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兢兢业业地摸鱼
加入裴炎这边呢，那是完全相反的画风。
瞧瞧裴炎手下这群货色，有几个是上道的？
三成是酒囊饭袋，三成平庸之辈，三成资历浅或年迈，剩下一成是能干的。
其实这是行政官员系统常见的“人群正态分布”比例。
放在前世的大公司大企业里也一样。
总之，裴炎手下这群文官比起裴行俭手下那群虎狼之徒，可就弱鸡多了，没前途多了。
至于裴炎自己。
只能：呵呵呵呵呵……
不是说裴炎这人没本事，没能力，毕竟混到这份上的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问题是这人太太太太太……爱作死了。
看史书记载，这人行政能力强，办事情很有两把刷子，但是心胸狭窄，干出不少妒贤嫉能的事情。
按照历史轨迹，两年后李治病死，裴炎成为顾命大臣，辅佐唐中宗李显即位。
但是他好死不死，身为顾命大臣却牵头帮着武曌把李显废了。
唐中宗被废，武曌篡唐就成了定局。
裴炎又后悔了，挺身而出反武曌，又被武曌杀了。
瞧瞧这人是不是作死小能手？
这般心胸狭窄，小事聪明大事糊涂，关键时刻懵逼胡来的人，正是最适合我跟他混啊！
说不定明天就把我带沟里去了。
他哪天把自己作死了，我也有份啊！
这不劳而获的事情，上哪找去？
必须抓住机会啊！
所以薛绍很快决定去户部跟裴炎混。
此时，裴炎对裴行俭露出一个掩饰不住得意的微笑，说道：“领驸马前去户部报到。”
张不群立马率领众文官带着薛绍去了。
文官集团心满意足又志得意满地撤退了。
裴行俭带着麾下众将走出玄武殿，看着夜色下的太液池，他掩饰不住失望，闭眼叹息。
厍狄娜扎扶着义父，她也深感失望。
驸马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次驸马立下大功，与义父关系重大，为何驸马会选择去裴炎那边？
裴行俭露出惨笑，说道：“得驸马者，可安天下。说得好啊！”
厍狄娜扎眼中含泪，说道：“义父，驸马为何会投向裴相那边？驸马不像背信弃义的人啊。”
裴行俭思量片刻，他露出乐观的微笑，说道：“娜扎，你说驸马可曾让我们失望过？”
厍狄娜扎摇头：“没有，驸马才干绝伦，秉性高洁，从来只有出乎我们的意料，从没让我们失望过。”
裴行俭点头，说道：“是的。我们不该妄自度测驸马，我们应该相信驸马行事必有他的深意。”
厍狄娜扎：“义父是说，驸马选择去裴相那边，也是有他的深意的？莫非……驸马是潜伏在裴相那边，与我们里应外合，图谋着更大的事业？”
裴行俭笑道：“或许吧。总之我相信驸马，我们拭目以待，驸马还会做出惊世骇俗的伟业。”
听到义父这话，厍狄娜扎转悲为喜，开心地笑了。
裴行俭看向朗朗夜空，想到方才裴炎那嚣张的模样。
百里守约不爽地撇撇嘴。
那老小子说夜观天象看见有马在跑？
哪儿有马？
尼0玛才有码。
老眼昏花了吧？
~
薛绍到户部上任郎中，又是好一通忙活。
待他正式上任了，他发现，在这个职事上要作死是相当的简单、轻松，而且顺理成章事情。
原因很简单，户部郎中这个职位是个实打实的、具有很高专业性和实操难度的职位。
这个职位可不像千牛卫、千牛备身那样象征性的荣誉职位可以摸鱼。
户部郎中相当于中央财政部副部长，任这个职位这是开玩笑的咩？
要做得来可不容易啊！
不过以薛绍两世为人的经验和能力，他咬咬牙花多些时间，是能干得来这个职位的。
但他要作死，可以选择摸鱼啊……
裴炎让薛绍任这个职位，自然是有考量过的，他觉得，驸马在蓝田县令的职位上不是干得挺好的吗？想来应该是行政经验相当丰富，而且相当勤于政事才是。
他不知道蓝田县令的事务都是厍狄娜扎代理的……
当然薛绍可以让厍狄娜扎来代理这户部郎中的职务，但可以不让她来啊！
蓝田县那边的事情还要兼顾呢，让她别多管闲事。
所以，只要待在户部郎中这个职位上摸鱼，很快就会出乱子，到时自己犯了错误，等着被免官就行了。
很好。
三番四次的作死失败，薛绍这次经过今天详细的考察。
他确定，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地摸鱼，作死必不成问题。
所以薛绍就任户部郎中，上了两天班之后，第三天就消失了。
~
这天立秋时节。
大明宫，宣政殿左侧中书省。
