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此行前路多崎岖
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瑰丽灿烂的朝霞似乎迸开了一条缝隙,流光溢满天际。
顾重山离开居住了大半年的宅子时,竟然生出了依依不舍之情。
他发现自己是个很念旧的人。
高阳瞥着他愁眉苦脸,“舍不得这个有机会让你吃软饭的地方?”
庄生居然也来了一句:“我看那位陶家姑娘对你不错,同行同游,说不定能擦出一点火星。”
他把“擦”字说得很重,生怕别人听不懂话里面有别的含义。
高阳笑道:“这傻小子还是个雏儿,擦出火星了,也不得其门而入。”
庄生呵呵:“这段时间就没带他去城里某些地方,开开眼界。”
两人一唱一合,把顾重山当成了逗闷子的工具。
顾重山不理两人,低着头往前走,背后那只半人高的书箱里面塞满了衣服和他离开前大肆采购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当然还有一把剑,寒霄剑池支付的报酬,那把剑打磨得极其轻盈,装饰精致华丽,本身剑坯材质也是剑池上上之选,实属一把不可多得的利器。
不过他没打算拿来用,而是礼物。
乾坤袋空间太小,根本装不下,他只能买了只书箱背着。
到了城门口,就看见陶家的飞辇在那儿等着,飞辇不算太大,坐四个人绰绰有余,陶然一见他远远便迎了上来,笑靥如花。
“怎么还带这么大只箱子,你没有乾坤袋吗?我这里有多的,要不腾一只给你用。”
“不用,不用……乾坤袋放不下。”
顾重山干咳一声,窘态十足。
高阳和庄生拿这个开他玩笑也不全是无的放矢,他的确不太善于跟漂亮姑娘打交道。
于是他把话题转到了飞辇上面,在上面摸来摸去,到处打量,嘴里啧啧有声。
陶然不离左右。
“此物叫御风辇,这是我们炼气期不会乘风御剑,出门翻山越岭的,乘坐马车太不方便,用这种飞辇,只需少许神识念力便可驾驭,使用起来极为便捷,只是消耗地母钱较大,而且相对筑基期修士的乘风御剑相对较慢,他们不太喜欢使用。”
说着,陶谢邀请庄、高二人上辇坐好,伸手在桌案上轻轻一按,灵光线条从掌下迅速向四面散开,很快布满整个辇驾,呼的一声腾空而起,越过城墙,化作长虹直奔远处天边。
速度并不像顾重山所想那样慢,脸上的皮肉随风颤抖,令人不适。
如果不是省事,很多仙家子弟都不太喜欢乘坐这个。
不是不能在飞辇上加上防风的屏障阵法之类的东西,而是那样会让飞辇飞得更慢,消耗地母钱更多,得不偿失。
大地上城池变成豆腐块,群山宛然盆景,山外平原阡陌纵横,碧绿青翠,田间地头,农人如蚁。
天上当神仙的感觉真好。
顾重山心神振奋,感慨万千。
陶然一直坐身边跟他说话,这里指指,那里看看,如数家珍。
顾重山这才发现,其实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足不出足的女孩,知识储备竟然如此丰富,与她相比,自己完全就是个没啥见识的乡巴佬。
“我们此去的千鸟山有玉箓山所辖的修仙家族之一,千鸟萨家镇守,他们也是当年三山敌对时,玉箓山方面第一道防线,因此萨姓家族向来以彪悍善战闻名,也是玉箓支脉中,一支极强的中坚力量。”
陶谢缓缓开口,只是风声太响,混淆了声音,有些模糊。
“按飞辇的速度,一天一夜后我们便会到千鸟山地界,到时会在萨家停留,休整一晚,再往楚国国境进发。”
“到了楚国境内,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只能落地步行,不过也用不着担心,我这里准备了很多甲马符,到时也用不着把太多精力花在走路上。”
陶然在顾重山耳朵边说道:“其实家里面嘴上说不管我们此行,他们早就跟黑石山和南岳庙打过招呼,只要一进楚境,便会有高境前辈前来暗中护道,即使楚国朝廷和白骨道人想搞花样,也得掂量会不会招致黑石山怒火。”
高阳看着两人凑得很近的脑袋,一脸微笑。
打闹归打闹,如果顾重山真的跟富可敌国的陶家千金有那个缘分,他这个当哥哥的还是挺为他高兴。
没有什么比生死之交更重的情谊。
“你看他们有没有戏?”
他在问陶谢。
问的当然不是男女间能不能发展到那一步,而是陶家当家人的意见。
陶谢作为陶家悉心栽培的下一代当家人,自然更有发言权。
“反正二叔对武道修行者不抱偏见。”
“那就好。”
高阳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也留意到庄生有点发闷。
从昏睡中苏醒后的他,仿佛失去了以往那种莫名的自信,连下巴都不再高高扬起。
一个人失去了以往熟悉的环境,通常会有很长一段适应期。
虽然高阳并不喜欢以前那个牛皮哄哄的庄生,但也不希望他从此沉沦,变得平凡而没有活力。
大道之上,有几个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殊为不易。
陶谢不但准备了飞辇,也准备了很多路上的吃食,到达千鸟山前,他们没打算中途停留,虽然还在南晋国内,谁也不能保证楚国会不会派出神出鬼没的杀手。
仙家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两国战争,但谁都不会对此掉以轻心,毕竟楚国那边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白骨道人兴风作浪。
一天一夜,当两百多枚地母钱消耗殆尽,飞辇渐渐飞入一片地气极重的丛林上空。
这里已经到了千鸟山边沿地带。
离千鸟山萨家所在的千鸟山庄还有四五百里之遥。
突然,丛林响起一声尖锐的叫声。
丛林上空笼罩着重重的灰雾,从上往下,看不见林中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们听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密集而整齐,就像无数爬虫一齐爬过干枯的树叶,又像一万只蚕同时啃食桑叶。
单一的这种声音并不可怕,密集作响,却令人毛骨悚栗。
“下面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赶紧离开。”
向来冷静的高阳也有些慌张,未知的危险比眼睛能看见的危险更令人恐惧。
数十只黑色的鸟冲破灰雾,扑棱着翅膀直接冲向飞辇。
陶谢反应极快,一张屏障符拍在了飞辇栏杆上,阵纹蔓延,瞬间在御风辇周围形成透明气墙。
“这是锐喙鸦,每一只攻击力,相当于一支破气符弩。”
高阳也做好了准备,他很清楚符箓防护时间有限,尤其被锐喙鸦不断撞击,屏障将很快消失。
砰砰砰砰,长着坚硬长喙的黑鸦竟似投火的飞蛾,前赴后继撞上屏障。
一只只黑鸦化作团团血泥,顺着光滑的气墙向下滴落,撞击力道之大可见一斑,阵幕不停抖动,冲击力如水面涟漪一圈圈扩散,相互交叠,飞辇跟着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