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诡异与恐慌
还能说话的这六个人命好，摔对了姿势，性命无大碍。
这六人摔倒坑洞底部之后，他们在里头疯一般地呼救，上面的人隐隐能听见他们的叫声。
上面的人不敢下去，给他们丢下火把。
但是这坑洞内弥漫着浓郁的阴气，火把丢下来，滚动两下就熄灭了。
这想必是因为阴魂作祟，邪灵作法，任何见亮光的阳气之物都不能进入里头。
上面丢下来的火把熄灭了十几把，但是火把熄灭前带来的些许亮光依然让这四个幸存者瞥见“阴冥地府”的景象。
他们看见他们所在的空间有一片天空一般高高的穹顶，整片空间大得看不见边际，像是在阴冥地府里头有另一片天地。
在穹顶的笼罩下，地面平坦铺开，广阔得不着边际，所以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宫殿。
厍狄娜扎听着这六个幸存者栩栩如生、绘声绘色的描述。
她脸上淡定，身上已经起了满身鸡皮。
天空一般的穹顶，不着边际的地下宫殿……
这完全符合阴冥地府的想象啊。
六个幸存者继续诉说着，他们最惊恐的，还不是看见穹顶和宫殿，而是和诸多“阴魂”打了照面。
当时随着火把的亮光一闪，他们之中有三人在咫尺之间、寸步之前，看见惨白的、僵死的人脸。
另外三人没有近距离看见“阴魂鬼怪”的脸，但是他们也看见不远处站着人影。
那些人影体态与人无异，但是颜色惨白，姿态僵死，绝不像“人”的模样。
绝对是鬼怪！
六个幸存者异口同声地强调着。
他们被救上来，是依靠上面的人投下绳索，将他们拉上来。
那摔伤的十四人也是靠投下绳索，下面的人将他们用绳索缚住，再慢慢拖上来。
这些工匠和农人经常忙活工程之事，对于之类救援事务倒是在行。
厍狄娜扎瞧着这六个提供口供的幸存者的模样，他们被吓得魂飞魄散，有的说话已经颠三倒四，活像惊吓过度得了失心疯一般。
她细细地听着他们的说辞，脑袋飞转着，将他们的口供比对，发现他们说的口供绝大部分是对得上的。
也就是说在这六个幸存者的视角，他们真的看见阴冥地府、阴魂鬼怪。
“大人如果不信！瞧瞧那些将死之人！他们有的就是被阴魂的爪子、武器给刺死的！”
“是啊！大人看看他们的惨状，他们必定是被幽冥阴魂所害！”
六名幸存者中神志清醒的两人激动地说着。
那十四个重伤者被放在一旁的营地内。
厍狄娜扎来到，领头的老工匠引着她来到一个重伤者面前。
老工匠在重伤者的腰边拿起一个惨白的物事，颤抖着手递给厍狄娜扎。
老工匠：“大人请看，伤者被这物事刺入腰间，流血不止，眼看活不了命了……”
厍狄娜扎接过那惨白的物事一看，她觉得触感冰寒，实在有不祥之感，她再看那物事上面有两根尖锐物，尖锐物上沾满鲜血，看来是这两根尖锐物刺入了伤者体内，造成伤者的致命伤。
厍狄娜扎再一细看，只见那两根尖锐物的左侧有两根形状和尖锐物相似的圆润物事，右侧也有一根相对短一些的圆润物事。
这左两根、右一根的圆润物事是……是手指？
是冰冷僵硬的手指？
那中间两根沾满鲜血的尖锐物……是……是断裂的手指？
这个物事有五根手指……
两根断裂的手指刺死了那伤者？
这是……右手手掌？
看明白这物事的形状，厍狄娜扎感到一股寒意贯通全身，她失神之下手上一抖，那“手掌”掉落在地，“嘭”一声脆响摔成碎片。
厍狄娜扎理智上使劲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必须冷静！
但她想到，那冰冷惨白的手是“阴灵”的手，是那只手刺得那人重伤……
难道那坑洞下方真的有阴冥鬼怪存在？……
她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那老工匠瞧着“手掌”摔碎，他忙不迭地匍匐在地，喊着：“阴灵恕罪！我等无知，唐突侵扰阴灵！求祖宗宽恕！”
眼下近五百名工匠和农人都被蓝田县衙的衙卒和卫士驱赶到营地来，被看管起来。
