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四味仙药
裴行俭接过风油精，说着：“喔？听说薛绍给天皇天后进贡‘仙药’，疗效显著，他连这随身便药也会制作？这味道，清香浓郁，闻着的确不凡……”
裴行俭唤来府上侍女，侍女倒出几滴风油精，给裴行俭揉按太阳穴。
裴行俭只觉辛辣又清凉的滋味渗入肌肤，揉按一会儿，感到神清气爽，舒服多了。
厍狄娜扎又拿出行军散和八宝丹，说道：“义父是否还有腹泻症状？这是驸马制作的行军散能解毒开窍，治腹泻。这个是八宝丹，能‘生肌敛疮’，义父后背箭伤还未痊愈，不妨涂抹试试疗效。”
裴行俭几个月前与东突厥作战时被流箭射伤，伤口医治不得当，感染化脓，一直未能痊愈。
裴行俭自不会随意用药，裴府府上有天皇派驻的御医，裴行俭请御医前来检视药物。
御医前来，细细检视八宝丹，叹道：“这八宝丹看来应当是以珍珠粉和蜂蜜为君药，加入牛黄，冰片等清凉之物为臣佐之药调制而成。珍珠粉解毒生肌，蜂蜜炼制得浓稠，能滋润肌肤，想来对刀箭伤口有疗效。这配方别出心裁，的确不凡。”
八宝丹“生肌敛疮”的原理在于：蜂蜜能去氧化，珍珠粉细腻，与蜂蜜一起涂抹在伤口上，能够紧密地覆盖伤口，将伤口与外界隔开，防止细菌侵入，进而防止感染，至于牛黄、冰片等药物主要起到镇痛消炎的辅助效果。
按照现代的医学知识，裴行俭的伤口之所以一直化脓好不了，是因为细菌感染，导致伤口不断发炎。
伤者如果年轻力壮，凭自身免疫力能够遏制感染，但裴行俭年老，免疫力大不如前，所以感染一直好不了。
裴行俭在伤口上涂抹八宝丹，然后将厍狄娜扎带来的风油精、行军散、避瘟丹留下，想着试试这些药物的疗效。
~
薛绍仍然在终南山周边游玩。
他有点郁闷。
他随口装逼的两句诗这几天疯传长安，连终南山的邸店都挂着精致的丝棉纸纸笺，写着他这两句诗售卖给游人。
这是明目张胆的盗版啊，付版权费了吗？
看小说还得花点钱，读诗不能白嫖吧？
时不时能听见有人在吟诵“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终南山周边都这样，可想见长安城内是什么样。
同时各种对这两句诗的补写续写都出来了。
比如一首《薛驸马登终南山作》。
“昨日夕贬庶人身，今日朝登终南山。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你们考虑李白和王安石的感受了吗？
薛绍还时不时听见评论。
“天下人对权势趋之若鹜，驸马爷却是不肯摧眉折腰，这是何等高洁的傲骨！”
“驸马爷少年才俊，将熙攘世间功名利禄视为浮云，真非凡俗之人。”
“多少人对天后唯唯诺诺，唯有驸马爷敢于反抗，说不上朝就不上朝，不愧是李家女婿！”
薛绍：“………………”
咱们能不能不脑补？
他本以为自己被天后降旨贬斥“不思尽忠，不成大器，不堪大用，恬嬉胡闹”。
他的名声应该臭大街了才是。
谁知这两首诗传开，他的名声变得更好了。
满长安都在说他敢于对天后说不，敢于甩天后脸子。
什么不畏权贵，淡泊名利，高傲脱俗，玉树临风、才情盖世、出口成章……
各种词直往他头上套。
薛绍深深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
乌合之众。
三人成虎。
众口铄金。
世道险恶啊……
我纯粹只是不想上班，只想当咸鱼。
我薛绍纯洁得很，哪里有你们那么多花花肠子。
不过薛绍还是比较淡定。
“贬为庶人”是一个保险，如果只是“撤去官职”，他还可能复官。
贬为庶人的话，他没有品阶，要复官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唐朝还没听说类似的先例。
所以很难改变他是“白身”的事实。
武曌也不太可能贬他为庶人之后又给他复官，这是打她自己的脸。
这两句诗吹出去也有好处，满长安城吹捧他的同时，所有人也都知道他已经是个庶人，作为一个庶人就没资格与你们同流合污了，别再来拉我上宴席。
老子安安生生享受咸鱼生活。
薛绍淡定着。
~
五日后。
玄武殿。
天还未亮，玄武殿开始一天的忙碌。
