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腥杀戮
歧国皇宫矗立在都城天安城的最中心,千门万户,富丽堂皇,堪称土木之极。
这座朱门高墙,宏伟壮丽的皇宫自数百年前建立起,就见证了三代王朝的兴衰,也见证了数十位帝王的起落。
如今更是在见证了大厦将倾的前朝末日的惨剧之后,又将要见证一个新兴帝国的崛起。
天下初定,光拱卫皇城的禁军就有五万之巨的这里,本该是整个歧国最戒备森严,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此刻却充满了混乱,危险和血腥。
成百上千的禁军将士披坚执锐,宛如小溪汇聚成河,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了朝天门和东宫之间的甬道,又裹挟着有死无生的决然之势,朝着前方奔涌而去。
但这条人流汇聚而成的大河,哪怕再气势恢宏,哪怕再波涛汹涌,也如同撞在了坚不可摧的堤坝之上,无法再前进一步。
阻止“大河”奔涌的“堤坝”,是十数位身穿朱红劲服,手持各式武器的皇帝亲卫。
虽然他们的人数,和禁军将士相比起来,只能说是微不足道,但他们行动敏捷,杀伐果断,每一次出手,就必然有敌人倒下。
他们既是阻止“大河”奔涌的“堤坝”,也是秋季洄游,逆流而上的鲑鱼,顶着禁军的前仆后继,一步一步地朝着前方挪动。
在他们的身后,躺着数不胜数的断臂残肢,与尸体喷涌出来的鲜血一起,勾勒出了一幅血腥恐怖的人间地狱的景象。
甬道两侧的高墙上,手持强弓劲弩的禁军将士借助木梯,陆陆续续地爬上了墙头。
这些爬上了高墙的士兵,半蹲着身体,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对着下方的十数位敌人挽弓搭箭,只等自家主将一声令下,便要将这些敌人射成马蜂窝。
除了这些弓箭手之外,统帅禁军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叶重庭和他的副将,也站在高墙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战况。
这位跟随着歧国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沙场悍将,此刻脸色凝重,心中犹豫不决,握在剑柄上的手几次想要举起来,却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一旁的副将看了看下方的战况,又看了看自家的主将,沉声说道:“大帅,放箭吧!这些家伙是陛下亲卫,清一色的一流武者,为首的天魁星更是武道宗师!
若是再不放箭,只靠弟兄们用命,恐怕拦不住他们!兄弟们就白死了!”
副将的话还是保守了。
歧国皇帝起于微末,兴于草莽,盛于江湖,年少时拜师名师大家,习得高深武艺,出师后游历江湖,更是未尝一败!
更是在游历的过程中,取百家所长,融会贯通,自创功法,一步踏入武道大宗师的境界。
景朝末年,景献帝昏庸无道,荒**无度;官吏贪污腐败,欺上瞒下;朝廷横征暴敛,致使民不聊生,哀怨四起。
值此天下大乱之际,歧国皇帝揭竿而起,不仅有无数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平民百姓响应,更不乏有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前来投效。
武林高手虽然身手敏捷,武艺高强,但也心高气傲,难以和普通士卒配合。
皇帝便将他们聚集在自己的身边,让他们跟随自己冲锋陷阵。
每逢大战,皇帝都身先士卒,对阵必为先锋,破城必定先登!
而紧跟皇帝之后的,便是天魁星高宠!
数年的南征北战,在皇帝亲率大军攻破景朝皇都天安城,并登基称帝,定都于此,暂告段落。
天下初定,大封群臣!
跟随着皇帝浴血奋战的武林高手们,除却战死沙场和衣锦还乡的,还剩一百零八人。
这一百零八人被赐予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名号,成为了皇帝亲卫。
如今,正在冲击禁军战阵的,便是他们!
这些在战场上跟随皇帝冲杀的凶徒们,最擅长的,便是冲阵和斩首。
他们若是死战不退,禁军的人海战术或许还有可能拖到他们力竭,将他们磨死。
可他们若是想走,没有实力同等的强者阻拦,光凭禁军,很难将他们留下来。
这还是得在兵种协调搭配的情况下。
若是弓箭手再不攻击,下方已经心生畏惧的禁军士卒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叶重庭听到副将的话,猛然扭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对方,怒斥道:“没看到秦王殿下在天魁星的手上吗?若是放箭伤了这位陛下唯一的子嗣,你我十死难恕!”
