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父子情深
第二天的京都城,戒备森严,一大早范闲到了监察院之后就是开会,陈萍萍院长的指令下达到了各处,范闲并没有怎么用心听他说,只是听到了自己的责任划分,在京都城内一直从西门到达皇宫门口的警戒任务。
陈萍萍留下了几个人,看来是应该有更重要的任务要这些人去完成,他关切的询问了几句范闲,并没有提及抱月楼,而范闲暂时也没有想和他报告的意思,索性就识趣儿没有提,带着人就去准备了。
午时进京的人是大皇子,有关皇室颜面的事情,监察院总是事无巨细,要从各个方面都要做足了准备。
大皇子是庆国的功臣,当然也只是下面的人知道这件事情,而权利中心的人都明白,大皇子所在的西陲边关,自从十年前庆国大败蛮夷之后,对方就是连大声和庆国边境子民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所以大皇子坐镇西陲边关这几年之中的战功,都是没事儿去抢夺抢夺那些周边部族的财物,女人而已。
不过上报战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一般都是什么大破敌军几千,收回失地多少多少,范闲也懒得去听。
距离正午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候,西门就早早关闭了,这是为了迎接大皇子回京。
朝中的一些大臣也兴致勃勃的在下了早朝之后,就来到了西门之处,西门附近也算是比较繁华的地带,上午的摊位出来的也早,早茶已经铺的满满的了。
大皇子怎么说也是个皇子,况且带兵这么多年,在京都之中兵部熟人最多,出来迎接的也不少,再加上这一次皇子进京的安排事项,是礼部奉旨操办的,所以整条街道人满为患不说,布置的也非常热闹。
现在就等大皇子回京即可。
范闲懒洋洋的拿着一个酥脆的糕点,站在高达和王启年的身前,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接着坐在了附近的茶摊上面,二人正在吃早点,看着范闲坐了过来,低声的问道,“大人,你见过大皇子没有?”
“这倒没有。”范闲说道,“你们见过?”
二人都摇了摇头,其实范闲想多了,若不是跟着他,就算是天天在京都城之中的二皇子和太子,都不可能见到一次,有些人在这京都城之中,就算是做了一辈子的监察院都不太可能见到几次这些皇宫贵族,高达虽然是虎卫,但是早早就跟着范建了,更不可能见到。
“大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范闲问道。
二人面面相觑,王启年赶紧吸溜完嘴前的一口面,胡乱咬了几下吞在了肚子里,还不忘喝一口汤,这才开口说道,“大人,这个大皇子呢,为人还是比较张扬的,并且这几年战功累累,到现在回京,算是荣归故里,而且还是圣旨请回的,看来会比曾经更加的傲气。”
范闲想来也知道,这大皇子是宁才人的儿子,从小在宁才人身边长大,有了她的性格培养,再加上皇子的身份,当然不会是一个文绉绉的样子,他又是那刚烈威猛的血统,想象宁才人那舞枪弄棒的样子,范闲皱了皱眉头。
正巧在这个时候,范闲遇到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京都守备叶大将军的女儿,叶灵儿。
叶灵儿走过茶摊,忽然驻足,这才慢慢退了回来,看到范闲之后这才喜出望外,“哟!范大人。”
现在看看叶灵儿,似乎有些变化了,范闲这才想起来,曾经那一日皇帝陛下赐婚。
自己大婚之上,范闲并没有看到叶灵儿,虽然说面前的叶灵儿是和林婉儿曾经最为要好,可是自从林婉儿铁定要嫁给范闲之后,再到二人大婚,一直到今日,范闲都没有见过叶灵儿。
此时再想来,不禁才理得顺了些。
从现在的情形倒过去想,这林婉儿自从嫁入范府之后也是只字未提过叶灵儿的事情,看来林婉儿为了他确实承受了很多,不过好在范若若和林婉儿的相处要愉快的多,或许难过也会减轻一些。
“叶姑娘。”范闲笑道,“今日这是?”
范闲问完才想起来,叶灵儿除了林婉儿密友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京都守备叶将军的女儿,想来她出现在这里对大皇子进京作以保障也职责之内的事情。
对方笑了笑,“范大人日理万机,忘却了小女子的身份,我来此当然是为了父亲分忧,作以保障。”
其实叶灵儿也非常地惊讶,每每听到范闲的消息,就是一个重磅的炸弹,先是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诗仙,后面则是上北齐回来之后,直接成了正二品的男爵,再来又是炸了整个庆国上下的春闱舞弊案,突然又成了监察院的提司,这范闲还真的是神。
她也在暗地里担心过林婉儿的生活,可是如今这样一看,范闲确实还是一个有能耐的人,只是……
终究不能是以朋友的身份共事了。
“我那边还有事,范大人请便。”叶灵儿一拱手,一派武者风范,范闲则是笑了笑,“叶姑娘请。”
叶灵儿走了之后,只听高达摇头叹息,“这面还是老了啊。”
“嗯?煮的时间长了?”王启年狐疑的问道。
“那倒不是,就是翻得面多了,可能是粘锅之后扯下来的,面不像面,锅贴不像是锅贴,食之无味。”高达撇了撇嘴。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响动,范闲没有多想高达说过的话,而是转头看了过去,那原本紧闭着的西门,在几个人同时推动之下,缓缓的打开了,而门外隔着大老远就能看到城门之外兵强马壮的那支队伍。
队伍陈列开来,看来是在城外已经修整过一段时间了,现在到了门前,陈列的非常整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队伍,而在整军最前方赤红色的马上傲然坐着的那个金盔金甲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庆国大皇子!
忽然喝起,群臣跪拜!
“恭迎大皇子殿下入京!”