中书省内一片寂静，中书令裴炎高坐在主座上，他的面前是宽阔的大厅，大厅摆着十数个桌案，十几名中书省官员正在草拟文书，查阅材料。
裴炎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白玉熏香炉，里面飘出一缕檀木熏香燃出的幽香。
一个尖嘴猴腮的四品官走进来，是张不群，他苦着脸，来到裴炎面前。
裴炎如禅定一般吸着幽香，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有事上奏？”
张不群欲言又止，说道：“禀宰辅，新任户部郎中薛绍还是没有到岗，仍然不见踪迹。”
裴炎淡定道：“这是第几天了？”
张不群：“共计七天，驸马有七天没有到户部料理事务了。”
裴炎：“驸马或许有特别的事务要忙？”
张不群：“我等遣人催促驸马，问过因由，驸马说他在骊山上修建温泉宫行宫……但这……这不是工部的事情吗？”
裴炎双眼微睁，不动声色道：“驸马行事，必有他的理由。”
张不群：“但……但户部的事务如此繁忙，户部郎中更是每日有大批文书事务要料理，驸马这般不到岗，着实误事……”
裴炎依然不动声色，说道：“驸马不是说了吗，他在骊山上修行宫，那行宫是天皇天后的行宫，驸马此举或许是为了给天皇天后尽孝？总之，驸马行事必有他的深意。”
张不群哭丧着脸，说道：“但户部的事情没人管，这……”
裴炎眼中射出锐色，怒道：“本相身边为何总有尔等这类污人耳目之徒！？”
张不群忙缩起头。
裴炎叹息一声，说道：“也罢，不能要求你们都像驸马那般秉性高洁，又才情盖世。瞧瞧你生得这不伦不类的模样，打娘胎里出来，你就比驸马短了十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张不群：“………………”
长得丑也有错？
裴炎深深地吸一口檀木熏香的幽香，叹道：“想想驸马的风姿，还有那高雅的才情，就如同这清香一般高雅纯净。可惜这种人总是这般稀少，反而是你这般折寿的相貌到处都是。老夫身边尽是你这种人。人生不如意，十有八0九啊。”
张不群更加羞惭地低埋着脸。
裴炎叹道：“驸马高贵如日月悬空。尔等不能做到与日月同辉，但也不能玷污日月之辉，做人得懂本分，得要脸，明白吗？”
张不群：“卑职明白……但这户部的事情没人管……”
裴炎怒道：“户部的事情，户部的事情！短视，无知！你得想想，驸马那般超凡脱俗的人物，他是那种跟着你们忙活这些琐碎事务的人吗！？”
张不群：“但……在其位谋其事……”
裴炎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说道：“燕雀安知鸿鹄，夏虫不可语冰。若不是老夫懂得驸马，驸马就该被你们这些污浊之徒玷污，淹没高洁的志气。哎……可叹这污浊的人世间，只容得你们这些污浊之徒，驸马这般的高洁人物却是活得这般艰难。”
张不群不敢说话了。
裴炎修仙一般吸着“仙气”。
沉默。
良久。
张不群小心看看宰相大人的脸色，问道：“禀宰辅大人……这驸马不到岗的事情……”
裴炎怒道：“有完没完！你特0么有完没完！？户部的事务无非是看文书审事务，驸马如果不到岗，你们把文书都给驸马送去，给驸马批阅就是！这有多难！？”
张不群精神一振。
这是一个好法子啊，户部郎中作为户部二把手，大部分事务是审核各项支出，决定税收征收和财政分配的政策方针，这些事务大部分可以通过审理文书解决。
驸马不来户部办公，那就把文书都整理好，送去给驸马批阅就是了。
张不群：“宰辅大人英明！卑职这就去办。”
张不群退下了。
裴炎嫌弃地扇扇鼻头，继续修仙般地吸着熏香。
~
这天晚上。
蓝田县，骊山北边山腰间。
一块巨大的洁白山石下有一汪一百平米大小的清泉。
清泉泛出氤氲的水雾，蒸腾着热气，这是一汪温度适中的温泉。
温泉上有荧荧光芒闪烁，那是萤火虫在水雾间飞舞。
温泉中心有一个英俊的少年郎正仰天摊成死鱼状，帅气的脸上写满享受。
这才是享受人生啊。
不愧是“天下第一御泉”，这是皇帝才有的享受。
薛绍泡在45摄氏度、纯净如天山雪水的温泉中，周遭水雾蒸腾着，泛出淡淡的硫磺味，天际星辰漫天，萤火虫飞舞着融入星光。
特0么这场景，妥妥就是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