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仙舟的阴影
元很聪明，非常聪明。
他五岁就能熟读各种文献，十岁就能和父亲讨论兵法，十二岁就修满私塾的课程，以高年级第一的名义结课毕业。
但在父母和舅舅面前，他更多的是孩子气那一面。
“爸爸，是你把妈妈种的兰花连根拔了？”
尚且稚嫩的白发金瞳幼崽，双手叉腰目光灼灼的盯着身高体长的男人。
男人抓抓头发，嘿嘿傻笑道：“别告诉妈妈，还不是为了给你做饭。我以为那是葱嘛......谁知道是你妈妈新种的兰花。”
“那你死、定、了！那可是舅舅从其他星球带回来的伴手礼。”
“啊？”
男人整张脸都垮了：“我记得最近有几个需要将军出面的任务，我先走了！”
“阿景？去哪？”
身材曼妙的女子款款走来，如果可以忽略她黑如锅底的脸色，和周身溢满的黑气，应该是一道绝妙的风景。
“兰兰我错了！小崽子你告状！”
元笑眯眯的目送妈妈揪着爸爸的耳朵走远，还不忘添油加醋：
“妈！上次的花瓶也是爸爸打碎的，然后爸爸怕你生气，就把小咪放进屋，结果又打碎一套茶具。哦，对了，还是舅舅拿回来那套！”
“阿景！！！”
“兰兰，我错了！小崽子，你等着！！！”
“你还敢吼儿子。”
“不敢了，不敢了。”
目送两个大人走远，元迈着轻快的小步伐奔向军营。
“舅舅，我来了。”
元把着营帐小心的向里张望。
岚坐在主位，四周还有七八个下属，正在开会。
“朱明传来的最新消息，他们决定以民主的形式重新投换掌权人。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现在的掌权人很可能不会让他们如愿。”
“最近坠落的人越来越多，如果没办法找到合适的地方囚禁......唉，不死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公司高层多次想收购咱们，说会给「存护」的祝福。我觉得，那些贪生怕死的已经决定投降。”
“艹！那些狗屁外来者，打着什么学术交流，不就是想研究长生之谜？我看他们都想对咱们动手，恨不得吃了咱们血肉，拿咱们骨头炖汤喝！”
“好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你们先出去吧。”
其他人默默退出去，岚头疼的揉捏眉心，看向营帐外。
看见某个白蓬蓬的脑袋，换了一副温柔神色：“过来。”
元看他开完会，蹦跶着冲进他怀里。
“舅舅，事情很多？”
“小小年纪不要多想。”
“我已经不小了。”
“嗯，不小了。是谁上一次偷偷把奶酪酥放进被子里，结果奶酪化了怕妈妈教训躲到我这里？”
听着他舅面无表情的揭短，元面露羞色，又理直气壮：
“你是我舅舅，当然要护着我。妈妈，生气太恐怖了。就连爸爸都害怕。”
岚无奈：“是是是，你爸爸又怎么惹妈妈生气了？”
元一双眼睛亮晶晶，手脚并用趴在他舅怀里绘声绘色描述，早上他妈妈怎么揪爸爸耳朵，他是怎么添油加醋，他爸爸怎么求饶耍滑......营帐内不时传来舅甥的笑声。
如果时间就此停留。
罢了，没有如果。
最先到来的是：战争。
仙舟的内部战争。
“哥，阿景，你们注意安全。”
阿兰和元先后送两位至亲上了战场。
阿兰身为农事业的领头人，带着剩下的人一头扎进关于农业的研究。
仙舟人不会自然老去，但元眼睁睁看着她的母亲一点一点变得粗糙而灰败。
她把所有心力放到培育皿，为整个战场输送新鲜粮食和星槎。
而战场之上，倒下的士兵并没有死亡，他们站起身摇身变成不死不灭的怪物。
元几乎每晚都能听见，那些不死身的灵魂在嘶吼和尖叫。
他应该能做什么，他一定能做什么。
在那之前，先传来的是：岚的死讯。
“对不起，岚哥......被冰封了。”
战争是身心的折磨，即使他们容颜不改，但爸爸边角斑驳的发梢，和妈妈粗糙布满裂痕的双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战争的残酷和命运的无奈。
夫妻抱在一起，神色哀痛到窒息。但他们没有哭泣，战争远没有结束。
只是这次，换成他们对阵同胞死后所化的怪物。
越来越多的人无法承受，朝夕相处的同胞战友，在下一刻或者一瞬间变成怪物。
而崩坏的内心，让场面越发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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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可以做什么。
失去至亲的痛苦，让他的眼泪不停奔涌，他第一次不顾父母的阻拦，前往战场。
彼时，元刚刚十七岁。
面对战场浩瀚无垠的残骸，怪物嘶吼绝望的悲鸣。
元第一次知道，长生的代价，何其惨烈。
若是不能阻止，他们终有一天，全部变成......它们。
那些人啊，你可还算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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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光笼罩整个战场。
在那之前，元闯进元帅和将军的最高会议室。
“我能让他们安息。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一道命令，成立新的司，就叫「十王司」。”
“可以。”
将军景目送儿子离去，不知何时在怀里撒娇的小家伙长得和他一样高。
从那之后，战场上出现一位金瞳戴面具的判官。他和座下的十具傀儡，游走战场，将迷失的灵魂收回。
而灵魂的存放之地，就在岚的冰雕旁边。
他将灵魂投进湖底，让他们在里面沉睡，等到忘却前尘，焕然一新，会重新转生到仙舟。
他们的灵魂打下烙印，即使再次转世，也只会成为......长生种。
丰饶的赐福如此霸道，就连死亡都不得安宁。
所以仙舟立下规定，不得通婚，不得离开，不得于外族结合。
是保护，也是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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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亲手送父母离开。
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在战场，被友方背叛。
早就被毁灭的令使渗透的高层，面目狰狞看着十王司的掌权人离开。
他知道元活不了了，刀刃贯穿他的心脏，很快他就会变成怪物，然后被亲手创造的傀儡囚禁。
到时候他就会掌管整个仙舟！
无尽的贪婪，将灵魂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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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跌跌撞撞走回十王司，看着冰雕咳出一口鲜血。
“你还不醒来吗？再不醒来，仙舟真的要完蛋了！”
沾满温热鲜血的手指握住冰雕的一端，百年未见消融的冰蒸腾出水雾，冰雕下熟悉的躯体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没有灵魂。
元的眼中闪现金光，相隔不远的池子一闪一闪的呼应。
哪有什么净化的水池，只不过他把「此刻」的力量取出，分散融化。
再将它们封禁，等待他们重获新生。
而他剩下的这点力量，用在自己家舅舅身上，就算他此刻消散，也没有任何遗憾。
“用我的鲜血融化坚冰，用我的灵魂为你铺路，醒来吧——岚！”
漆黑无光的深渊，时间在这里变得无比漫长。
祂在这里杀伐已有千万年，而现在有一道光在祂眼前展开。
熟悉的温暖，尘封的记忆复苏。
“元。”
从漫长无光的岁月醒来，第一眼看见最后的至亲化成光点消亡。
愤怒的火焰充斥祂的瞳孔。
「巡猎」的复仇诞生——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