范闲站在光秃秃的街道上,倒不是街道上没人,只是只有他一个人站着,他看了看,直接退到了一边去,他可不想引人注目。
大皇子进京,从西门一直走到皇城之中,这一套繁文缛节非常地繁琐,可能今天一上午就要晾在这儿了,范闲懒得掺和这些事情,本来其实说白了这一项行程就根本没有他的事情,他就是个看戏的。
百无聊赖之际,范闲也只是看着面前大量的军队进城的恢弘气势,这庆国不愧是当今第一强国,一个皇子回家而已,搞得旗鼓喧天,鞭炮齐鸣的,整个亲卫的编制不亚于一只军队了,范闲心中想到,若是那天截杀使团的是这一支队伍,恐怕自己就没有那么好脱身了。
“大皇子啊,真威风。”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邓子越,邓子越走到了茶摊的旁边,先是看了看大皇子,这才转过身对范闲问好,“大人。”
范闲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王启年,“哎?你们两个人居然不是一起来的。”
王启年看了看一旁已经羞红了脸的邓子越,笑道,“大人说笑了,我家在城北,小邓现在在城中的监察院之内居住您又不是不知道,想来又不是住在一起,怎么会一起来。”
“哦?这样啊。”范闲心中偷着乐,不过王启年确实是换了一身衣服,看来是早些时分回到了家里才对。
…………
…………
“陛下,来了。”匆匆从御书房外面走进来的侯公公,参见了庆国的皇帝陛下,庆帝此时正在把玩手中的弓箭。
一旁的宫女正在收拾食盒,看来是刚用过膳。
皇帝抬起头,绷了绷手里弓的弦,觉得还是有些松,便又拿起了一旁的工具,准备给弓上一些劲进去,同时缓缓地抬头,看着侯公公,“到哪儿了?”
“从西门直接进了皇宫,过正广门卸军,到太和殿门口宫典大人面前卸甲,随后过太和道,到了御书房门,现在就在御书房门外。”侯公公认认真真地思索了几遍,这才说道。
皇帝会意,“昂。”
他并没有立刻做出什么反应,倒是再次拉了拉弓,这一次力道十足,看来是满意了,这才对侯公公说道,“叫他进来吧。”
侯公公喏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叫道,“宣。”
此时的大皇子已经去了战甲,身上穿着的则是自己在西陲边关时候平日里穿着的厚重绒衣。
缓步走了进来,一派硬气的庆军之风,当即拱手向前,跪在了地上,“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皇帝瞟了他一眼,说道,然后继续将目光放在了自己手里的弓箭之上,他拿起了已经研制好的穿甲弹,再次放在手中,感觉力道还是有些不大对劲。
“谢父皇。”大皇子说完之后,站了起来,微微鞠躬,不敢直视龙颜,谁都知道天下最敬重陛下的人,恐怕就是大皇子殿下。
庆帝还在摆弄弓箭,头也没有抬起来,问道,“回来了感觉如何?”
“几年不见京都,甚是想念父皇和母亲,这京都城几年之间,光阴穿梭,变化也非常的大,儿臣走过西门入皇宫这条路,看到官员面色喜悦,百姓更是民心欢愉,这正是我大庆的福气之色,儿臣倍感荣幸。”大皇子一连串的话连个磕巴都没有打,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感悟。
庆帝点了点头,他没有多说什么,忽然将手中的弓箭拿起,瞬间发了出去!
这一道光芒突然毕露出来,大皇子立即感觉到不对,可是皇帝的箭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没有时间让他避让,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皇帝,而箭就在他脸颊不远处的地方,直接窜了过去!
箭打下来他几撮发丝,并没有伤及皮肤,身后传出了一声巨响。
“当!”
大皇子立刻回头看过去,那箭硬生生的刺穿了三寸的铁片,而箭头竟然完好无损!
“穿……穿甲?”大皇子惊愕的看了看箭,再次回头看向了皇帝,“父皇这是何物?”
看到大皇子如此惊愕,皇帝其实心里还是暗喜的,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的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缓缓地说道,“为何不躲?”
“父皇要取孩儿性命,孩儿哪儿有不从的道理!”大皇子一字一句说的真切,丝毫没有任何的迟疑和遮掩,看来真的是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可是庆帝却没有丝毫的动容,他看着大皇子,“你在西陲待了多久?”
“回父皇,儿臣在西陲边关,至今已经有五年十个月了。”大皇子的语气直白,不敢透露丝毫的语气,他生怕皇帝认为他是在埋怨些什么。
其实怨气是有的,可是他不敢说。
“五年十个月,可以让一个人失去畏惧吗?”庆帝坐到了床榻的旁边,拿起了茶壶,他似乎在说一件非常小的事情,可是这一句话足以让大皇子低下的头,颤抖了起来!
大皇子立刻跪了下来,“父皇,孩儿不知做错了什么!孩儿力守边关要道,并没有作出丝毫有悖于父皇,有悖于庆国之事,更不敢有任何忤逆之想!”
“你知道为什么,朕要让你回来么?”庆帝绕了绕手中的茶壶。
大皇子迅速思考了一下,并没有得出答案,说道,“孩儿不知。”
“不知道?”庆帝看了看大皇子,“那就回你的西陲吧。”
大皇子一怔,他看着皇帝的龙颜,丝毫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眼神都在那茶壶之中,他收到回京的圣旨,大喜过望,立刻快马加鞭,带着二百亲兵,回到了京都,和自己父亲说了三句话,这就要回去?
可是这是圣上,圣上说的话,就是圣旨,他哪儿敢不从,当即咬了咬牙,一拱手,“孩儿遵旨。”
庆帝没有说话,依然看着自己的茶壶,茶壶的热气从嘴里面冒了出来,白花花的充斥在空气之中。
“还请父皇保重龙体,孩儿现在就回。”说罢,大皇子站了起来,头都没有回,就向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