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酒马互市
李令月想明白“酒马互市”的逻辑。
她整理一下思路，看看众郎中，众郎中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李令月：“诸位大人，我有一个想法，叫‘酒马互市’，用驸马酿造的郁金香与突厥人贸易，换取骏马、铁器毛皮等战略物资……”
李令月虽然坐在上座，是主事人，但是她毕竟是个少女，虽然地位高，但众郎中主要把她当作“吉祥物”，并没有认真尊重和听取她的意见。
在场有五位郎中，都是五六十岁的、经验丰富的实干型官员，每个人都是经过一辈子的奋斗坐到这个位置上，这些老男人当然不会重视一个女孩的意见。
只是这个女孩是公主，得让她当吉祥物，重要的事情得让她签字，这才符合流程。
李令月说出“酒马互市”的想法，但她声量不大，话语被淹没在众郎中的争论中。
但是在喧闹中，众郎中之中一位体型肥胖、瘦下来应该很英俊的郎中抬眼看着李令月，他听见李令月的方案，眼中闪出锐光。
众郎中的讨论已经接近尾声，他们争吵一通之后散去。
李令月看着众郎中散去，蹙着眉头。
她试着说出这“酒马互市”的方案，但是没人听她的。
难道是这方案不可行？
那个瘦下来应该很英俊的郎中离开几步，看看众人都走远了，他低调地折回来，对李令月行礼，说道：“臣参见公主？”
李令月看看这胖官员，她一时记不得这人的名字，问道：“你是？……”
瘦下来应该很英俊的郎中眉眼眯了眯，笑道：“臣度支郎中，狄仁杰，见过公主。”
李令月：“哦！狄仁杰。就是很会断案的那个。”
户部度支郎中狄仁杰，今年五十一岁。
狄仁杰出身太0原狄氏，早年以明经科举士踏入仕途，先是任汴州判佐，然后得到阎立本推荐，任并州都督府法曹。
五年前转任大理寺丞，任大理寺丞期间判案涉及数万人，却无一人怨诉。
在半个月前，狄仁杰转任户部度支郎中。
也就是说，狄仁杰五十岁以前的职业生涯主要是在各级司法部门任职，民间流传狄仁杰判案的许多传奇故事，所以后世给狄仁杰贴标签都是“断案小能手”。
后世对狄仁杰普遍有误解，以为他只是一个“神探”。
但狄仁杰的能力和功业可远远不止断案。
他堪称永徽、武周时代最出色的宰相，在内政、理财、外交、军事各方面都有很强的能力。
他得以青史留名，成为“包拯、宋慈”这个级别的传奇人物，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他在担任宰相期间做出许多利国利民的大事，包括促使武则天“归政李唐”的千古功业，因此他在民间、在庙堂都享有崇高的声望。
如今他转到户部任职，开始进入中央权力中枢，开始转型走向“一代名相”的道路。
历史上，九年后他成为宰相，总理帝国内政军事，功勋盖世，并促成武则天最终将政权归还李唐，成就千古功业。
当然，在眼前这个时代，狄仁杰刚刚进入户部任职，朝廷内外对他的认识依然还是“断案小能手”的形象。
处在事业转型期的狄仁杰憨厚地笑笑，说道：“臣现在不断案了，臣初入户部，还请殿下多多指点。”
李令月：“好说好说。”
狄仁杰：“臣方才听见殿下提到‘酒马互市’之策？”
李令月：“嗯哼？你觉得怎么样？”
狄仁杰：“臣觉得此方案或许可行，郁金香有极好的御寒效果，如果在北方苦寒之地普及开来，想必会成为北地游牧人民的必需之物，而游牧人民不事农耕，不产出谷物，更不会酿酒，他们想要郁金香，只能向我们购买。我们大可用郁金香换取他们的战马、铁器、毛皮，满足他们的生存需求，削减他们的战备物资，如此一来，他们如同狼被拔去獠牙，侵略能力将大减。另一方面，我军得到战马、铁器，这将充实我军战备物资，朔方、河西最缺的就是战马，有了战马，我军纵横大漠，更能震慑北境之敌。”
李令月连连点头，说道：“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狄仁杰思量片刻，又说道：“臣觉得，此事可行。只是有一个问题，用以与突厥人贸易的郁金香数量巨大，而且郁金香造价不菲，造这般大量的郁金香需要大量的钱财，这事谁来办？眼下户部的钱财支出有多紧张，殿下是知道的，让户部出钱来办这事，恐怕不现实。”
前面也提到，永徽年间的大唐还没达到后面开元天宝时代的富裕程度，仍然继承贞观时代“艰苦朴素奋斗”的精神，所以中央财政每一笔钱都用到刀刃上，每年的预算做得紧巴巴的，没有余钱可以动用。
李令月眨巴眨巴杏眼，说道：“这事……我和驸马商量一下吧。”