厍狄娜扎作为首席女官，照常是起得最早的。
她先是亲自试吃天后早膳，然后准备天后要看的文书奏折。
卯时初，也就是清晨六点整，武曌洗漱完毕，来到大殿正堂，开始用早膳。
6点半，武曌用完早膳，开始批阅奏折。
天后一边看着，一边说出今日要召见谁，这封奏折应该驳回，这封文书如何答复云云。
厍狄娜扎飞速地将天后的意见一一记下。
玄武殿正忙碌着，此时却见两骑快马飞驰而来，停在玄武殿前。
两名黑甲飞骑飞身下马，在殿门外的汉白玉石阶下下拜，喝道：“启禀天后！右武卫将军请厍狄才人前去议事！”
厍狄娜扎愣住。
右武卫将军就是裴行俭。
义父素来注意避嫌，她在玄武殿当差时从未传唤她，更别提这般大张旗鼓地派出黑甲飞骑来召唤。
武曌笑笑，说道：“难得见裴公这般着急。什么要紧的事，摆出这般大的排场。”
厍狄娜扎鬓角渗出冷汗，说道：“禀天后，娜扎不知……”
武曌开玩笑道：“即是你义父叫你，便快去吧。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们说是吧？”
周遭众女官、侍女都笑起来。
厍狄娜扎僵着笑容，起身离席，走出玄武殿。
她来到玄武殿下，蹙眉问飞骑道：“右武卫将军何事召唤，这般唐突？”
飞骑：“军情火急，便宜从事，委屈小主了，快请吧！”
飞骑将厍狄娜扎扶上快马，飞驰出大明宫。
飞骑引着厍狄娜扎直奔出长安城南门，来到驻扎在城南三里外的南衙十六卫军营。
厍狄娜扎心下忐忑，是何等火急的军情？这般紧急召唤我？
莫非是东突厥部又反了？
没道理啊……
数月前义父兵不血刃平定东突厥部叛乱，将可汗阿史那伏念押到长安受降，战乱已经结束才是。
飞骑引厍狄娜扎来到“熊渠”营。
十六卫军营中，阵势最为壮大的是右武卫将军的“熊渠”营。
这支府兵负责西域防务，常年驻扎安西都护府，是眼下唐军最善战的部分。
此时驻扎在京师十六卫的都是裴行俭的近卫精锐。
厍狄娜扎忐忑地走进军营，径直来到中军大帐。
厚厚的牛皮帐幕掀开，大帐中一片肃静。
裴行俭戎装佩甲，端坐在主座上。
两侧排开两列座椅，坐着十来位将领，紧靠裴行俭的是四名高级将领。
其中有程务挺和李多祚。
另外两位一个姿容豪贵，是王方翼，另一个虬髯粗犷，是黑齿常之。
在场的将领差不多可以组成大唐永徽武周年间的武将全明星阵容。
裴行俭戎装佩甲，眸中刺出锐光，说道：“厍狄才人，今日军机大事，须得让你参议。”
厍狄娜扎感受到众猛将的目光逼视，她俯身下拜，颤声道：“厍狄娜扎不肖！”
裴行俭：“为何说不肖？你立功才是。”
厍狄娜扎愣住：“啊？不是突厥部又反了吗？”
裴行俭指指齐整地放在面前的风油精、行军散、八宝丹、避瘟丹四种药物。
裴行俭：“你进献这四种仙药，立下大功，该领赏才是。本帅试过风油精、八宝丹的疗效，另试了行军散，本帅本有腹泻之症，服用行军散后第二日即痊愈。本帅见这些药物疗效神奇，于是召唤诸将，试验这些药物疗效。”
程务挺：“我在军中试验这四种药物，如同裴公所说，疗效显著。”
李多祚：“避瘟丹我令患有寒症的兵士试服，效果立竿见影，如若遇见瘟疫，此药势必能大为缓解疫0情。”
厍狄娜扎松了口气，感叹道：“看来驸马果真耗费心血，难得做出这四种便利的药物。”
裴行俭摇头，说道：“厍狄才人，本帅觉得你误解驸马了，驸马本意并非做所谓的‘便利药物’，驸马研制这四种药物的用意，比你想的深得多，或者说驸马研制这套药物的谋划，比你想的高远得多。”
厍狄娜扎愣愣。
裴行俭郑重道：“看看这些药物的名字，行军散，传说四百年前诸葛武侯曾研制‘诸葛行军散’，用以行军征伐，但配方早已失传。驸马研制此药物治腹泻，正是适合行军所用，也是名为行军散。再看八宝丹，可以治伤。避瘟丹，治寒症瘟疫。风油精，治疼痛、消肿、防蚊虫。这四种药物，能对付行军打仗途中大多数病痛，正是组成一套完整的行军配药。依我看，驸马研制这套药物的目的是供大唐天兵所用，冀望用这套仙药让唐军军力更上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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