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官狱之中

长安城未央宫附近的官狱内。

牢房里,四面是潮湿的厚墙,滑腻的墙壁上长着青苔。没有窗户,只有过道尽头隐隐透过来一点微弱的光线,室内阴暗,空气中充满一股汗骚、尿液各种混杂的味道。

“我X!”陈浩在心里骂了一句娘,老子穿越过来当死囚?

阴暗的四周感觉都是些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后生!你是谁?俺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一个嘶哑的嗓音开口问道。

你管老子是谁!陈浩听出了他们的口音,和许广汉一模一样。这些倒霉的家伙想必就是刘贺从昌邑带过来的属下。自己就是被许广汉——也是被这些家伙给害的。

“怎么不说话?”这家伙好奇心比较重,不问清楚不罢休。

“说话作甚?说话能从这里出去?”陈浩没好气地说。

“咦,你不是俺们昌邑人,你是长安人?”

“你管好你自己吧!瞧你这样,大概是马上要被砍头了吧?”

“砍头?”这人一窒,随即发出一声狂笑,大喊道:“大王啊,你为啥不听俺的劝啊,好好的局面,毁于一旦,不该啊——”他狂笑后哀恸不已,双手在空中乱挥乱舞,一副情绪激动的模样。

牢房里蹲着、坐着几十个人,或许是都知道自己即将被砍头的命运,都麻木不动,任由他发疯式的发泄。

隔壁一间牢房里的人听到响声,隔墙喊话道:“龚遂大人,冷静些,事情还有转机——有个好消息,安乐他控制了上官太后——”

“什么?”龚遂立马停止了哀恸,将耳朵贴在墙壁上,“你说什么——”他要确认这个可能带来一线生机的消息。

牢房里本已麻木不动的人们像僵尸突然复活,纷纷站了起来,迈动着腿聚拢在龚遂身边。

“刚被抓进来的人亲眼所见,安乐控制了上官太后,霍光现在和他还在对峙,咱们还有生机——”隔壁那边又喊话道,随即被狱卒的喝斥声打断,安静下来。

龚遂这边的牢房里沸腾起来。“好样的!”“安乐干得好!”“只要上官太后在手,霍光投鼠忌器,必定不敢轻易废了昌邑王!”

陈浩的眼睛渐渐适应了牢房内的黑暗,看清这些人衣着均十分华丽,不过皱巴巴的,不甚干净,个个头发凌乱,面色惊恐。有的脚下只穿着一只靴子,另一只脚穿着的白色布袜也脏兮兮的。

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他们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欢呼雀跃起来,开始讨论昌邑王不被废继续当皇帝的可能性。

“没有上官太后的诏书,没人有权废立皇帝。”

“当然,否则就是谋反,夷三族!”

“只要主公还是皇帝,他就会下令放我们出来,而且官复原职。”

“我们还是靖难有功的功臣,还要重赏。”

“必须的!”

有一个年轻一点的声音不合时宜地道:“如果主公继续当皇帝……该置霍光于何地呢?”

“……”众人哑然。

“将他下狱问罪?”有人小声地道。

没人说话,这些昌邑封地来的人,到长安二十多天,见识了霍光的权威,守卫长安的军队,长乐宫、未央宫的禁军,全部只唯霍光之命是从。

安乐这个书生,不知哪根筋起了作用,居然能找到机会控制住了上官太后,实属难得。

但如果说仅凭此就能扳倒霍光,大伙都没信心。

这些人用拳敲击着墙壁,想再听到更确切详细的讯息,但隔壁就像沉寂下来了一样,之后再没有喊话。

“难道?就都拖出去砍了?”有人惊悚地问。

“别瞎说,上官太后还在俺们手上呢?”

问话的人苦笑:“是在安乐手上,不是在俺们手上。”

这倒也是,就是将这牢房里的人全部砍了,也不影响那边的局势。

想到这里,这伙人又灰心下来,重新或蹲或坐在地上,喧闹之声停止了。

这历史到底咋写的啊?陈浩都听懵了。

史书明明记载,霍光召集大臣,请来上官太后,当众宣布废除刘贺帝位。

国不可一日无君,没过几天,就推举刘病已当了皇帝。

现在怎么跑出一个安乐,控制了上官太后?

还有自己这个坏事的岳父许广汉,此刻在哪里呢?是不是也在哪间牢房里?不会已经被砍了吧?

难道自己穿越成了刘病已,竟然改写了历史?

