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直面民意 下
得到马骞通知的陈泉以他最快的速度返回岳阳城，一旦岳阳城真的发生动乱，吕政这个知府固然要吃不了兜着走，他陈泉这个巡抚也免不了要吃挂落。
谁让你迟不来早不来，偏偏你来了之后民乱发生了。这民乱到底是因为岳阳知府吕政的原因而出现，还是为你湖洲巡抚陈泉而来的？
可是陈泉刚到府衙后门，就听到前面一两百人高喊总督谭维到了，心下不由地大吃一惊。
他在接到京城许相密信之后，一边写信给许珏、许讷兄弟，一边往岳阳府赶。要知道巡抚驻地虎丘府可比南阳府距离岳阳要近，可就算如此，他也仅仅比谭维快了半天。
也就是说，总督谭维至少要比自己先动身两天，才能和自己在同一天赶到岳阳城。
这意味着宰相牛德在看到谭维送到京城的奏章和信的时候，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对当今永和皇帝的反应做出了判断，不等这件事到皇上面前，就提前给了谭维命令，让谭维赶到岳阳城。
而且事实上皇上的处理也和牛德所猜测的一模一样，牛德这种对皇上心理的了解，让陈泉有些不寒而栗。
这代表着牛德永远可以做出让皇上满意的决断，他们需要一直在皇上拉偏架的状态下和牛德对抗。
这样的对抗他们怎么可能有一丁点获胜的希望？
可就算是如此，该争的他们还是得争，难不成还能直接认输不成？
满怀心思地向府衙前门走去，刚刚走到大堂附近，就听到谭维在那里高声说只要皇上没有任命新的岳阳府尹，吕政就永远都是岳阳知府。
陈泉的脸瞬间就黑了，顾不得他巡抚的体面，提起衣摆就向着前方小跑而去。
“皇上万岁，总督大人公侯万代、福寿绵长！！”
这帮“愚民”“贱民”的恭贺声就如同一记记耳光打在陈泉的脸上，打得陈泉脸上满是巴掌印，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牙关紧咬步履沉重的走到大堂前的院子，岳阳府上下所有官员都在这里，一个个各自用自己的方法看着外面的情形。
当看到陈泉突然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微微愣了一下，连忙从高处下来向着陈泉行礼，在陈泉看来，周围这些大小官吏却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怜悯、嘲笑不一而足。
这些“异样”的眼神让陈泉觉得自己又被这些个卑官小吏，一顿大耳光甩在了脸上，属于巡抚的体面在这两顿耳光下已经**然无存。
“谭总督！”
迎着刚刚迈进府衙大门的总督谭维，陈泉直接怒声问道：“吕政任职岳阳知府不足两月时间，却搞得岳阳民怨沸腾士绅不安，独断专行嚣张霸道，府衙官员也是怨气满满。这样的官员怎么能让他继续担任知府之职。
本抚只是将他停职不曾将他问罪下狱已然是网开一面，谭总督你怎么能直接告诉百姓吕政会继续担任岳阳府尹之职？”
谭维本就比陈泉高出一个头去，此时头却微微仰起，然后视线下移看着陈泉，抬手指向门外说道：“陈巡抚你管这叫民怨沸腾？
难道你听不见因为本督说了吕政会继续担任岳阳知府之后百姓是何等的高兴么？”
陈泉对谭维这种俯视自己的样子怒不可遏，可是天生的劣势让陈泉想发火都发不出来，再不愿意也只能仰起头看着谭维说道：“士农工商，士才是四民之首！士心才能代表民心民意！”
谭维冷笑一声指着门外说道：“听听外面的声音，再去看看外面的人群，你就会知道真正的民心民意是什么。士心确实重要，但是当士心和这种滔滔民意相对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和真正的民意比起来，士心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吕政真的不得士心么？所谓的士绅不安陈巡抚你特指的是许县许家吧，除了许家又有哪家对吕政施政有所不满？
至于独断专行嚣张霸道……呵呵，本督没有看到。本督看到的只有魄力非凡施政及时。在大灾之年，施政必须要有魄力，如果事事求安全稳妥，不能及时做出恰当的反应。我们等地，灾民可等不得。”
“你！本抚还是坚持我的想法，吕政已经不适合待在岳阳知府的位置上。如果谭总督你坚持己见，那本抚就只好上书朝廷。”
谭维眼中的不屑之色一闪而过，继续微微抬头俯视着陈泉说道：“本督当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因为吕政本来就是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知府，至少本督在这个年纪放到现在岳阳知府的位置上，并不会做得比吕政更好，当然你陈巡抚就更加做不到了。
至于上书朝廷，这是你身为巡抚的权利，你当然可以这么做。
不过如果我是你，就不会上这封奏表，虽然是一张老脸，但能不丢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丢得好。你说呢？”
说完不再理会陈泉，直接带着自己的属员向二堂而去，岳阳府大小官员向陈泉施礼之后也都紧随脚步跟了上去。
总督和巡抚之间的争执，或者更往大了说一点，宰相牛德和次相许贤，牛党和李党这朝廷中最大的两党之间的争执，和他们这些小官是没什么太大关系的。
陈泉站在原地脸上颜色青红变换，终究还是咬着牙走进了府衙二堂，现在走了可就真的一败涂地了。
“岳阳知府吕政何在？”
李闵上前一步站到二堂中间说道：“回总督大人，巡抚大人让吕知府停职反省，勒令其搬出府衙在街上租下一间客栈。
先前城中百姓汇聚的时候卑职去找过吕大人，却不见吕大人踪迹，思想来吕大人当时在卑职城外别院之中。”
吕政能让李闵去查许县等六县防洪堤溃毁之事，两人的关系在谭维看来应该是很不错的，毕竟李闵的秉性为人谭维这个总督也是有所听闻，能让李闵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
可还是没想到吕政竟然能跑到李闵的别院去，这可就不是普通的关系好能做到的了，只有知交莫逆才可以。想到这里谭维看向李闵的眼神顿时又和善了三分。
李闵本就是聪明人，看到谭维亲善的眼神，再看看周围其他官员暧昧的眼神，立刻就知道自己有些不干净了，可要辩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派人去李刑狱城外别院将吕政唤回来，岳阳府的救灾此时虽说已经结束了，但灾后重建依旧问题很多，他怎么能在城外躲清闲。”
经历司童欢忙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第一个跳出来。
“卑职岳阳府经历司童欢，这便去李大人城外别院，将知府大人请回来。”
一拱手直接转身就走，带上两个衙役驾着马车向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