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民意
“听说了吗？醒来的知府大人因为帮了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太多，让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在大灾之年不用卖儿卖女卖房卖地就能活下去，惹怒了府里的大户，被府里的大户在巡抚大人面前给告了。”
“什么！这些大户还是人么？只是因为知府大人让我们普通百姓能活下去就把知府大人给告了？”
“他们……他们还是人吗？难道非要我们普通百姓卖儿卖女卖房卖地他们才高兴吗？”
“我们不卖儿卖女卖房卖地，大户怎么发家致富？”
“知府大人断了人家的财路，这笔杀了那些大户的娘老子还要让他们生气，他们能放过知府大人才有鬼了。”
“巡抚大人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听那些大户的吧。”
“嘁！巡抚大人自己就是大户，他不和大户站在一起难道还和我们这些泥腿子站一起？”
“可是知府大人和大户们的关系不是还不错么？前些天岳阳商会成立的时候，知府大人还去祝贺来着。”
“知府大人又不是金银财宝，能够让所有人都喜欢，就算是有和知府大人关系还可以的，终究有看知府大人不顺眼的，你们没发现那天许县许家的人一个都没出现吗？”
“许家……听说是宰相世家，如果许家对知府大人不满，那知府大人可就真的危险了。”
“嗨！我们这些草民在这里争这些有什么用，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七舅姥爷家邻居的小姨妈夫家的大侄子是在府衙当差的。
听他说，巡抚大人到了府衙之后，立刻就把知府大人给停职了，让知府大人在家里等候处理。”
“啊！”
“怎么会这样，知府大人可是个难得的好官啊。”
“我们觉得知府大人是好官，是因为知府大人站在我们这边替我们说话，大户们可不会觉得知府大人是好官，大户们可觉得知府大人是阻碍他们发财的坏人。
知府大人被停职，我们这些老百姓接下来可要受苦喽。”
类似的对话在岳阳城各处市集、茶馆、码头不停上演，悲伤、无奈的情绪笼罩在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百姓心头。
虽然他们很舍不得吕政这个好官，可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只能无奈地看着这一切发生，除此之外又能做什么呢？
“知府大人是好官，我们能不能一起去求求巡抚大人，让巡抚大人把知府大人放出来，让知府大人继续当我们的父母官。”
“当官的老说什么父母官父母官，现在我们自己选人来当我们的老父母难道还不成么？”
“对啊，我们可以去向巡抚大人求情，让吕知府继续当我们的父母官。他们老说什么民意，我们不就是民么？我们的意见不就是民意么？”
“对对对！同去同去，大家都去向巡抚大人请愿。吕知府这样的好官不知多久才能遇到一个，我们命好在这么危急的时候遇到了吕知府，不好好抓住难道让他们给我们换一个赃官、昏官来鱼肉我们吗？”
各到处的百姓或是自发，或是有人引导，一个个汇聚起来向着府衙方向走去，想要请愿让巡抚大人把吕政留下来继续给他们当知府。
当一群群的人向府衙方向走去的时候，自然有人好奇的询问这么多人汇聚在一起时要去做什么，当得到答案之后，有人迟疑自然也有人毫不犹豫地加入到了里面。
很快汇聚起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没多久就将府衙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在这个过程中，不是没有明眼人发现是有人在操纵民意……或者更直接的来说就是吕政在操纵民意。可是“明眼人”中大多数并不觉得吕政继续当知府对他们不好，甚至吕政继续当知府对他们反而是一件好事。
因为吕政针对的是许家，许家被针对压制，吕政固然能得利，他们同样能从中分得一部分好处。
另外一部分想要阻止事件发酵却又没有这个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民意”汹涌地向府衙涌去。
真正有意愿又有能力阻止的，不是跟着陈泉去了李闵的别院，就是被李闵勒令在府衙二堂待着，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离开府衙的李闵有能力也有足够的威望阻止，却是因为愤怒、失望，在自家的书房里面面壁静心呢。
李嘉的下人也不觉得外面的事和自家老爷有什么关系，故而没有去通知李闵这件事。
等李闵因为外面的喧哗吵闹声被惊动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阻止了，这时候强行阻止很可能会酿成大祸。