难道刘病已因为其岳父许广汉附逆了刘贺而一并治罪?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汉宣帝?

陈浩越想头越疼。以前看的那些穿越小说中,现代人回到古代,凭借现代人的科学知识,对其他人都是辗压式的存在。现在看来事实并不是这样。

现代人穿越回到古代,完全是来到了一个万分陌生的地方,不懂社会所有的规则、生活习惯,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如果自己不是有许家人照顾,恐怕连生存都是一个问题。

过道上传来脚步声,三名狱卒挑着担子来到牢房门口,到了晚饭时候。

狱卒们不说话,将一盘盘饭菜和碗碟筷子放在地上,放下一坛酒。转身出去,锁上牢门。

“吃饱喝足了,明早卯时上路!”其中一个提醒道。

人犯们听到后顿时呼天抢地,哭喊起来,有的叫冤枉,有的说要求见霍光,还有的要求见皇帝。

陈浩心想这也来得太突然了吧,明天就上路?他跑到牢房木栅栏边上,伸手拉住这个狱卒,大声说道:“我跟他们不是一起的,我是被误抓的!”

那狱卒冷笑一声拨开他的手,大声喝道:“什么误抓?你们都不要吵嚷,刘贺已经被废了,你们都是废帝一党,犯了死罪,处斩的批文已经签发下来了。不然今天怎会给你们好酒好肉吃呢?认命吧,多吃点,吃饱了明早好上路!”

说完,几个狱卒原路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不敢相信这处境,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啊,作为昌邑王刘贺的亲信旧臣,刘贺当了皇帝,一人得道,本来鸡犬都要升天啊,他们本来个个都要当朝廷重臣,享不完的福,怎么才不到一个月,就成为死囚了呢?

“儿啊!我欲再和你牵黄犬出东门打猎,可得乎?”龚遂仰面哭喊。

陈浩觉得可气又可笑,这家伙喊的不是秦朝丞相李斯被处斩前的词吗?

“都是你这姓龚的老家伙出的馊主意,害了俺们大家!”一人气愤地指着他说。

“你大胆,敢这样对我说话?”龚遂诞着脸,乜斜着眼指着这人质问道。

“你少摆臭架子了,你现在不是跟俺一样,成为阶下囚了,明天俺们一块上路,说不定你还先走一步呢!俺问你,是不是你劝大王要亲政,要抓权?”

“笑话,大王当了皇帝,皇帝是九五至尊,难道不应该亲政,不应该抓权吗?难道任由朝廷大事让一个臣子说了算吗?”龚遂激动地呼喊着,双手挥舞,嘴里唾沫横飞。

“俺对皇帝的忠心天地可鉴,可表……”龚遂越说越兴奋,突然啪的一声,有人给了他一个耳刮子。

这人厉声喝道:“龚遂你就是个腐儒!迂腐之极!大王要亲政这事急得来吗?就是你每天在大王面前鼓噪,让大王抓权,才逼急了霍光,才有今天这一出!”

龚遂捂着被打疼的半边脸,盯着打他的人,咬牙道:“傅嘉你敢打俺?俺承认俺急了,可是,俺让大王安排安乐当长乐宫的卫尉这步棋总归是对了,现在安乐控制了上官太后,说不定俺们还有救!”

傅嘉苦笑:“还有救?隔壁牢房没半点声音了,已经拖出去处斩了,明早就轮到我们,安乐最多也只能保他自己。”

他继续指责龚遂道:“都是你这老东西,做你的丞相梦,还以李斯自居呢?丞相没做成,下场和李斯倒是一样的,等明早到了地下,你再做你的丞相梦吧?”

“傅嘉,你甭笑话俺!你明早也躲不过,哈哈,咱们所有人一块上路。老子不想了,喝酒,一醉方休!”龚遂跑到饭菜前,拿起一只大碗,捧着酒瓮就咕噜咕噜倒满了一碗,席地而坐,边喝边吃起来。

见他吃得挺香,其他人不由得吞咽了口水,陆续有几人也上前拿了碗喝酒,拿了筷子夹菜。其他人见状也上前纷纷吃起喝起来。

陈浩也过去端了碗酒,一大碗饭,肉菜一盘,自已坐在牢房墙壁边吃着。

昌邑人天生会喝酒,还有点没心没肺。几碗酒入肚,个个兴奋起来,忘了明早就要被砍头,三五个聚成一堆,喝酒聊天,声音又高又尖。还有几个人划起拳来,乐得一时是一时。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伙人在喝酒聚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