周遭众工匠和农人瞧着“阴灵手掌”被摔碎，都学着老工匠忙不迭地匍匐在地，喊着：“阴灵恕罪！……阴灵恕罪！……”
那领头的老工匠安抚了一下众人的恐慌，然后对厍狄娜扎说道：“大人请随我看下一位伤者。”
领头的工匠带着厍狄娜扎来到下一个重伤者面前。
这个伤者前胸有一个创口，伤口很深，眼看命不久矣。
领头的工匠拿出一个惨绿色的物事，呈给厍狄娜扎，说道：“大人请看，是这武器刺伤此人。”
厍狄娜扎看那物事，是一件硕大的戟头，沉重达三四十斤。
戟头这般重了，加上长柄岂不是得百斤重？
人世间哪里有这般重的长戟？
更诡异的是，这戟头颜色惨绿中带着幽黑，外面覆盖着一层坚硬的、青苔状的物事。
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阳间”的兵器，妥妥就是“阴冥之器”啊……
这戟头的一个尖角染着鲜血，正是这个尖角刺入那重伤者的胸口，造成致命伤。
厍狄娜扎看着这沉重、诡异的戟头，不禁更加心生惊惶。
是那“阴灵”用这“阴冥之器”刺伤了那伤者？
厍狄娜扎将十四位重伤者的情况大略看了一遍。
那鲜血淋漓的惨状……
那各不相同的重伤状况……
可谓惨不忍睹。
看完伤者的惨状，厍狄娜扎回到营地外头。
此时是正午时分，但天色依然是天青色中泛着惨白颜色，天际依旧阴云密布，乌云扭曲出诡异的形态。
今天是中元节，传说中夜晚会出现“百鬼夜行”，阴冥返阳界，阴盛于阳。
正好在这不祥之日，出现这般不祥的天色，挖出这阴冥地府……
厍狄娜扎越发感到毛骨悚然。
她想到驸马。
看来驸马这次果然是惹出不祥之事。
比起“长安城周边挖出不祥之物”这件事的本身，这件事是驸马修行宫牵扯出来的，这个状况更加令厍狄娜扎感到意外。
驸马从来是最“祥瑞”的人物，做的都是让人高兴的祥瑞之事，今日驸马竟然惹出了这般的祸端。
难道是我们错看驸马了？
厍狄娜扎正思量着。
“命绝矣！……命绝矣！……”
“索命了！阴灵索命了！……”
“二人都气绝了！这是时辰到了，阴灵夺命！……”
…………
此时，营地中爆发出惊呼和惨叫。
厍狄娜扎赶过去一看，只见那个被“阴灵之手”刺伤的重伤者呕出几口浓血，瞪圆了眼睛，气绝而亡。
另外有一个摔断了脖子的重伤者也撑不住，断气了。
随着两个人死去，现场越发弥漫着惊恐的气氛。
流言在人群之中疯传。
流言盛传着，这下面通向阴曹地府，通向阎罗王的地界。
有的说这坑洞通向佛祖说的十八层地域，这才是第一层，再往下挖还有第二层、第三层……
有的说里头住着大批不动的人，其实是罗刹和夜叉，这些妖魔被镇伏在地底下，待到夜色降临，就会化作厉鬼，如今镇伏它们的封印被解除了，说不准这些恶鬼今晚就会冲出来……
众工匠和农人谣言相传，很快汇聚成恐慌。
现场的近五百名工匠和农人开始**，形成竞相要逃命的骚乱。
厍狄娜扎带来的蓝田县府衙的衙卒和卫兵费力地看管着。
如果没有兵卒的看管，这些工匠和农人早就逃散一空。
厍狄娜扎跟随天后多年，深知“帝王御民之术”。
三人成虎。
民动如烟。
在中元节呈现出不祥天兆，在长安郊外挖出“阴冥地府”，这是极不祥的状况，极易引起民间的动乱。
在这个人民普遍是文盲的时代，民众普遍迷信，很容易相信这些“不祥”、“阴冥”、“鬼怪”之说。
所以眼下这传言和恐慌还控制在这现场，如果让这些工匠和农人流散开去，流言就爆炸开了。
在一两个时辰之内这些传言就会绘声绘色地传遍长安，然后传遍关中地界。
关于“挖出阴冥地府，鬼怪索命”、“惨白冰冷的鬼爪刺死人”、“惨绿幽黑的阴冥之器鬼戟刺死人”等传说会被添油加醋，加倍夸张地演绎。
整个传言会扭曲变形，无限夸张扩大，变成更加耸人听闻的传说。
后果将不堪设想。
厍狄娜扎瞧着场面开始混乱，看守的压力加大。
幸得大唐律令严格，人民普遍听从官府的指令，所以眼下蓝田县的兵卒还能对付。
但如果混乱再加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