郁金香是夫君发明的，生产流水线也是夫君的，而且夫君是户部的实际领导，这事当然得问夫君。
狄仁杰眯了眯小眼睛，问道：“莫非，此‘酒马互市’之策，也是驸马的主意？”
李令月点头道：“是啊。”
李令月是将“茶马互市”的政策复制成“酒马互市”，所以她觉得这也是夫君的主意。
狄仁杰听着李令月“是啊”二字，他震惊地闭了闭眼睛。
果然是驸马的主意！
太平公主毕竟是个半大的女孩，不可能想得出如此精妙的主意。
狄仁杰与一般的中央朝廷官员不同，他前半生都在帝国的各个地方任职，对如何治理国家有着更加实际的认识。
尤其在任职并州、就是太0原期间，他身处帝国北境边防前线，亲身经历帝国与北境突厥、契丹、奚等夷族的连年血战。
所以他深知治理边防的不易。
他听见这个“酒马互市”之策，他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策略。
以我方生产力的优势，生产敌方的刚需物资，再用贸易的手段夺取敌方的战略物资，削弱敌方的侵略能力，增强我方抵御和攻伐能力。
在这个方案中，关键于在“生产”和“贸易”，本质上是用我方的生产力压制敌人。
在战略上则是以夺取战备物资的方式弱敌强己，并且做到兵不血刃化解干戈。
而且这个方案可以长久经营，北方夷族常年需要“郁金香”，借着这个贸易可以常年弱化敌方的实力，而且贸易增进双方往来沟通，有利益关联，就不容易燃起战火。
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方案。
驸马竟有这样高瞻远瞩的战略目光。
都说驸马薛绍惊才绝艳，才干盖世，文武双全……
看来传言不虚。
近来长安城朝廷内外将驸马捧上天，狄仁杰听说种种传言，他有些不以为然。
他觉得贵族子弟都是绣花枕头，看着好看，但难堪大任，驸马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多半也是这类人。
这次他才算是见识了驸马惊世骇俗的才情。
倒是我迂腐浅薄了啊！
竟然小瞧驸马，还自以为目光独到。
狄仁杰啊狄仁杰，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必须好生反思啊！
狄仁杰感到深深的自责。
李令月想了想，说道：“狄大人即是觉得这个方案可行，我就回去和夫君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好。”
狄仁杰躬身一拜，说道：“殿下劳心费神。此策是利国利民、利在千秋之策，或许可以平息北境连年战火，平息干戈，挽救万千苍生，万望驸马能办成此事，臣愿竭力效命！”
~
李令月离开户部，向玄武殿请了个假，匆匆出长安城，赶往蓝田县。
她来到蓝田县衙，一进县衙就看到正在大堂办公的厍狄娜扎。
厍狄娜扎没想到公主殿下这时候来了，她忙招呼道：“娜扎参加公主。公主怎么这时候来这儿，是有事找驸马爷？”
李令月笑道：“太平见过娜扎姐姐，我确是有事找驸马。”
厍狄娜扎是名正言顺的天后首席女官，李令月对她还是十分尊重。
厍狄娜扎笑道：“驸马在后院锻炼身体呢。”
说着，她们来到后院。
只见后院里头摆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器具，薛绍正双手举起，握着一根高高的横杆，一上一下地拉起身体做着运动。
薛绍转头看见李令月和厍狄娜扎一起来了。
嗯……
这算是什么组合？
你们相处得很自然啊。
看着俩女孩亲热地谈笑着，薛绍有点尴尬。
李令月：“夫君！你干嘛把自己吊着？不累吗？”
薛绍：“………………这叫引体向上。娘子怎么这时候来了？”
薛绍这些天闲着，就画出设计图纸，让厍狄娜扎在后院置办了许多健身器材，有单杠、做仰卧起坐的健腹板、平板卧推架和杠铃，还有各式哑铃等。
这些健身题材把后院排布得像一个健身房。
必须锻炼身体啊！
健康的身体是腐败生活的本钱。
何况还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娘子们，日后还有很多事情得做啊，比如生儿育女什么的。
说“们”好像不太恰当……
总之，必须有棒棒的体魄啊！
李令月说道：“有一件事和夫君商量，夫君上次和我说过‘茶马互市’的计策，今日户部讨论大唐与北方东突厥的纷争，我想着或许可以用“酒马互市”解决，我将这个计策在户部会议上提出来……”
李令月将酒马互市的事情和薛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