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拜祖宗

“村东头的梁铁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他的居处诸邪不近。”

这也解释了柳儿为啥那么抗拒那个地方。

“本来按着婆婆所说躲在铁匠铺的狗窝里,外来的老棺材瓤子肯定是没法子找到我的,但架不住老村医通风报信。”

“可他该是没想到最后铁匠会出手,外来的老棺材瓤子被赶走后,老村医为了做成灵官的事儿,只能再做打算。”

五十里黑坟山尽归庙上灵官管,连村里管事村长共制的秩序,也是庙上那位提出来的。

老村医的话,自然就成了村里的规矩。

村东头的铁匠铺不能去的话,本就是村医说的。

借着庙上那位的力量坏了村子里的大戏后,去不去铁匠铺找茬,还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他该是在那个时候在铁匠铺种下了肉太岁。”

“天一亮肉太岁发作,慌不择路的我自然而然的会被赶到他所设定好的路线上。”

“本来该是想要借着被庙上那位感染的三个动物灭了我的,没成想我能接二连三的死里逃生,老村医最后只能出手,这才搞出了这些破事。”

至于后面老村医是怎么和孙家斗的,后来老村医被摁下后,村子里面又怎么处理老村医的,铁匠经历了这些事情又是何去何从,柳儿就不知道了。

想来婆婆自然是明白的,冯川也想问,可这几日婆婆总是早出晚归,他根本没机会去问。

“另外就是……”

他看向村外。

耳畔莫名的低语声早消失不见,老村医失了人心后,村里晚上不出门,夜里不掌灯的规矩倒是也没人在意了。

“婆婆透露过,那位庙上的灵官老爷不管村子的事儿了。”

“对于村子来说,这该是件好事。”

这一点是冯川从过路村民嘴里听来的。

七十年前的村子远不是这样。

规矩没那么重,人活着也不那么累。

堂上祖宗庇护着村子,过路冤家偶尔会来闹事,但往往请了堂上祖宗,也就消停了。

自打庙里的那位老爷从黑坟山走出,人就活的跟畜生一样了。

不敢出村,不敢出门,也就只有大戏开场,才勉强有点生气儿。

“不过庙上老爷这么一走,村子的情况好起来了,我却不安全了啊。”

那位灵官老爷不受村子的香火,过去的一些限制自然也就没了,保不准啥时候卷土重来,再惦记上他,那就真的不好躲了啊。

“麻烦啊。”

刚说完,就看到柳儿跑了出来。

“哥哥,新衣服。”

她递上来崭新的衣服,冯川一摸,顿时吃了一惊。

棉麻的。

料子可比之前穿的要好多了啊。

村子与世隔绝,粮食不缺,但其他的东西却分外的紧缺。

婆婆家里过的算是比较好的了,但这棉麻料子的衣服,也是稀罕物件啊。

柳儿都穿不上呢,咋还能轮到他呀。

“婆婆让哥哥穿的。”

小柳儿一脸喜悦:“婆婆说,哥哥先洗个澡,换了衣服出门等着,一会婆婆带你去死槐树坑拜祖宗。”

恩?

冯川这才注意到,衣服的图案有些特殊,整体看起来更像是寿衣。

白城村与世隔绝,一些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也很怪,比如拜祖宗的时候必须要穿寿衣。

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倒是没啥,可咋突然想起来要拜祖宗了?

为了得到祖荫庇护?

冯川注意到,自从庙上老爷不管村子后,时常会有沾了血肉污气的邪祟跑进村子捣乱。

死槐树坑里埋了祖宗比较多的,祖荫浓厚自是诛邪不侵,反之就不一样了。

如同冯川这样没人疼没人爱的,经常会看到一些古怪的东西。

想法子得点祖荫庇护,却是好事。

但就是拜祖宗,也不该去死槐树坑吧?

“死槐树坑里没有咱冯家的祖宗吧?”

