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何为世家

“你在这里守着。”

刚出衙门口,颜小小便冲李墨裙冷声道。

她确实信不过张处。

更信不过陈家。

有一就有二,这次陈家吃了瘪,下次肯定会变本加厉,颜小小绝不允许赵述哥哥受到任何伤害。

“小姐,老爷令我保护好你。”李墨裙肃然道。

“我的话不顶用?”颜小小冷着脸。

见李墨裙不吱声,颜小小转身就要回去。

“咱们掉头,让张处给我在牢里加床被子。”

“小姐,别!”

李墨裙哪能让小姐睡牢里?

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还不得扒了她的皮啊?

她垂头丧气道。

“我答应小姐就是。”

“多谢颜小姐救命之恩!”

姚叔跪下就要磕头。

若不是颜小小出手,只怕今天少爷就要被陈家的人带走了!

和陈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赵家又算得了什么?

“姚叔不必多礼。”颜小小连忙扶起姚叔,对于这位看着赵述长大的长辈,她心里也颇为亲近:“此事,我管了,你大可放心!墨裙,带姚叔去看看医师。”

“不必了,这里就拜托颜小姐了,我得立刻通知老爷和夫人。”姚叔拱手一拜,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另一边。

赵述旁若无人地回到自己的牢房,跟回自己家一样。

“老弟,你什么来路啊?”

目睹全程的犯人们双手扒着门柱,跟看猩猩似的看着赵述。

他们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只目睹了赵述大喊劫狱的骚操作,惊奇的很。

隔壁牢房,一个黝黑的汉子伸出手挥舞道。

“来来来,跟咱们说说,犯啥事了?”

那人赵述有些印象。

先前自称潜江龙虾寨那家伙就是他。

闲着也是闲着,赵述往草垛上一坐,随口道。

“杀人。”

那汉子脸色当即就变了,带着三分不屑和七分狐疑。

“小子,就你这细皮嫩肉,娘们唧唧的,还敢杀人?”

“刀哥,那小子没说谎,我听巡防的衙差说过,那小子把华家的华魁宰了,脑袋飞得贼高,到现在都没找着呢。”远处飘来一个囚犯的声音。

刀哥眼神一变。

先是惊异,然后升起几分敬佩,最终变成了怜悯。

“你小子可有背景?”

“寒门子弟。”赵述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可有当官兄弟?”刀哥又问道。

“没有,我就是因为兄弟被华魁揍了,我才宰了华魁。”赵述暗叫不好,应该先拿几床棉被再进来的。

草率了。

刀哥看赵述的眼神越发欣赏。

没想到还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是个上山落草的料!

“那你可惨了,华家不是好惹的,我听说刚刚被你算计的那个家伙,好像是陈家的管家,那家伙来找你也是为了华魁的事?”刀哥问道。

赵述没吱声,但刀哥混了这么久江湖还是有点眼力见的,一想就知道和这事脱不开关系。

“小子,你是死定了,若是有什么口信,大可和我说说,将来我说不定还能帮你带出去。”刀哥摇头道。

这话,到是引起了赵述的好奇。

“赵述,未请教?”

“请教啥?一看就是读过书的良家子,咱们这些人不兴这个。”刀哥抱来一坨草垛,坐在柱子后面跟赵述隔空聊了起来:“承蒙道上的人抬举,叫我一声刀哥,我大你不少,你叫我老刀就行。”

“老刀,你就那么确定我必死无疑?”赵述饶有兴趣的问道:“我这可是见义勇为,官府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赵小子,你这话说的就很年轻。”

刀哥黝黑的脸上露出一副饱经风霜的沧桑。

“你可知何为世家?”

赵述自然是知道的,但为了满足刀哥的说教癖,他还是装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愿闻其详。”

“我和你一般年纪的时候,觉得世家,不过是沾亲带故的流氓地痞,屌用没有,只知道人多势众。”

“后来我才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

“别的不说,就说这宁江城的吃穿用度,各行各业,哪个没有陈家的身影?你吃的米,穿得布,都出自陈家;耕田的农户、织布的女人,都仰仗陈家活,你惹了陈家,不就是惹了这些人的衣食父母吗?”

说到这,刀哥顿了顿,语气变得落寞,眼神中写满了故事。

“你以为这就完了?人家有钱,自然有势,族内子弟当官的当官,经商的经商,层层递进,盘根错节。”

“你是读书人,那就说做官的事。”

“读书就是为了科举,你寒窗苦读十余载,结果考试的时候发现,考官姓陈,巡察是陈家的朋友,上头阅卷的主官和陈家关系匪浅,陈家不点头,你就得一年一年往下考,永无出头之日……”

“你说总有人能例外,确实,陈家再厉害也不能只手遮天,但你想过没有,你不是陈家的人,但陈家却可以拉拢你。”

“你缺钱,陈家就砸银子;你缺婆娘,陈家就把丫鬟女儿赏给你;你说你不收,可官道艰难险阻,没有背景依仗,如何官运亨通?难不十年寒窗,就是为了回到宁江,当一个芝麻绿豆点的小官?若是收了,陈家将来让你帮忙,你帮不帮?”

刀哥的话十分质朴,简单易懂。

何为世家?

这便是世家。

流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为何寒门再难出贵子?

蛋糕就这么大,赵家从桌子上被人踹下来,再想上桌分一杯羹,谈何容易?

监牢这样的地方。

陈家人想来就来,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自古皇权不下乡,出了京畿,真能主事的还不是当地的豪强门阀?

至于郡守,无根无萍,还不是得看人脸色?

“赵老弟,你说说,陈家想杀你,是不是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原本你跟着陈家人走,说不定这件事就能了了,老弟这辈子最敬佩有胆魄血性的人,但你这么一闹,我就怕陈家降罪家人呐……”

这番话,让哄闹的牢狱陷入压抑的死寂。

赵述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赵老弟,相见就是缘,老哥我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带句话的还是可以,有事你吱声。”刀哥叹着气,感叹世道昏暗,却又习以为常。

赵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

“不说我了,刀哥,说说你,你是怎么关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