等听管家说完事情的经过之后，李闵瞬间就知道这件事背后是吕政在捣鬼，不由对吕政恨得牙痒痒，可也已经无济于事。
只能是阴沉着脸从自家后门离开，抄人少的小路向着府衙狂奔而去。
府衙虽说已经被汇聚而来的数万百姓包围，但百姓大多数聚集在府衙正门周围，后门这边基本上没什么人，李闵还是轻松地走进了府衙。
府衙门口的衙役刚开始看到百姓汇聚而来的时候根本没当回事，可是很快发现百姓们是有目的的汇聚，而且人数越来越多，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人数根本无法估算的时候，一个个都被吓蒙了。
惊慌失措之下连滚带爬地冲进府衙关上大门，派腿脚最快的一个狂奔着向二堂前去送信。
府衙二堂中，一众官员虽说被勒令待在这里不许离开，不过都并不怎么害怕。巡抚陈泉摆明是被许家兄弟请来，冲着吕政来的和他们关系并不大，就算是主簿慕寒和经历童欢，虽然有些担心吕政，但对自身却没什么担心的。
对他们来说，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回到从前。
对兵马司钱安和提学司阎安这两人来说就更加无所谓了，他们两人的官职是所有府衙官员之中最重要的，却也是最无关紧要的。
钱安和阎安两人甚至在悄悄打赌，赌吕政能不能渡过这次的难关，总督大人能不能及时赶到。
就在钱安、阎安两人笑眯眯的定下赌注的时候，只见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冲进二堂，不等通判黄谦他们呵斥，就听到衙役惊恐刺耳的尖叫。
“各位大人，府衙外来了很多很多，多到数不清的百姓，把府衙包围起来了，众位大人快想办法吧。”
其他人一脸愕然，钱安、阎安两人刷地同时站起来，阎安是胆小被吓的，钱安却是惊的，围攻府衙无异于造反！
而应付造反是他兵马司的活！
“乱民围攻府衙？你可看清楚了？”
钱安只觉得惊喜，对于军人来说，升官最快的就是军功，而这种乱民无疑是最容易得到的军功。
“呃……不是围攻，他们只是汇聚围住了府衙，也没有人带兵器。”
原本兴奋的钱安瞬间没什么兴致了，哦了一声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钱安没什么兴致了，转运司钱安却是回过神来了，脑中灵光一闪而过——逼民造反！只要坐实了吕政这个知府逼民造反，不管吕政背后是谁，都护不住他。
“造反了！这些刁民这是要造反了！竟然敢围攻府衙！是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钱大人，还不快快调兵平叛！难道非要等他们打破了府衙才算造反么？”
钱安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赵赫，包围府衙的百姓只要动手了，哪怕是砸坏了府衙的大门，向府衙内丢石块，钱安都敢算他们造反。
可现在百姓只是围在府衙周围并没有动手，钱安如果敢以平叛的名义调兵，一旦造成伤亡，他这个兵马司就可以直接把脑袋割下来了。
刚刚赶到的李闵恰好听到了赵赫的话，怒气冲冲地踏进二堂喝道：“赵赫！你敢屠戮百姓！”
“百姓？你有见过包围府衙的百姓？如果不是要造反，他们为什么来包围府衙？”
李闵都直接喊自己名字了，赵赫自然也是一点都不客气。
“大周律法条文本官比你熟悉，没有任何一条律法条文规定百姓不许待在府衙周围。而且百姓如果真的是要围攻府衙，不可能只在前门，而对后门置之不理。”
赵赫冷笑道：“李闵，本官也不是没有读过大周律，大周律有明文，任何百姓聚集超过两百人就必须报府衙知道，外面的聚众而来的不知有多少人啊？”
李闵冷声道：“赵赫你可以出去看看，外面汇聚而来的百姓虽然多，但都是以百人到一百五十人为一堆，只不过人太多他们之间的界限不是那么明显罢了。”
李闵这句话听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没想到还能这么解释的。
“好好好！同地为官多年，本官还真不知道李闵你是如此的巧舌如簧，既然你这个负责律法的主官都说他们没有聚众，那就当他们没有聚众。不过万一真出了乱子，你李闵付得起这个责吗？”
“如果出了问题，本官一力承担！”
为了保护百姓，李闵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留后路之类的了。
“很好，在座各位都听到了啊。”
黄谦见两人不吵了，忙上前两步问道：“李大人，你从外面过来，可知道外面那些百姓汇聚到府衙周围是要做什么？不管是不是聚众闹事，汇聚到府衙周围总有个说法吧？”
“百姓们只不过是听到知府吕大人被巡抚大人夺职，所以前来为吕大人求情，让吕大人继续担任岳阳知府。”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同时响起，二堂中的温度好似刹那间都降低了一点点。
环视周围众人一眼李闵接着说道：“本官不曾看到聚众闹事，只看到了民意！”