“可是……”副将才刚开口,看着叶重庭那副择人而噬的恐怖神情,还是咽了口口水,把自己想说的话也一并咽了下去。
叶重庭扭过头,视线重新回到下方的战场上,看着那一只手抱着婴孩,一只手持着钢刀,背上还背着一柄长剑的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气,朗声开口道:“天魁星!放下秦王殿下,本将做主,放你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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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围愈发汹涌澎湃的喊杀声和惨叫声的作用下,王宙幽幽转醒。
印入他眼帘的,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由于角度,外加脸上沾染着鲜血的原因,这张脸在王宙的眼中,显得异常恐怖,让他情不自禁地叫喊了出来。
“哇啊!”一声稚嫩的婴儿哭喊,在嘈杂的环境中并不显眼,却让始作俑者惊恐地闭上了嘴巴。
王宙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他内心挣扎片刻后,用尽浑身的力气,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让自己能够看到。
看着眼前这双属于自己的,小巧玲珑的肉掌,他的心中极度恐慌。
再结合刚刚自己叫喊出来的婴孩啼哭,让他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变成了一个婴儿。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在公司通宵加班,怎么一睁眼,就变成一个婴儿了。
但现在,浑身软弱无力,就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他,也只能期盼着,自己是连续几天加班,累得睡着,现在是在做梦了。
可是很快,现实的残酷就击溃了他自我安慰的幻想。
一滴温热的**滴在了王宙的嘴唇上,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
微咸,淡苦,充斥着铁锈味和腥臭味的感觉在他的口腔中迸发出来,让他刚刚才稍微平复些许的心再度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血液的味道,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因为梦境哪怕再真实,自己也是不可能会有感知,不可能尝到味道的。
王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扭头观察起四周的环境,并聚精会神地听着其他人在说些什么。
好在他这具身体的视力很好,耳力也不错,甚至还能听懂其他人的话,让他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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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宠身为天魁星,位列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首,拥有着武道宗师的实力,他的五感不知道比寻常人强了多少倍,附近的风吹草动哪怕再细微,也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怀中的婴孩虽然只是轻微地叫喊了一声,虽然和嘈杂的环境比起来,这声叫喊显得微不足道,虽然其他人可能都没有察觉到,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这让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突如其来的刺杀,不仅让自己损失了十几个兄弟,也让受到惊吓的秦王殿下昏死了过去。
虽然他还能听到对方微弱的心跳声,但对方一直昏睡着,也让他担心不已。
好在天佑大歧,秦王殿下终究还是醒了!
高宠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孩,看着对方正滴溜着小眼睛四处看着,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而后,听到了叶重庭喊话的他,抬头看向站在高墙之上的地方,脸上的笑意淡去,冷冷地说道:“叶重庭,我信不过你!
你们禁军的人刺杀殿下,东宫里面不仅躺着那些刺客的尸体,还躺着我十几个兄弟!你觉得我会把殿下交给你吗?”
禁军刺杀秦王?
叶重庭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但是今天晚上出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整个皇宫都乱套了。
自己虽然执掌禁军,可实际上,对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
只知道韩王深夜进宫面圣,之后便传出七十二地煞刺杀陛下的消息。
自己带兵赶过去,却碰上一个太监,传了陛下的口谕,让自己前往东宫,以免和七十二地煞同为皇帝亲卫的三十六天罡,会对秦王殿下不利。
结果现在,天罡星告诉自己,是禁军要行刺秦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贼喊捉贼,倒打一耙吗?
可是,如果三十六天罡真要行刺秦王,身为武道宗师的天罡星,只需要随手一下,就能把怀里的秦王给击杀了。
现在这形势,好像还真是三十六天罡在护卫秦王,而自己这些禁军要刺杀秦王一样。
叶重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看向下方的天罡星,沉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高宠看着叶重庭,沉默了一会,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以陛下的实力,东宫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会亲自过来。
可是到现在为止,陛下都没有露面,这就说明,陛下出事了,对吧?”