柳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婆婆说哥哥去拜了就是,她会让祖宗们认了哥哥哒。”

行吧。

婆婆做事就是霸道啊。

管祖坟里有没有血亲,咱只要拜了,你就必须当咱的祖宗,也必须给点祖荫庇护。

牛哇。

冯川赶忙洗了澡,换了衣服。

这是好事。

他啥本事没有,来个邪祟就能要了小命。

婆婆本事再大,也不能时时刻刻照料着。

但有了祖荫就不一样了,说明白点,就是地下有人,无论是过路冤家,还是沾了血肉污气的邪祟,都得给点面子的。

收拾完毕,冯川和柳儿站在门口等待。

今天的村子格外寂静,庙上老爷走后还是头一遭。

远远地就看到身形佝偻的婆婆自远处走来,她脸上满是疲惫。

冯川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想法。

他怕被修了六阙墙皮子的灵官惦记,婆婆是不是也在时刻担心这一点?

早出晚归,有没有可能是给自己想法子去了?

正想着,婆婆来到了两人身边。

“走吧。”

她面无表情。

冯川连忙上前搀扶,欲言又止。

婆婆看都没看冯川:“有话就说。”

斟酌了一下措辞,冯川说:“婆婆,您最近,事情很多?”

婆婆看着前路,一手被冯川搀扶,另一只手牵着小柳儿,“庙上的东西不管这五十里黑坟山了。”

“这附近的臭味没了,州府郡县的人自然要过来看上一看,周围在乱世讨生活的可怜人儿,当然也就赶过来了。”

“处处都被盯着,谁都想着有个自在的去处过踏实日子,自然而然的开始建村修屋。”

“可外来的终是没有死槐树坑里祖宗的庇护,过路冤家和沾了血肉污气的邪祟有了新的吃食,不去闹一闹怎么可能。”

“村里人闲话传得多,遭了惦记的可怜人儿七拼八凑,就过来请我帮忙,人家都上门了,总不能不管不是。”

婆婆这一番话说的倒是滴水不漏,可冯川却琢磨出了不对劲。

外人确实来了不少,建村修屋可怜人儿倒是也有,可一切哪那么快?

另外只是过路冤家和沾了血肉污气的邪祟,能让婆婆如此疲于奔命?

他可是记得,前两天婆婆从小柳儿嘴里听了那个外来的老棺材瓤子拿了他的布头,要了运道和寿数后直接就找了过去。

小柳儿回来绘声绘色的跟他说,婆婆就说了一句话,直接毁了那老棺材瓤子的所有道行。

还顺走了老棺材瓤子的筐。

那东西也算是为祸一方的大邪祟了,婆婆解决的都能这么轻轻松松,只是处理一些村子的小事,婆婆至于这么累?

瞒的这么紧,反而让冯川更确定婆婆是为着自己的事在奔命了。

这么猜,也是因着这几日他的身子骨越发的壮实。

“到了。”

正胡思乱想,就听到了婆婆的声音。

抬头,就看到了一座不小的土包。

高大概能有个二三十米的样子,整体是烟熏火燎的焦黑色,生长着数不清的死槐树。

一具具枯死的烂木头占据了几乎整个土包。

上了土包才发现前面林子几乎无边无际,不过冯川倒是能肯定,这玩意实际上没那么大,该是某种特殊的力量改变了这里的地形。

脚下是一条石板路,尽头站着一群人,都是村里的叔叔伯伯,带头的正是老村长孙长喜。

他身边还有个木头轮椅,高大俊美,却被塞进瘦小衣服里的孙家打鼓人,村长的亲哥哥孙长寿也在一旁。

周围绝大部分村民们看向三人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善意,连马刘李三姓族人都是一样,唯独除了周家二爷以及他后面的周家众人。

老村长孙长喜赶忙上前,双手抓住了婆婆的手:“老姐姐,您可算是到了。”

“咱们都准备好了。”

“过去催着您让娃儿认祖归宗,您一直都不松口,没成想今天您主动提了出来。”

“这可是村子的大喜事儿啊。”

“下午您就别出去了,咱们宰羊杀牛,办大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