁给他。”
“错不在你！也不在冯承泽，甚至不在你父亲，巧妹，冯承泽能不能去读大学，能不能离开龙湖去，广阔的天地大有一番作为，就靠你了。”
“我能做什么呢？刘虹姐？”
“包括我在内想要去读大学的人，必须需要龙湖农场革委会，盖了公章的介绍信才能读大学，要不然大学根本不会接收，王主任把手中的公章掐得死死的，他肯定不会让冯承泽开走介绍信。”
“刘虹姐，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把我父亲的龙湖农场革委会三分厂的公章偷出来。”
“千万不能偷，尤其是公章那种东西，公章代表的是组织，偷公章是违法行为，咱们找一个合适恰当的机会，借用一下公章就行了！冯承泽读大学的介绍信我早就写好了。把公章拿来，咱们盖好公章，再把革委会的公章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可是我父亲革委会的公章根本不离身，就算是睡觉也装在腰上的布袋子里，没有办法拿呀！”
“所以说巧妹，能帮冯承泽的只有你了。只要在上大学的介绍信上盖上公章，你父亲也阻止不了冯承泽读大学，盖上了公章，就证明冯承泽在思想法制和道德层面，没有任何个人污点，是完全符合读大学要求的。”
“刘虹姐什么时候用？”
“今天是八月十六号高考成绩下发的第一天，今年与去年不同，去年是各省组织考试，而今年是全国统一考试，上大学的时间应该也会比较统一，相比去年，我觉得可能在九月中旬，最晚在十月初也应该去大学报到了！越快越好！”
“刘虹姐把介绍信给我，我找个机会盖上公章再送给你。”
刘虹从褂子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介绍信，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前面的大部队人群，确保没有人发现之后，把这封介绍信，塞进巧妹的衣兜里。
“巧妹，全靠你了！这事一定要保密。”刘虹紧紧握着小妹的手，偷拿革委会公章这件事，是非常严肃的违规行为，在小兴安岭林场有一个知青就把革委会的公章拿走，这一份证明文件上盖了章，后来受到了非常严厉的处分，还被警局的人带走了。
刘虹怂恿王巧枝去干这件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冯承泽上大学，刘虹在所不惜，可即便是刘虹，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觉也没有办法，从王金财身上拿到公章，巧妹是做合适的人选。
“都停一下！”走在最前面的陈满福一招手，看见从白桦林里慢慢悠悠地出现了两道影子。
天已经黑了，光线不足，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两道影子在动，根本分不清是人还是狼，还是什么其他的野生动物。
张珩紧紧握着手中的铁锹，紧张兮兮的说：“咱们才刚走进白桦林，不可能就遇到狼群吧？！”
王金财打开手电，对着里面晃了晃。
周顺已经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了，“林夏，承泽，是你们俩吗？”
陈满福赶紧大步流星的往前追，“周顺，你不要命了！”
哈哈哈……
“承泽，林夏，你们回来了，你们没事啊！”陈满福定睛一看，扔下铁锹，一阵狂笑，“没事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