叶重庭皱起眉头,他不知道天罡星现在是故意装模作样,还是真不知道七十二地煞行刺陛下的事情,但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七十二地煞行刺陛下,致使陛下重伤!太医们正在全力施救!”
“不可能!”高宠下意识地开口,直接就否定了这个听上去就极其荒谬的消息。
“哼!”叶重庭冷哼一声,面沉如水,恶狠狠地说道:“陛下武力超群,除了事先被中毒,有谁能够伤到陛下?
更何况,陛下的内力浑厚,冠为天下第一!普通的毒物对陛下根本就造不成伤害。除了地魁星那个用毒大家以外,谁能配置出,让陛下都抵御不了毒物?
天罡星,本将知道你实力很强,想要留下你们,我禁军一定会损失惨重。
本将还是那句话,放下秦王殿下,本将放你们离开!”
高宠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等跟随陛下出生入死,陛下信任我等,封我等为亲卫,让我等看护小皇子。
虽然我不知道地魁星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但是我相信,他们一定干不出行刺陛下的事情!”
他顿了顿,而后深吸一口气,看向叶重庭的眼神坚毅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座皇宫里,我现在谁也不信!让我们离开!否则,我一样能够杀出去!你知道,我有这个实力!”
叶重庭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凝重地看着对方,高宠自然也是毫不示弱。
双方僵持了一阵,终究还是叶重庭败下阵来。
他松开了虚握腰间佩剑剑柄的右手,轻轻一抬,说道:“禁军所属,听本将令,退!”
身旁的副将看到他要放下面的人走,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甬道内的禁军,在自己主将的将令之下,开始朝着后方退去,两侧高墙上的弓箭手,也把手中的弓箭放了下来。
听到叶重庭发布了撤退的将令,看着禁军士卒后撤,高宠等人心中都松了口气,而后快速朝着前方掠去,并不打算再和其他人交流。
副将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还是开口问道:“大帅,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叶重庭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不然呢?真跟他们死拼?天罡星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真正出手的人还没有一半,其他人都在以逸待劳!
这些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家伙真正想走,谁能留得下他们?”
“可是……秦王殿下还在他们手上!韩王不是让咱们把秦王带回去吗?若是韩王怪罪下来……”副将吞吞吐吐地说着。
叶重庭没有在看她,而是看着那些人离开的背影,喃喃地说道:“今天晚上的事情太蹊跷了,秦王殿下跟着他们离开,或许还是一件好事。”
副将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睛瞬间瞪大,脸上露出一抹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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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国通史》记载,歧国太祖皇帝王胤攻破景朝皇都天安城,并以此为都,建立歧国,设年号开宝,大封群臣。
开宝元年八月,皇子降生。太祖皇帝大喜,赐名宙,封秦王,拜天策上将,挂京兆府府尹,统京城守备军及京畿道外戍军兵权,赏秦王玺,天策虎符,太阿剑!
开宝元年十月,北戎国勾结皇帝亲卫,趁韩王面圣之际,与御书房刺杀太祖皇帝,致使太祖皇帝重伤,韩王伤及右臂,并于东宫掳走秦王!
殿前司都指挥使,平南伯叶重庭玩忽职守,护驾不力,致使刺客行刺成功,并全身而退,被免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幽禁家中,无诏不得擅离。
韩王义摄政,代太祖皇帝下旨,暂领禁卫军。
三日后,太祖皇帝驾崩,皇弟韩王义继位,改元兴祚。
兴祚元年十一月,兴祚帝王义痛斥北戎国狼子野心,谋害先帝,以为太祖皇帝复仇为名,笼兵七十万,号称百万,御驾亲征,北伐戎国,欲夺回幽云十六州。
大败。
百万大军十不存一,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的大将也损失惨重,兴祚帝腿中两箭,险被活捉,不得已向戎国求和,立下兄弟之盟。
戎国为兄,歧国为弟,歧国每年以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绢布作为“岁币”,用以孝敬“兄长”。
故而,这份盟约,又被称为“兴祚之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